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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日暖堂(1 / 1)

楚清阮心中愈发讽刺,这瑞王若是想演戏骗她,那此刻就该因为重伤虚弱而立刻晕倒过去,方才效果拉满。

见她面带迟疑,许是误会她不相信这年轻太医的医术,段骁有些虚弱地开口:“孟太医年岁虽轻医术却高,犯人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他都能救回来。”

楚清阮猛地惊醒,段骁这是在担心她不接受他的好意?当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王爷,有劳孟太医了。”

晋祥看了眼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季阙和季朔,有些无奈地建议:“王爷,能否换一清净地方替楚小姐治伤?”

却不知季朔是生性跳脱热闹没看够,至于季阙,则完全是被震住了,王爷素来沉默少言,这些年来京中人对他多有误会,却从没见他解释过什么,今日却对着个陌生女子这般耐心。

段骁闻言微微颔首,没有丝毫思索便对晋祥吩咐道:“祥伯,你带孟太医和楚小姐去日暖堂。”

日暖堂?

晋祥心中猛地一惊,他本来只是想着换个房间而已,不想王爷竟让这女子去日暖堂,这可是只有王妃才能住的地方。

孟白敛一直观察着段骁,此时也有些迟疑,冲着段骁行礼道:“王爷,臣观您面色当是有伤在身,不如——”

段骁倏地冷冷挑眉,似在不悦孟白敛竟敢质疑自己的决定,只一个眼神便让孟白敛剩下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晋祥看着段骁有些发白的脸色,神情也愈发担忧,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长期以来对段骁的服从,让他终是带着孟白敛和楚清阮告辞离开了屋子。

楚清阮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跟着晋祥走出了屋子,一步踏出,浑身骤轻。

走到院中时,一阵风轻轻吹来,院中梨花枝干摇曳,白色的花瓣簌簌而下,在清润春风中纷纷扬扬。

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

风往何处吹,便往何处落。

楚清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坚毅。

不管有多难,她一定会坚持下去。

她一路随着晋祥走出月阳宫,大步迈出那高高的门槛,午后的阳光立刻笼罩在她身上,方才发生的一切瞬间有些模糊,唯独浑身疲惫提醒着她,真实发生过的事。

一路上过往下人垂首恭行井然有序,侍卫步履稳健气宇轩昂,很是训练有素。

大概是她身子弱,还没走得几步便已开始喘息,所幸从月阳宫出来没多久便听晋祥说道:“阮夫人这边请,这座院落便是日暖堂了。”

楚清阮微微一怔,阮夫人……

她沉吟着问道:“不知在大人看来,小女在王府是个怎样的身份?”

“您自然是王爷的侍妾了。”晋祥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般没有媒书没有聘礼的进了门,也只能是侍妾了。

王爷的侍妾……

楚清阮抿紧下唇,一夕之间,她便从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女人。

不是妻子,甚至连贵妾都不是,只是一个最卑微的侍妾,以后是不是还会有王妃、侧妃。

晋祥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阮夫人无需忧虑,您与王爷已有亲密之举,纵再有新人进府,您总是先了旁人一步。”

楚清阮双眉蹙起,“不知大人如何看出妾身同王爷已有,亲密之举?”

晋祥咳嗽两声,“方才那鞭声赫赫,您必衣衫零落,可老奴进去后您虽稍显凌乱却衣着齐整,必是换过了衣服。”

晋祥言尽于此,可楚清阮哪里还能不明白,这看着像王府管家的人当是误会了什么,可她却什么也无法解释。她总不能说方才我非但没有挨打,反而是你家王爷自己拿着鞭子往自己身上抽,这话不说旁人不信,就是她也不信。

见楚清阮不再否认,晋祥便引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很快便看到一处精致的院落,门口乌木牌匾上写着“日暖堂”三字,字迹遒劲有力,皎若游龙。

三人跨过梨花木制的门槛,便是一处开阔院子,院内东首一株垂似海棠正自盛开,西首池塘旁几颗柳树正吐着新绿,四下也已然摆满各种鲜花,生机勃勃鸟语花香,是她最喜欢的繁盛景象。楚清阮暗暗倾羡,也不知是要怎样有福气的人才能住在如此漂亮的院子里。

见她打量的有些出神,晋祥温声问道:“阮夫人可还喜欢?”日暖堂虽并未住人,但他希望府里能有王妃,便时时命人打理着,随时可以迎接王妃入府。

楚清阮微微一怔,虽然不解为何要问她是否喜欢,仍柔声答道:“自然是喜欢的。”可惜她是来借地方治伤,不能久留。

晋祥脸色瞧着却突然愉悦起来,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三人穿花过柳满身香气地一路往里走,终于在一间屋子前顿住了脚步,晋祥微微躬身,“两位请进。”

