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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记忆错乱(1 / 1)

皇帝遇险,随从的太监们被太后痛骂了一顿。

太后道:“你们这群废物,宫里头大方养着你们,就是要你们把皇上伺候妥帖,关键时候派上用场,结果一个个胆小怕事,还不如一个宫女!”

那几个太监也很委屈,但又得皇帝严加吩咐,因此不能说什么。

同一时间,纳兰性德则被太皇太后宣进慈宁宫,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虽则纳兰性德早有准备,把根源归结于河底水草,但怎能逃得出这精明老人的眼睛,光是嗅味道就觉出不对了。

太皇太后转动手中佛珠,脸上分布一道道皱纹,拉得眼梢也有点下垂,那眼皮便像抬不起来似的,可是厚重眼皮底下的眸子,却始终水亮精光的。

她扭头对苏麻喇姑嘀咕道:“也不知是个怎么样的丫头,要他把命给她救。”语气中有些玩笑意味。

苏麻喇姑掩嘴一咳,“祖宗保佑,好在皇上无恙。”

纳兰性德俯首殿中,只当没听懂。

太皇太后又问:“太医怎么说,那丫头身子怎样?”

纳兰性德道:“受了凉,烧得迷迷糊糊,好在郑太医开的药颇有效果,她服下后便睡得很沉,应该能挺过去。”

“这便好,”太皇太后点一点头,褶皱眼皮往上一展,眼眸中射出一点精光,“我那孙儿,统共去瞧了她几趟呐?”

纳兰性德想了想,如实答说:“昨日至今,一共有三趟。”

“三次,嗯,”太皇太后点头沉吟着,自言自语地说,“不少,也不太多,马马虎虎。”

她的手指停止捻动佛珠,肩膀往下垂,浑身放松下来,脸上的威压一扫而空,忽然变成一个慈蔼的老太太,对着眼前的年轻人和颜悦色道:“你随侍皇上左右,出了这样的事,太后难免怪罪你,她心直口快,若说了苛责的话,你莫多做解释,也莫放在心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奴才明白。”

太皇头后点一点头,缓缓换了个坐姿,“近日,都是你陪皇上么?”

“是,这几日都是奴才陪伴左右。”

太皇头后蹙眉,“怎么不见曹寅呢?”

纳兰性德微一沉吟,叹了口气,“皇上放他去江南办事了。”

太皇太后眉梢一挤,感慨道:“也真是委屈他,昔年他与你一道中举,一样的才华横溢,人人都道他将来出官入仕,是板上钉钉的青云路,如今你进士出身,他却应皇帝要求放弃考科举,做个内臣,他心里不好受吧。”

“子清豁达,想来不会在意。”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哀家算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他什么性子,哀家清楚。”她没再说下去,挥手道,“你回吧,再说下去,皇帝要寻你了。”

纳兰性德行礼告退。

康熙的赏赐刚下到延禧宫,太后的赏赐也紧跟着送去,内务府的人一日里跑了几遍延禧宫,连对延禧宫地上的麻雀都恭敬而带笑了。

皇后有恙,佟贵妃暂理六宫,带了几个嫔妃一道来延禧宫探望救驾恩人,惠嫔不喜佟贵妃那帮有话不肯直说的人,辛苦应付了一上午,吃了午饭,便躺在院中藤椅上,高翘两腿睡午觉。

午睡醒来,树荫泼洒于身,小铁棍正给他捶腿按摩,银枝正给她扇扇子,她睁眼看着树叶与蓝天,阳光点点射下来,真是感觉风光无限,心情从未如此舒畅,嘴都合不上了。那丫头还在屋里昏睡着,两天之内皇上就来了数次,虽态度淡淡的,但能来便已足够了。

她伸一个懒腰,小铁棍发现她醒了,停止捶腿,扶她起来,见她笑盈盈的,便也跟着露出微笑,“主儿醒了,口渴不渴?”一边问着,一边就递了花茶过来,惠嫔就着饮了两口凉茶,心肺舒畅。

打眼看四周,“秋兴还在照顾那丫头么?”

