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恋上你看书网>武侠修真>咸鱼古代升职记(文献学)> 第2章 二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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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1 / 1)

荣行简坐起来,看着被她吓的呆住的两个人,微微咳了咳,长久昏迷让她的嗓音有些哑。

她想着“文雅”二字,又改口说道:“您这是放屁!”

“单说一件,其有书《尚书》《毛诗》《礼记》皆郑玄注本,观其版口阔狭,此乃秦府文学馆才有的雕版规制!”

“可此版的这三经于三年前即存程世昳家中,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傍着我荣家吃穿用度,小意逢迎,问遍陇州无人知的穷书生!”

“而他也不是因才华受人赏识得赠善本,他是偷书行窃,偷的是善本,窃的是贵人!”

“据我所知此版三经流往陇州的一共两套,其一在州府官学,其二在刺史书房!”这一刻,荣小姐的博闻广记和荣行简的学识脾性合而为一了!

话音一落,媒婆本来被她粗鲁的两次“放屁”气的通红的脸瞬间煞白!

前半截她听的半懂不懂,什么注本版口的她没听过,但后半截那可是个人就懂啊!

媒婆哆嗦着按住荣行简的一只手,惊惶道:“我的个亲亲,荣姑娘,这可不兴的乱说!”她这次不是为了探花郎的面子名声了,而是为了她自己!新科探花郎偷了官学或是刺史的书?

这可不是小事!轻则程探花褫职查看,重则要牵连上她啊!自从收了荣家的钱作了这次媒,再到程家郎考上了探花,其中不可明说。

再加上她的官媒身份,常与贵胄家族有往来。这要是彻查,很难不牵扯到她。

荣行简看着她因为想太多,生怕牵累自身而被吓傻吓呆的模样,感到顺心了。

这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年纪,倒长了不少刻薄口舌,吓她一吓,也好让她长长记性!

比起程家郎,媒婆其实更了解荣小姐,这位着实不是乱说话的人,再加上他们二人的关系,十有八.九是真的!

媒婆的下眼睑抖了抖,随即色厉内荏道:“荣姑娘,没有证据这可就是诬蔑啊!如今程家郎已点了新科探花,择日留乡上任了,这诬蔑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一等!”

荣行简撇了撇嘴角,这话媒婆倒是没说错。要是她没有证据又被程世昳拿住她诬蔑朝廷命官的话,一旦判了罪,整个荣家都得被捋掉皮肉!

可是她当然有证据!

陇州毗邻西域,商道繁荣,更有吐火罗人回鹘人等外族往来居住,因此风气比较开放,没有甚么男女大防。

荣行简认识程世昳一年后,第一次到他家里作客时,就见过他的书。

这程家苦寒,程父早亡,程世昳与程母一共两间夯土墙屋子。原是有程父留下的二十亩世业田,又有授给寡妻的三十亩荒田。

只是陇上田地本就收成不大好,后来为了程世昳专心读书都抵出去了,换成他的笔墨耗物。

他的书房和吃饭睡觉处都在一起,遇见荣小姐之前吃穿用度都靠他在外做些替人写信之类的文书工作。

陇上大儒本就稀少,收徒授业的就更少了。陇上府城的官学都是贵胄子弟才能去的,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会导致他既没有京城官定的《五经正义》看,只有些名不见经传的野注劣本,错漏良多,个别义疏又以意逆志,不仅对科举应试的学习没有帮助,还会有误导,又没有办法接受大儒的言传身教。

也算他有些天赋,考了三次好赖通过了乡试。只是如此一来,本就不丰的家底在他乡试通过后参加会试名落孙山彻底精光,用完了家里最后的积蓄不说,甚至欠下了外债。

就程家这情况,要是没有爱情滤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会有她去时看见的那些文书。

更别说后来程世昳确认完全拿捏住她以后,并未刻意隐瞒,甚至说得上是明目张胆。

荣小姐居然也就糊里糊涂的接受了他的说辞。

荣小姐其实有些读书的天赋,颇有些过目不忘的能力,只是困于年龄地位眼界的囿限,即使隐约觉得以程家能力找不来那些书,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全当心爱之人有她没发现的才华,得到了贵人赏识。

这如今,荣行简来了。

荣行简在回忆里一瞧,瞬间确定了好几卷书是以程世昳当时的情况根本无法通过正当途径获得的!

而他非法获得的这一切,哪怕经过誊抄,也已经在他不经意间留下了至关重要的证据。世间早为一切获得标上了价码。

媒婆似乎看出了她成竹在胸,试探道:“荣姑娘可是有什么证据?”

荣母听到这,终于从自己女儿濒死又突然苏醒的大起大落的心情中反应过来,这其中弯弯道道她想不太清楚,只觉话中有话,凶险的很!

她担忧的看向荣行简:“居敬,你可是知道什么事?你告诉娘,娘和爹替你做主!”

荣行简眼神飘忽了一下,“咳咳”了两声,压住了喜当女的怪异和心虚的感觉。

她是没经历过风云变色的博弈斗争,但她起码知道,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时候,明牌无异于自取灭亡。

于是她反手轻轻拍了拍荣母的手,话锋一转,道:“我可是亲眼看到他烧了原卷证据,亲耳听到程世昳说‘这怎么能叫偷呢,若经义不广布,岂不是反而违背圣人之意’这样的话!”

