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从未这般笑过。
父亲跟母亲说话，总是一副大男子主义，命令语气。
母亲总是应下，却总是有着藏不住的怨念。
而面对唐叔叔，她是那般洒脱。
想笑便笑，想说就说。
这，不正常。
“妈，爸呢？”
“你爸还没下班啊。”
“顾承呢？”
“你弟弟还没回来。”
顾溪皱了皱眉，“他们小学十二多就放学了，怎么还没回来？”
“估计又跟同学在路上玩去了。”
“妈，你就不去找找他吗？”
“他现在都是自己回来的，路上跟同学玩一会，不用管他。”
顾溪眨了下眼睛，心里生出怒气，看了眼唐叔叔，转身朝外走。
这时，驼背的奶奶回来了，背着一背笼纸盒子和瓶瓶罐罐，都是去路上捡的。
奶奶在乡下时特别勤快，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自爷爷过世后，她来到城里依旧闲不住，城里没田地让她种，她便开始捡破烂卖钱。
“溪子，快帮我接一下。”
顾溪心里一紧，上前接过背笼放到地上。
奶奶是个比爸爸还封建的人，这会妈妈跟唐叔叔在家，怕是要出乱子。
“奶奶，顾承还没回家，你在路上看见他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跟两个男孩子在河边玩，我叫也叫不回来，我这就去叫他！”
“我和你一块去吧！”
“你别去了，你快去做饭，一会你弟回来了很饿的。”
顾溪看着奶奶弯腰驼背，步伐飞快离开。
她走回屋里，冷着一张脸。
“唐叔叔，你该走了。”
“溪子……”
母亲想说些什么，顾溪一个冷眼过去，威严比做母亲的还大。
“是该走了，等顾宏那天在家，我再过来玩。”
唐叔叔讪讪地离开后，顾溪眼睛冷冷盯上周小萍。
“妈，他来我们家干什么？”
周小萍的目光躲了下，没有直视女儿。
“来找你爸爸的，你爸不在，我总不能直接赶他走。”
“特意跟洗衣厂请假，给他做个饭？你俩一块吃的？”
一向话少的顾溪，冷静到可怕，逻辑清醒到可怕。
那一刻，周小萍倒像个女儿。
她捏了捏衣角，提高嗓子喊：“你怎么跟你爸一样的！”
“妈，你不是小姑娘了，做什么事之前都想想我和顾承。”
丢下话，顾溪朝厨房走，心情堵得慌。
她倒是希望自己跟父亲一样，多疑了。
奶奶带着顾承回来时，顾承吸溜着一条鼻涕，看见顾溪屁颠屁颠跑过去。
“姐姐，你还剩的有零花钱吗？”
顾溪淡淡瞥他一眼，“干嘛？”
“我想买吃的，吃饭了你带我去买吧！”
“吃饭了再说。”
“好呢！”顾承很开心，没想到今天姐姐这么大方，他都没磨几句。
奶奶一阵开心，“溪子这就对了，承儿是你弟弟，你做姐姐的要照顾好他要疼他。”
一阵说教下来，顾溪好想使劲捏一把顾承白皙的圆脸啊！
吃过饭，顾承拽着顾溪朝附近的小卖铺跑去。
“姐姐，我要吃冰棒！”
“不行。”
“那要吃可乐，冰的！”顾承趴在人家冰柜前，踮起脚望着里面各种各样的冰棒和汽水，眼珠子都要掉进去。
顾溪过去扒拉开他，“都还没那么热，不能吃冰的。”
小屁孩身体弱，容易感冒。
她可不想一根冰棒让他感冒，自己被全家骂。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冰棒！你不给我吃，我就去告诉爸爸你骂我打我，让爸揍你！”
顾溪心里的火一下冒出来，一把拧住他的耳朵。
“啊啊啊，你打我！”顾承扯着嗓子喊。
顾溪耳朵都被吵麻了，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被人扇了一巴掌。
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你又欺负你弟弟，我打死你个赔钱货！”
顾宏一把拉开顾溪，把宝贝儿子顾承抱起来。
“爸爸！”顾承双手搂住父亲，掉着眼泪嘿嘿笑。
看见老爸他就开心，家里最宠他的就是老爸！要买什么就买什么！
“我想吃冰棒！”
“好好好，买！”顾宏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刚从工地上下来，他双手脏兮兮的，衣服上也是一层灰。
他看起来很疲惫，但是抱着顾承，笑容满面。
顾溪像个傻子杵在那，昂着头望着，又妒忌又难过。
顾承如愿以偿吃上了冰棒，舔了一口，像个小恶魔朝姐姐说：“哼，不让爸爸给你买！”
“不给她买！”顾宏咬牙道了句，嫌弃地看了眼顾溪。
“一天到晚阴气沉沉，就知道欺负你弟弟，一点都不懂事！养你到底什么用！”
小卖铺里有不少人，一个个都看向顾溪。
顾溪连忙垂下头，心里泛滥成灾，将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话屏蔽掉。
她是真的好妒忌顾承。
其实，她不是生下来就不受宠的。
没有顾承时，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爸爸经常给她买好吃的。
每年过生日，爸爸会买一大包好吃的藏在家里，让她找。
她乐此不疲，只差把家里翻了个底，在父母的好几次提醒下找到那一包零食。
吃的时候心情跟糖果一样甜。
刚上幼儿园那会，冬天的时候，总是父亲牵着她的小手跨过门前那条河，将她送进学校。
知道幼儿园有同学欺负她，父亲会狠狠吓唬对方，还把全班同学都吓唬一番。
自那以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没有一个人欺负她。
她曾经，也是父亲手心里的宝。
可顾承出生后，曾经所有的宠溺都没了。
“还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回家！”顾宏又吼了一嗓子，顾溪吓得回过神，赶紧跟上他。
父子三人进了家门，顾宏命令道：“小萍，把洗澡水给我提洗手间去。”
“好。”周小萍起身，脚步飞快去了。
顾宏将顾承放到地上，又瞪向顾溪。
“看着你弟弟，别让他哭，他再哭，罚你明天不准吃饭！”
顾溪努力了两次，淡淡道：“哦。”
顾宏又来气了，“你长着嘴巴不会说话，怎么不直接是个哑巴啊！”
顾溪一直低着头，脊梁骨却挺得直直的。
她的样子看着不美观，脖子有些前倾，后来长大后，她花了很大力气才纠正脖子前倾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