小铁棍回说:“是,秋兴姐姐昨晚就没怎么睡,奴才在值夜,看见屋里头灯一直亮着,她出来打了好几次井水。”

惠嫔抿唇点头,“难为她,这么上心。”

小铁棍面露不忍,“素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奴才瞧秋兴姐姐要先倒下了。”

惠嫔瞥一眼小铁棍,冷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她,这是她自愿的,我同她说过,素瑶若有造化,以后她就是素瑶跟前的头等宫女,所以她必然尽心尽力讨好素瑶,怎么?”惠嫔打趣道,“你瞧素瑶有希望,也想去伺候她?”

小铁棍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奴才才不去,奴才只伺候主儿一人。”

惠嫔冷笑道:“凭你怎么想,我不放你,你也只得留在我身边。”

小铁棍气愤道:“主儿说什么话,奴才是主儿一人的奴才,旁的人可差遣不动我。”

一片银杏叶子悠悠飘落,停泊在惠嫔身上,她随手捡起,像个小伞似的遮在左眼上面,挡住上面落下来的一缕刺眼的光,她眯着眼道:“旁人差遣不动你,看来你是自己要去辛者库的?”

小铁棍浑身僵硬,怒道:“又是小冬瓜胡说!他总是挑拨离间。”

惠嫔悠悠道:“我亲眼见着,你怪他做什么。”

小铁棍胸口起伏。

惠嫔冷哼道:“我瞧你熟门熟路,去了几次?”

小铁棍支吾道:“也就一两次。”

“究竟是两三次,还是四五次?”

小铁棍低下头,摸着脑袋,“实在记不清了。”

“荣晏,你长大了,学会撒谎了。”惠嫔伸出手,长长的甲套触碰小铁棍的下巴,一刹那紧紧捏住,目中射出寒光,“本宫最不喜被人欺骗,下不为例!”

小铁棍的下巴被箍得说不了话,只能连连点头。

麻雀叽叽叽叽地叫着,扑啦啦从一棵树上飞出,又扑啦啦飞到檐上。

卫素瑶眼皮一颤,睁开了眼睛。

几日之后,卫素瑶渐渐地调养好身体,在床上躺得身体都虚了,小腿肌肉萎缩,四肢更纤细。

秋兴多了一圈黑眼圈,卫素瑶看在眼里,知道她是照顾自己所致,又感动又心疼,跟惠嫔求了恩典,叫秋兴休息一阵,又见得赏赐许多,她于这些布料首饰都不上心,便提出分一些给秋兴,惠嫔都很轻易答应了她。

至于自己落水的事,她询问旁人,都众口一词、言笑晏晏地纠正她,不是她落水,是皇上落水,她是见义勇为跳入河里救人,把皇上托到岸上,自己却被水草缠住腿差点没命,不过谁捞的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看到皇上抱着她回宫。

她听了不免怔怔的,十分震撼,和自己记忆中的片段没有一块能对上。

——不是自己记忆错乱,就是身在楚门的世界了。

惠嫔还告诉她说:“皇上亲自给你喂药,虽然你救驾有功,但皇上做到这份上也没话说,你改天去拜访他一次,叫他知道你已痊愈。”

卫素瑶有点迷糊,回屋问秋兴,秋兴证实了康熙喂药之举,还说得更为细致,“我把勺子放到你嘴边,可是你牙关顶死,我怎么也喂不进去,就在此时,皇上伸了手,叫我把药碗给他,他来喂。素瑶,我当时根本不愿意给他,我想,从来都是别人伺候皇上,他哪会伺候人呀,只怕是做做样子,还是要叫我喂的,可是我终究不敢抗旨,只好乖乖把碗给他。皇上二话不说,坐在床头,叫我把你扶起来一些...”

