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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段苏姚苗(1 / 1)

10.入考场见题目似曾相识

嘉宁帝自知大限将至,如今拖着病体强撑,是要为薛放铺好通往九五之尊的最后一程路。

先是急召安王自封地入京,又叫来内阁众位辅臣到自己榻前,嘉宁帝攥着薛放的手,叮嘱他们日后要忠心辅佐新皇。

薛放紧抿嘴唇,忍着眼中氤氲的水雾别过头去。

才十五岁的储君,还未登上宝座,已先披好一身铠甲。即使在病榻前,也不容许臣下窥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姚疏随其他几位辅臣听罢嘉宁帝的嘱托,一行人神色伤感地出了暖阁。快要走到明德宫门口的时候,却又听一个小太监追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姚疏姚大人,请留步!”

这一喊可了不得,六位大学士齐齐在宫门口驻了足。六张神色各异的脸,六颗忐忑不安的心,六双目光灼灼的眼,迎着他一路追到了跟前。

这小太监也是个倒霉的,今日第一天当差,师傅还没教他把人认全呢。他才行了个礼便愣愣地杵在原地:差事领得匆忙,对上这六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唯面色最平静的那一位举步上前,浅浅朝他颔首。

小太监引着人往回走,心中暗暗感叹:师傅当真所言不虚,众人中表情最淡漠者,一定是姚疏。

嘉宁帝歪靠在软枕上,精神瞧着比刚才略好些,想来是皇太孙在辅臣们走后又说了些宽慰的话。姚疏掀袍欲跪,嘉宁帝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叫他坐。

“松溪,”他恍觉很久没有唤过姚疏的表字,“放儿和大彰,终是要托付到你手里朕才安心。”

“郡主伴读一事,是朕对不住姚家。”嘉宁帝突然想起去岁隆冬,薛放自姚府探病回宫,告退时将借来的那本《松溪文集》落在了炕桌上。

拿起来翻了几页,那笔字虽然很有姚疏的风范,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并非出自姚疏之手。

笔迹稚嫩,起笔不够爽利,收笔又稍显轻浮。

批注却颇有见地,足见其思考之认真,姚疏的孙子辈,果真有可造之材。

他当下心思一转,想要问问这孩子是谁。

姚疏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眼嘉宁帝的神情,又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向别处,才淡淡地道:“回皇上,批注乃是臣的小孙女所作。”

“姚岚的女儿么?”

姚疏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笑意了,“是。”

嘉宁帝叹息,或许当初真的不该将姚家算计进去,“那孩子,现在身体如何?可还病着?”

姚疏的心情和他的脸色一样复杂,仍规规矩矩地答道:“月儿暂无大碍,只是体内尚有余毒未清,还需用药治疗,万不敢劳皇上挂怀。”

他这个疏离的样子啊,看来当真是回不去了。嘉宁帝亦觉得有些乏了,“朕心里有数,你去吧。”

姚疏缓步沿着明德宫的汉白玉石台阶往下走,心中百感交集,当年自己和苏擎风同皇上探讨国事的场景犹在眼前。

苏擎风向来心直口快,每每找嘉宁帝议事总要捎上自己——不为别的,就专等着在他和皇上即将吵起来的时候,站出来帮着劝和。

待他俩回到翰林院,苏擎风反而成了脾气更温和的那一个。

苗洞明同段鸿声这对冤家,从前几乎每天都要找个理由跟对方吵一架,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的苏擎风这下倒做起了和事佬。姚疏一向懒得参与这些口舌之争,往往是站在一旁瞧着他们,忍不住好笑。

秋风渐起,斜阳将沉,姚疏眯起眼盯着那夕阳的余晖,很快,那些陈年旧事也将随着它一起隐没在遥远的云边。

大彰的天空即将再度迎来丹景初升。

昔年少年天子少年臣,如今天子行将就木,臣子拜别明主。待到皇太孙殿下登基之后,一切又会循环往复。

千载君臣会,将图不世功。

薛放远远地望着姚疏的侧影,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大学士的心里远比面上看起来要难过许多。或许是他在姚疏的脸上,也看到了方才自己对镜自视时的神情。

一种因为无力回天所以平静到极致的悲痛。

他轻轻地推开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嘉宁帝近几日睡得越来越不安稳,暖阁内熏着沉香也无济于事。

嘉宁帝艰难地睁开眼,万般不舍地望着薛放。还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叮嘱他、教给他,可惜天不假年,他只得挑了最重要的事情讲:“你即位后,万万不可让权柄旁落,一旦被架空,国将不久矣。尤其黄氏,决不可许皇后之位,否则黄家野心膨胀,必将后患无穷。”

“至于将来皇后的人选,朕已拟好一道圣旨留给你。”嘉宁帝的声音有气无力,薛放跪在榻前,将耳朵贴到他的唇边。

“不要急着迎人进宫,圣旨你留作后着。若她家族始终不愿倾力辅佐,直接将圣旨烧了便是。皇后人选事关重大,先帝和朕都苦外戚掣肘久矣,你须得引以为戒。”

薛放沉声应下,按照嘉宁帝所说,从内室的博古架上取来一方狭长的锦盒。他展开圣旨略看过一眼,便明白了皇爷爷为何要叮嘱自己那一番话。

在朝中,过于中立也是一种狡猾。

薛放将锦盒收好,心中已有了初步的打算。皇后之位,在他处理好那班争权夺势的臣子之前,绝对不会轻易予人。他虽然很年轻,甚至在臣子眼中看来还很稚嫩,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绝对不允许臣子弄权,凌驾于君王之上。