楚清阮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们这是要去见谁,瞧这气派该是王府的女主人,可她并未听闻瑞王府有王妃。

绕过一架六扇的楠木山水屏风走进屋内,室内十分幽静,竹帘都掀卷起来,春日暖阳毫无遮挡地照在窗边榻上摆着的青白釉梅瓶上,散着灼灼花香和些许沁人的清香。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榉木灵芝纹禅香案,一个博山炉正自白烟袅袅,楚清阮忍不住低声喃道:“这,是四时清味香。”以茴香、丁香、檀香、甘松制成,解污秽,沁心脾,不过若是再加陵香散三钱香味会更悠长。

晋祥浑浊的双眼微微一亮,“正是,没想到阮夫人竟然懂香,老奴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香,便自作主张命下人点了这四时清味,香味平和中庸京中许多贵人都喜欢。”

楚清阮眨了眨眼,这晋祥对她是否太过恭敬了些,难道王府中人都是这般有涵养,却也没来得及细究,便见晋祥指着窗边铺着软绸的竹榻说道:“阮夫人请坐。”

楚清阮微微福身当窗而坐,明净的日光在她身上洒下点点金光,乌发雪肤,眉宇间泛着淡淡愁绪,一双眸子却透着坚毅,嘴唇泛白也难掩绝丽容光,晋祥心神微动,难道王爷喜欢的是这种柔弱清婉的女子。

不由愈发认真地说道:“有劳孟太医了。”

孟白敛含笑看向她,“不知夫人伤到了何处?”

晋祥正想说该是后背,却听楚清阮说道:“有劳太医了,妾身应是右手腕脱臼了。”

孟白敛微微颔首,“臣要察看一下夫人右手。”

待楚清阮点头后,孟白敛便不敢有丝毫遗漏地仔细检查起来,看到她手腕处的一圈红痕时明显一怔,又探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松了口气,“夫人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外伤压迫加上脱力所致,接上即可,不过会有一些痛。”

“有劳孟太医。”楚清阮温声颔首。

“夫人忍着些。”孟白敛话音刚落,“咔”的一声,便已将腕骨正了回去。

楚清阮看着自己已然接上的手腕,知道这孟太医医术确实是极高明的。

孟白敛缓声叮嘱道:“夫人手腕的伤敷了药后便没有大碍了,至少一月内不要再用力即可,只不过臣方才搭脉发现,夫人已然积劳成疾,积郁于胸,气血两亏,是不是每日睡不醒、难入睡,每日没有做什么事便觉疲惫不已?”

楚清阮点了点头,从她到京城来的这一年以来,这症状便一日比一日重,此时也有些紧张地问道:“可算严重?”

“若长此以往定会影响寿数,所幸夫人年纪尚轻,这些时日务必好生休息,臣再开个方子,把身子调养好便是了。”

“多谢孟太医。”楚清阮愈发真心实意。

“臣开些外敷内服的药,夫人记得用。”

晋祥在一旁应道:“老奴这就着人去抓药。”他虽然不知道王爷对这女子到底是何态度,但只一点便让他不敢轻视。

她住在日暖堂。

孟白敛开完药后再次沉吟道:“不过,臣观夫人身上似乎还有别的外伤——”

“不好了祥伯!”季朔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门口,声音急切慌乱,“王爷晕倒了!”

什么,王爷晕倒了?晋祥脑中瞬间一片眩晕,所幸被身旁孟白敛及时扶住,回过神后急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孟白敛看着神情焦急的季朔也是心中一沉,若今日段骁出事,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季朔连声说道:“祥伯你们前脚刚出去,王爷便把我们也赶了出来,可我们才刚出门便听到屋里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我们冲进去一看,发现是王爷晕倒在地,唇边还有斑斑血迹。”

孟白敛皱眉道:“方才王爷那般从善如流地让我们来日暖堂,想必是预感到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晋祥转头看向楚清阮,眼神骤然凌厉,“敢问夫人,方才和王爷在月阳宫中时,可有发生什么?”

王爷为何会让这从未听过名讳的女子住进日暖堂,还在她走后便晕了过去,而听到王爷晕倒的消息时,她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淡淡的讽刺,淡到若不是他久在宫中极擅察言观色,根本看不出来的程度。

楚清阮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脸色依旧淡然。

她能说什么?她只想说,这段骁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装晕博同情。可此刻要紧的是要将晋祥的询问对付过去。

当下微微垂下眼眸,再抬眸时已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嗓音凄婉:“大人,您认为妾身和王爷独处,能发生什么,你们在门口不都听到了?”说着眼眶微红,竟是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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