秋兴半倚在床头,讲得绘声绘色,“真是没想到,我与皇上会配合得天衣无缝。”

秋兴不会骗她,卫素瑶心中更惊。

康熙对她这样好,抱她回来,亲自喂药,依稀记得他还说要教自己骑马,咦,难道真的救了他的命?不然好像说不通啊。

她搔一搔后脑勺,决定听惠嫔的,去见康熙。

这一日她因觉得自己身体还虚,没精力准备吃食,更没精力应对康熙,于是跟惠嫔大胆要了盆冰,放在屋中缓解酷暑,和秋兴一起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日上午,她去小厨房里做了份解暑冰点,但和宫里的水果冰碗不同,她放了奶酪进去,做成冰激凌球,再铺奶汁、葡萄、龙眼肉等水果,模仿的是甜品店的夏日供应,用棉衣层层包裹后方塞进食盒里。

天实在太晒,她问小铁棍借遮阳草帽,按理说,小铁棍肯定会调侃她几句,只是这回一反常态,给了她帽子后,继续沉默着清理水缸里的水草。

“铁棍兄,你心情不好?”

小铁棍背着她无声摇头。

“你不对劲,是不是死冬瓜欺负你?”

小铁棍斜眼看过来,“没有。”

“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是怎么了,”卫素瑶拍拍他的肩,“现在娘娘对我有求必应,你有什么为难事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一定帮。”

小铁棍咽了下口水,“素瑶,我以后不能帮你跑辛者库了。”

“啊?”

“主儿发现了,不准我再去,”小铁棍转过身,湿淋淋的手往身上一抹,从袖中拿出一个平安符,“不过今儿大清早,我还是去了辛者库,我告诉沫兰你醒了,喏,这是她给你的平安符,拿好了,今后我不再为你跑腿咯。”

“什么,今早就最后一次了啊?”卫素瑶道,“多给点银子行不行?我现在有钱,皇上赏了我好多东西。”

小铁棍十分惋惜,“不用了,今天的账结了就行。”

他晃着身子随处打量,做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来,心里却是割肉般地疼,以前她没钱,跑一次一两银子就掏得很艰难,现在她有钱了,正可以大宰特宰,可是惠嫔不让他跑。

小铁棍直叹气,四下里望望,把平安符塞进卫素瑶手心,忽然想起什么,唇角一扯,“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沫兰修补衣服得了佟贵妃嘉赏,冯姑姑把她荐去绣坊了,她不用洗衣服,怎么样,你开心吧?”

卫素瑶迟钝的大脑简直来不及接收这一大串信息,佟贵妃,绣坊,她昏睡的这几天,看来有许多事发生了。

如果她没记错,历史上德妃就是佟贵妃身边的宫女,德妃生下雍正后,便是佟贵妃抱养的。

虽然她掺和进来后,激起的小水花导致沫兰命运偏差,但冥冥之中,命运又似乎会自动修复,努力往历史线上靠去,沫兰终究还是碰到了她命定的贵人。

没等到卫素瑶给出想象中的反应,小铁棍自个儿先歪脸一笑,眼尾往下弯成狗狗眼,“反正我挺开心,这事也算有始有终了!没辜负你,没辜负沫兰,今后也不辜负主儿,啊,不错。”他的心情忽然真变得很好。

卫素瑶手心紧攥平安符,指尖摩挲,觉出上面密密麻麻的针脚的触感,她还没有看,先往袖中塞去。

小铁棍高兴完,问卫素瑶:“你又给皇上做了吃的?”

