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岁愣了一下。
她忽然想到，刚刚自己并没有看到迟泽的作业写没写，而他又不是一个每天都会写作业的人。
难道他是觉得，自己没有相信他的话么。
“不是的！”夏青岁连忙否认。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坚持，也许是平时他给人的那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她其实真的只是单纯地，不好意思让他帮忙。
“嗯，那回去吧。”
迟泽淡淡应了声，他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她的话，只是拿着那叠练习本从后门出去。
等他出去，夏青岁听着广播台激昂的背景乐，才发现自己心跳跳得还是很快。
但意外的，心脏里又充盈着一种自己也没有留意到的，很微妙的愉悦感。
那天回去以后。
夏青岁被林女士带去医院看病，果然是发烧了，体温升到了接近三十九度。
看到温度计上的数字，夏青岁心里一沉。
她的体质不太好，每次发烧都会反反复复，不会那么轻易地好。
在医院打了吊针又拿了药，夏青岁一直在家休息了三天，才感觉舒服了些，虽然还有些咳嗽，但总算体温稳定，也没有再头疼了。
回校前一天，林女士在柜子里给她拿出来一件厚毛衣，“明天上学带件毛衣，穿厚一点，一换季就容易生病。”
夏青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林女士又忍不住嘱咐道：“你们高中课程这么紧，你请了三天的假，自己要多腾出点时间补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
“对了，”说到学习，林女士语气严肃了些：“你上次月考月考出成绩了，我看你们老师发的成绩，这次怎么排到年级第七去了。”
夏青岁入学的时候全校第二，这次月考物理没有发挥好，拉了点分。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思路错了。”夏青岁垂了下眼，抿着唇道：“我之后会多花点时间学的。”
林女士看她有些苍白的脸，也叹了口气，“岁岁，妈妈也不想这么对你这么严格，只是高中真的很关键，我上次帮你联系的物理补习老师，你这周五放学的时候先去试听一下课，可以的话每周过去补一次。”
夏青岁觉得心头一哽：“不用的，我后面会好好查漏补缺的。”
“妈妈不是觉得你不努力。”林女士皱了下眉：“只是你也不是第一次被物理拉分了，而且补习一周只是两个小时，这样也做不到吗？”
她顿了顿：“你表哥今年可是考上Z大了，虽然你中考成绩是不错，但还有三年才高考，现在不开始补缺，你怎么能确定一直保持这个成绩呢？”
夏青岁觉得胸口有点闷。
她其实不排斥林女士让她好好学习，也没有多排斥补习。
她只是，不想总是成为，那个被对比的对象。
见她没有应声，林女士语气缓了下来，但言语中已经下了决定：“那个老师是B大毕业的，很有水平的，我好不容易联系到人家的，昨天已经跟她聊过了，你明天放学过去听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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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青岁在早读前赶回去。
三天没有上学，她先问了下周悦这几天各科学了什么，要做哪些作业，在本子上记录好。
周悦打着哈欠，羡慕道：“我都想发烧请假休息几天了，困死了。”
夏青岁笑了笑：“很难受的。”
她的嗓子还没有恢复，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
“听出来了。”周悦伸了个懒腰：“那还是算了，反正明天就可以睡懒觉了。”
夏青岁看着便签上的记录，昨晚的数学作业是一张练习卷，但是今天课上要评讲，所以不用交。
她突然想起前两天的作业，猜测应该是周悦帮她收了，她道：“悦悦，这两天麻烦你帮我收作业了。”
正在找课本的周悦顿了一下：“啊？不是我呀。”
夏青岁疑惑：“不是吗？”
“不是。”周悦忽然凑近，余光往后望了一眼，声音压得低低的：“数学老师看你请假，上课的时候叫迟泽帮你收了。”
夏青岁心头一动：“迟泽？”
“是啊，这两天都是他收的。”周悦笑了笑，低声跟她说：“我跟你说，这两天刘雯雯交作业真的好积极，一天过来这边七八次，连改个答案这种理由都编了好几次了，表现得也太明显了。”
刘雯雯是另一组的组长，也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她是舞蹈生，长得很漂亮。
而且一直表现得很明显的，对迟泽有意思。
夏青岁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周悦继续道：“不过迟泽也太冷了，说真的，我都替她尴尬。”
上午的时候，夏青岁下课的时候总是往后瞥上两眼。
她想找个机会跟迟泽道谢，可前两节课课间的时候，他似乎是没睡好，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一直在睡觉。
后面两节课老师又拖了堂，一上午她也没找到什么机会。
中午吃完饭，夏青岁被周悦拉进了小卖部。
她看了看货架上的饮料，拿了一瓶那些男生常买的一种，付了钱。
本想着下午将饮料送出去，但课间来看他的女生实在太多。
夏青岁连转身都不太自在，更何况跟他讲话。
最后一节自习课，夏青岁有些心不在焉，盯着前面的黑板发了会儿呆，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便签纸。
有了。
夏青岁将那叠便签纸撕下来一张，她拿起桌上的黑笔，落笔写了个“谢谢”。
写完以后，她盯着看了会儿，总觉得这两个字写得不够好看，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将这张纸折起来，放在抽屉里，又重新很工整地写了一遍。
......