他要一扫这朝政的积弊。

嘉宁二十七年十一月初,嘉宁帝于明德宫内寿终正寝。

皇太孙薛放正式即位,尊生母太子妃杨氏为太后,太后黄氏为太皇太后。册封太孙妃黄氏为贵妃,空置中宫,由太后并太皇太后主理后宫事宜,黄贵妃从旁协理。又于次年,定年号昭兴,是为昭兴帝。

太孙妃未能受封皇后一事引发轩然大波,宫中传言,昭兴帝不喜黄氏,故而只封贵妃位份。

面对太皇太后的兴师问罪,薛放坚称是遵从先帝遗训,气得太皇太后称病不起,朝中众臣也得以见识到这位新帝的厉害。

薛放铆足了劲要整肃朝纲,祓除沉疴痼疾。只是过于心急,他虽做了一年多皇太孙,却还是于朝政要务略显生疏。为此,内阁花了不少功夫来说服这位少年天子。

也为着这个缘故,姚疏常常在宫中留到傍晚时分,甚至同几位大学士一道被昭兴帝拉着秉烛夜谈。十五岁的皇上兴致正浓,五十多岁的内阁学士们却暗自叫苦不迭,只盼着能早早回家舒服地睡上一觉。

祖父无暇检查她的功课,月仙索性日日都去玉壶书院向苏擎风求教,初次应考县试,她难免有些紧张。

大彰历来都更加重视乡试及会试中的作弊,考生入场作答前须得经过严格的脱衣搜检。而对于乡试之前的县试、府试和院试,则只是隔着衣物进行搜检。

月仙倒并不担心隔衣搜检,张氏和付妈妈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应付隔衣搜检的物什,到时用细绳在里裤的对应位置系好固定,便不会叫人生疑。

更何况,她的父亲姚岚是吏部郎中,祖父姚疏是内阁大学士,姚家清高无人不晓。入场时端出一副高傲冷淡的样子来,考场的搜子就算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真的去搜她的身。

果然不出她所料,哪怕是她在队列里等候搜检的时候,周围考生窃窃的议论声也始终没有停下过。

月仙难得地感到几分困窘。自改装以来,她除了去玉壶书院,甚少出府走动,便是有心想要在这里与人浅谈几句,都不知道该向谁搭腔。

认识的人么……其实真要算起来,那位连二公子,倒成了她唯一的相识。

那样一个谦谦君子,端正得近乎古板,盯着玉兰树的模样又委实有点呆得过头了。她浅浅扬起唇角,不知道这位仁兄书念得如何了,今年会不会下场应试呢?

“姚公子?”

月仙想得入神,被排在前面的考生唤了一声,才发现轮到自己接受搜检。她朝着那人感激地一瞥,再抬眼看向搜子时,又换回了平日里冷淡疏离的神色。

该装样子的时候还是要装一下的。

搜子自然也不敢造次,只伸出手指在月仙的衣服表面草草扒拉几下装个样子,便示意她往试院的一处空旷场地去等候点名入场。

月仙前三题都答得颇为顺畅,稍稍打个腹稿便可一气呵成。只是到了最后一题,却悬着笔愣了好半天功夫。

这道策问是要评价四位前朝名士的人品优劣。

四位名士都是名垂青史、万世流芳之辈,月仙对他们的生平和品性自然熟稔。

敢于犯颜进谏,最终为万民请命而死的骨鲠之臣;稚拙直率、高洁淡泊,最终归隐山野的清廉臣子;才华横溢、端正自持,却只能韬光养晦的肱股之臣;达权通变、聪明绝顶,最善于体察圣心的不世之臣。

她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遍,却迟迟没有动笔。不是因为这题目有多难,而是月仙越看越觉得,这四人的品格和境遇,和苏擎风偶尔讲给她的故事颇有相似之处。

苏擎风闲来爱讲旧事,总以“从前有一家四个兄弟”开头。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大多是些零碎的片段,好似信手拈来一般,甚至还会纠正月仙,“那个冒死劝谏的是小儿子,这家的老四,你又记错了。”

倒像是,确有其人。

月仙盯着试卷上的题目,没来由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到底是把这四人都称赞了一番,又违心地批评了那位隐居的臣子,认为此人不该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应当不遗余力地辅佐君主,以尽臣子本分。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若是当真到了君臣离心无法挽回的地步,君不知臣,臣不知君,倒也不如干脆一点,抽身离开朝堂,兴许还能落个善终。

就比如说……苏擎风?!

月仙没工夫深究,县试一共五场,四月的府试亦有三场,时间紧迫,半点耽误不得。她一门心思扑在温书备考上,早将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顺顺当当地考过了县试、府试,接下来就等着明年八月考院试,若无意外,待到昭兴五年秋,她便可以参加乡试了。

她兴冲冲地盘算着,没想到祖父散朝归来,却带回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皇上执意加强科考入场的搜检,今年春闱恩科时已然引发一场风波,好容易平息了事端,结果临近年底反而波澜再起。

今上生了副和煦温文的面相,内里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执著性子,凡是这位祖宗认准的事情,绝对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

也就是说,便是如今此事卷土重来,今上问策于众位辅臣,也只是想压下士子们的反对呼声,他绝无半分让步的意思。

春闱搜检闹得沸沸扬扬时,月仙正忙着县试,如今听罢来龙去脉,见祖父一筹莫展,也跟着沉默下来。

这种情况下要想瞒过乡试的搜检,几乎难如登天,她静坐案前,袖中的黄玉手串转起来没个完。

红鸾瞧着她都快魔怔了,正要上前去劝,只听月仙合起双手轻轻一拍,“有了!”

皇上既要认真起来,何妨教他个更认真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简化了县试府试的情节。

本章标题对应县试策问题中四人,顺序也一致。

“千载君臣会,将图不世功”,引用自宋·贺铸《送王西枢出镇郑圃八首之一》。简化了县试府试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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