“嗯。”

“快吃午饭了,你送什么吃的呀。”

卫素瑶告诉他是冰碗,小铁棍急了,催她道:“那咱得赶紧走啊,冰碗当心化啦。”

“走走走。”

其实卫素瑶和小铁棍这个点去并不合适,康熙刚下早朝,通常朝会上没商量出所以然的事情,下了朝他总会接着留个别人在殿内商议,有时候也会回东暖阁商议,这全看怎么方便。如果下了朝暂时无事,那这个点差不多就是歇一歇准备吃饭,吃完饭就是日讲。总之,康熙上午的时间基本都被安排完,到了晚点之后才会有自己的时间。

不会有妃嫔赶着这时候来送点心讨好康熙,大概率会跑空,然后被梁九功劝退。

但卫素瑶是例外,她现在是救驾的功臣,凡是认得她的总要给她几分薄面。

小铁棍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是功臣,我也沾光不少。”

梁九功下面的小太监何春林接待的他们,安排他们到茶房里坐,还给他们沏了茶,卫素瑶不懂茶,不过吃着的确要比延禧宫的适口,无怪乎贺姑姑说延禧宫在浪费茶叶。

说起贺姑姑,也有几日不见了,她还教不教自己骑马了,改天要去找她问问。

卫素瑶在茶房中坐着等了一会儿,比较担心冰碗融化,因问何春林,“公公,我几时能去见皇上?”

何春林坐在茶房门口说:“我也不知道,我已同师父说了,师父叫我等通知。”何春林的师父就是梁九功。

“部门差异真大,你们忙得脚不沾地,延禧宫就特别闲,每个人都在摸鱼,”卫素瑶指着小铁棍道,“公公你看,送个点心都要两个人呐。”

何春林投来羡慕的目光。

没多久,就有人来通知卫素瑶去东暖阁门口等候,说是皇上在过来了,那太监顺便把何春林喊去批本处整理奏折,何春林依依不舍地回望他的大条凳,嘟哝道:“屁股还没坐热...”

两个太监屁颠屁颠先去远了,步子又快又轻。卫素瑶则自个儿绕着回廊走到东暖阁檐下。

不远处响起两道击掌声,有两个小太监从东暖阁里出来,打开了暖阁的门,侍立在门口一侧,卫素瑶站到他俩旁边。随后一溜队伍从对面廊子穿过来,为首的人明黄龙袍裹身,彩绣片金在日头下发出刺目闪光,正中一条团龙怒目而视,下摆是海水江崖的纹样,随着步伐而起伏。

卫素瑶还没见过康熙穿得这么像皇帝,且他身后尾随了一大队的人,真可谓浩浩荡荡,气势唬人。忽然,她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动作整齐而标准地跪地行礼,搞得她不下跪就很不合群,便也跟着跪了。

康熙的脚步在进门前忽然一顿,卫素瑶看到那靴子停在自己面前,不由抬头瞧去,正对上康熙视线,他这会真威严啊,两道剑眉压着凤目,轻轻一睨,不苟言笑,什么是圣天子,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把所有人都照耀得黯然失色。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便对康熙点一点头,康熙颔首,往里面走去了。

好在后面跟着的只是随侍的太监团队,手里拿着伞、手巾、奏折等各种物件,并无大臣来议事,太监们进去后便被遣散出来,卫素瑶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便问旁边的一个小太监,“你看我现在合适进去吗?”

小太监一脸茫然,音色软绵绵,带点娇羞,“我不知道啊。”推了推他旁边的小太监,“你说呢?”

另一个小太监抱歉道:“我们就是来打扫的,这会准备走了,要不你问问别人?”

卫素瑶没辙,脑袋往里探,却看见康熙走出来了,她身边两个小太监忽然又站得像木桩子。

康熙向她招了下手,卫素瑶就默默提着食盒进去了,同时心里在嘀咕,这一招手特别有领导风范,看来古往今来领导都是差不多的,喊人进办公室说事情,都是这么无声地一招手,笃定属下一定能看懂。

“把门关上。”康熙站在阁中,手里拿本书随便翻看。

卫素瑶“哎”一声,听话地去关门。

等门关上后,康熙合上手中的书,卷在手里,看向卫素瑶,“身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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