最后一节课下课。
班里像是直接炸了锅，一周的住宿生活结束，可以回家了。
几乎没什么人逗留，有几个自习课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只等到一打铃就跑。
夏青岁坐在挨着墙的最旁边的一排，周围的位置很快都空了。
她知道，今天迟泽要做值日。
夏青岁手里攥着那瓶饮料，将那张便签贴在瓶身上，心里莫名的紧张。
她莫名有种做了坏事一样的心情，心跳加速。
担心被人看到，夏青岁迅速将瓶子放在他的桌面上，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直到出去校门外，夏青岁一颗悬着的心才逐渐放下来。
她没有走平时回家的路线，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今晚还要去林女士说的那个辅导机构补习。
夏青岁轻轻叹了口气。
补习机构的位置她知道，是初中放学回家时经常会经过的路，不算远，所以她选择走路过去。
林女士给她联系那个老师是个中年女人，装扮老成，但人却意外很温和。
她先问了她的薄弱环节，一一记录，又耐心地给她讲解相应的知识点，出题给她做。
夏青岁补习完以后已经八点多。
她收拾好书包，同老师告别后便准备回家。
八点多这个小镇还很热闹，各种店还开着门。
路上风有点大，她看着前面各色各样的荧光灯牌，又忍不住想起放在迟泽桌面上的那瓶水。
迟泽现在肯定已经看见了吧。
夏青岁忽然开始有些担心，他应该是知道那是她给的吧？
那个便签是夏青岁常用来记名字用的。
但她又有些犹疑，她没有留名字。迟泽平时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上心的样子，也许根本没有注意到。
夏青岁的脑袋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充斥着。
甚至没注意到眼前有什么东西突然跑出来——
“呜。”
脚边突然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夏青岁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吓得魂飞魄散。
她啊了一声，条件性反射地往后跳了一步。
低头一看，才看到是一只黑色小狗。
虽然被锁链锁着了，但她走得太过靠近，大概是引起了它的注意。
夏青岁脸色发白。
小时候被狗咬的经历立马浮现在她的大脑里，感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夏青岁几乎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注意看路。
幸好这条小狗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只是过来舔了下她的裤脚。
她心有余悸地长呼一口气。
“你怕狗？”
一道男声出现在前面。
夏青岁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抬头，看见男生穿了身黑色卫衣，夜色下他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他曲起一只腿蹲下，招了下手，又喊了一声小狗的名字。
“过来。”
那条小狗很听话，迈着小短腿跑了回去。
夏青岁这才注意到，她走到了那个第一次遇到迟泽的网吧门口。
他是来打游戏的么？
夏青岁想着，但他好像又跟这个小狗很熟悉的样子......
她没想太久，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应他。
四目相对，夏青岁陡然觉得有些紧张，她眨了下眼，将被风吹散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有一点。”
夏青岁看见迟泽把那只小狗带到了门里，又直起身。
她觉得有些尴尬，咬了咬唇：“迟泽，你来打游戏吗？”
“不是。”
他的声音有点儿哑，头发也被风吹得翘起了几缕,给他增了几分恣意随性，但偏偏很适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只是这样简单地回答，夏青岁有些不知所措，手指攥进掌心里。
“对了，谢谢你这几天帮我收作业。”
她又有些局促地开口，“放学的时候你桌子上那张便签是我留的，我没有写名字。”
“知道。”他说。
“哦......”
夏青岁稍微松了口气。
他随意揉了下头发，下巴稍抬，眼尾的余光扫过网吧入口处的墙边，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夜色中钻进她耳朵里。
“那天你掉那儿了。”
迟泽的声音沙哑而清晰。
夏青岁呆了一瞬，就立马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个便签。
也是那天第一次遇到他时，他帮她捡起的那叠便签。
一种陌生的情绪密密麻麻占满她的胸腔。
这一刻，夏青岁脑袋里只出现了一个念头。
原来。
他还记得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