“当然不可能是诬蔑了!他自诩读书人却烧书不爱书,是为不仁。偷书窃书是为不义。窃朝廷命官家里的圣贤之书是为不忠。”

“这种不忠不仁不义的人,如果留乡上任,简直是陇州的奇耻大辱!”

媒婆听这话,心下稍舒一口气。看来程家郎做的还算干净,就算荣家的姑娘亲眼所见,没有证据也不足为惧。

不会影响到程家郎的仕途,也不会带害到她,最多最多影响一些程探花的名声。

说到这名声,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见过几次程探花,倒是一表人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没想到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竟是这种人。

这要是传出去,一定十分轰动!堂堂新科探花,竟然是一个偷偷摸摸的贼!

荣行简看媒婆的样子是信了,满意的弯了弯嘴角。接下来就要为了自己的目标前进了!

她唉声叹气道:“唉,这话都说到这了,既然我醒了,便自己拿主意同意就这么退婚。其实我早有退婚的意向。”

“什么?!”齐齐的两声从荣母和媒婆嘴里传出来!

媒婆微微瞪大眼睛,这荣姑娘前脚因为被抛弃自尽,后脚说这话自己信吗?

荣母则又是生气她自己就这么做主了,又是怜惜,闺女对程世昳的心,外人不知道,她这个做娘的还不知道吗,她全当女儿是故作坚强了。

荣行简抿了抿嘴,无奈道:“如今你们也知道了我早已见过了程郎的真面目,我荣家虽是商户,但也懂得几分做人的道理。看程郎那样我又是痛心疾首,又是恨不能清出淤泥。”

“那日落水,也是观莲之仪态,不免触物伤情,不慎落水罢了。如今程郎得偿所愿中了新科探花,我也不用再怕旁人言‘商女无情’了,也算的上是急流勇退不攀不附。”

“如此,我与程郎几年来的情意恩义也算了结。还要拜托媒人好好与程老夫人替我们好话一番,不要落下仇怨才好。不过话得说清楚,是我荣行简要与他程世昳退婚!”

最后一个字落下,自觉合情合理的荣行简开始放松,身后的枕头发出了躺平的召唤。

如此既显得原本的荣行简不是因弃自尽的怨女,又暗搓搓的搞了一下程世昳那个坏狐狸,顺便合理的摆脱了程家和这个媒婆。

胸腔中那股莫名的情绪也逐渐平息了。

古代商户千金的美妙咸鱼躺平生活就要来临了!她为此愿意想尽一切办法!

媒婆眼神复杂,却觉得荣行简所说的合乎情理,有年轻女子的自尊和气愤,也有情意消逝的无可奈何。

只是她来之前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知道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荣姑娘留给她的印象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

此前不久她还与几位官家夫人闲聊,说这富商小姐不通透,荣家赔钱又赔人。她作媒几十年还没作过中途有人自尽这么晦气的媒。

今日荣行简体现出的学养和品格让她惊呆了,没想到商户也能养出这般骄矜明理的小姐,比她此前见过的官家小姐也大不差了。

她选择性遗忘了荣行简爬起来就骂她放屁的事,清了清嗓子,说道:“荣姑娘都这么推心置腹了,老身也没什么别的好说了。”

“老身必定为荣家与程家好好周旋,不叫姑娘落下恶名。那么,老身作为荣程二家的媒人,便正式言定退婚!”

随着媒婆的话音落下,荣行简缓缓的躺倒,躺平了。

她闭上眼睛,身体的虚弱将她带入沉眠。

而“退婚”两个字将汹涌的记忆带到她眼前漆黑一片的梦境,那是荣小姐与程世昳初遇。

陇上难得的阴雨天,洗的绿叶分外喜人。她穿了一双薄底儿的绸面布鞋,没一阵就湿透了。

她本不愿意出门来,可是活泼闹腾的妹妹背着爹娘偷偷跑出来玩儿,她有些担心妹妹,又不愿告诉父母使妹妹受到责备,几番犹豫终于自己出来寻了。

她撑着一把灰蒙蒙的油纸伞,舒凉的雨水却没有让她变得开心。一路向着妹妹常去的亭子去,正有几位体面的小姐在躲雨,妹妹没在那里。

她不想进亭子里去,只得在亭子外压低了伞面儿遮住自己半张脸,努力集中注意力到找妹妹这件事上。

可她还是觉得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灼的她脊背疼的发弯。她的动作在紧张之下愈发的显得笨拙。

亭子旁的泥水污了她的衣摆,她甚至踉跄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在这场雨中像一个污浊的巨大而扭曲的怪物。

突然她听到一个温雅的声音:“小姑娘,雨骤天凉,你一人在此不安全。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油纸伞轻抬,雨滴轻盈的画出曲线落在了对面男子的身上。他轻笑一下,微微俯着身,倾斜纸伞遮在她的妹妹头顶。

这个迁就的动作露出了他好看的侧脸,他的半边单薄青衫都被细雨打湿了,洇湿的痕迹像是在他身上作了一幅水墨画。

她几乎是瞬间沦陷在这温柔当中。

没有荣小姐美好爱情滤镜的旁观人荣行简发现了很多被忽略的事:震惊,程世昳是个假白莲真绿茶!

作者有话要说:【1】郑玄(127年~200年),字康成。东汉末年儒家学者、经学家。郑玄治学以古文经学为主,兼采今文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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