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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乌龟获胜(1 / 1)

老板见硬的不行,就开始卖惨:“什么叫听不懂人话!我们是小本生意,买不买全凭客人意愿,你这样欺负平民百姓,还像话吗?”

一下子就把他架在道德层面上谴责。

陈念荒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没理会那人的气急败坏。

保持同样的音量,同样的冷淡,同样的不耐。

极为懒散地把拿着塑料喇叭的手肘搭在同伴的肩上:“你可真刑,巴西龟属于外来物种,万一不小心被放生,那不过是几年牢饭,何况……”

与其说是他累了,停顿了一下,倒不如说是故意的。

陈念荒看着面前轻微颤抖的人,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蠢货,会想到在龟背上彩绘这么棒的点子。”

他的眼神浸着淋漓的寒意,云淡风轻地提醒所有人:“这样的乌龟就算勉强活下来,也会畸形。”

商人逐利,用在龟壳上彩绘的方式,吸引小孩子的目光,却不知道这些并不具审美花花绿绿的油漆,成了小乌龟难以活命的推手,那些无辜天真的小孩也会陷入养不好自己小宠物的自责当中。

残忍又现实。

他的话同利箭,戳破了充气球的塑料膜布。

家长们也为少了一份麻烦,纷纷对他回以感谢的目光。

向春生的八卦到此为止,她加快了去图书馆的步子,毕竟刚刚浪费了太多时间。

那个人的长相,绝非泯然众人,但也不至于一眼万年。

在她的认知里,有些人一生可能也就见这么一次,此后就不复相见,没必要花费时间去占用太多的脑内空间。

在等红灯的间隙,她拿出了一本小册子,把上面海洋馆这一项给划掉,目光向下移动。

市图书馆很安静,馆内的空调冷气很足,一走进去身上的暑气就会瞬间被吞并。

书架上最显眼,居于中心位置的,无疑是畅销书作家的地盘,密密麻麻带着塑封和精美封面的书摆成“S”型,属于东野圭吾的《彷徨之刃》。

她从书架上拣出那本《金阁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在开始看之前定了一个震动闹钟,就怕看书过于入迷忘记了时间。

向春生从小就是如此,比起新奇的玩意儿,有趣的热闹,她更喜欢无人问津的时刻。

像这样一个人独处,不用周旋于别人的情绪,不必刻意判断他人的心思,安静自在。

对于其他的,她不甚了解也不太关心。

如果不是图书馆没办法吃东西,她应该会从便利店的冰柜里拿出一杯桃子酸奶。

落日总是迫不及待地赶赴下一个山头,天已然黑了,霓虹升起。

向春生站在了和妹妹约定好的地方。

一只手拎着沉重岌岌可危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清闲地拿着那盒酸奶。

塑料袋里装着被封面引诱着买下的畅销书,以及本子上预先就列好的试卷清单,至于那本《金阁寺》被她放回了原位。那个僻静的存放了她很多微末感受的细缝。

果不其然,她又迟到了,她玩得忘乎所以。

向春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种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强忍着想要一走了之的念头,给她发去消息。

【向春生:还要多久?】

【向夏锦:啊啊啊!姐,你在等一会儿,我朋友她情绪不太稳定。】

【向春生:具体几分钟?】

【向夏锦:马上马上,五分钟!】

向春生把塑料袋放在长椅上,撕开了酸奶包装,十分钟刚好够她吃掉这个并且找到垃圾桶。在向夏锦嘴巴里的五分钟算作实际肯定要多出一倍。

路灯下颀长的影子逐渐变短,慢慢同椅子上的融在一起。

清亮的声音像是酸奶中略带嚼劲的脆桃,带着粘稠的羞愧:“对不起,姐姐,我来晚啦!”

向春生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走在前面。

向夏锦任何玩笑和捉弄只能得到一个短短的不痛不痒的“哦”。

她这辈子所有的撒娇技能全都用在油盐不进的向春生身上:“姐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嘛,我朋友她爱豆塌房了,就是短短的安慰一下嘛。”

也很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算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我把最新买的相机借你。”

向春生依旧不为所动。

“外加一个月卫生。”

“成交。”

卫生自然不是向春生的,是她自己的。

两个人从小学开始就住一起,两个人年龄相仿,向春生的爸妈常年不在家,就由她父母也就是向春生的叔叔婶婶代为照顾。

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以说除了姓氏和四分之一的血缘,其余的基本上毫不相关。

向春生如何喜欢规整干净的环境,向夏锦就如何爱护自己狗窝。

假设向春生是教材上的正面人物,那她向夏锦就妥妥是反派;向春生看上去循规蹈矩恪守本分,也全靠她衬托。

但所有的预设和想象都是过去的事。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丢三落四神经大条的人居然一跃成了,育铭中学的黑马。那个所有人寄予厚望的乖乖学生,却一朝落榜,音信全无。

向春生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非同寻常的事,每一个深夜她抬头时都能看见对面窗户未灭的灯火,嬉皮笑脸也被严肃认真所代替。

她发自内心地为妹妹高兴。

至于落榜,只能说明自己还未深刻理解出题人的意愿,以及客观上的不遂人愿。

眼下那个借读的名额虽然可耻,却是她迫切需要的。

向春生在本子上记下了明天要做的事,以及短期目标。

当她看到那条被划掉的海洋馆时,笔停顿了一下,在那边上画了一只不大不小的乌龟。

算作印象?

被酷热夏天笼罩的暑假,完全离不开空调和西瓜。

她这个暑假就没出过门,补习班和家两点一线,闲暇的日子就在图书馆里泡着。对于一个处于空有文学痴情却停留在囫囵吞枣阶段的少女来说,这无疑是天降甘霖。

剩下的时间,被她用来补之前被蒋月华女士明令禁止那些电影,在诊所前台的电脑前。

“成渝口腔”诊所。

这是她叔叔婶婶开的牙医诊所。

向春生补课结束后就会到这里“兼职”前台,实际上是偷一个空闲能看电影的清净地。

蒋月华不知道,她只知道向春生会顺带把晚饭解决了。

同往常一样,结束了一天的补课,她走进诊所,打开前台电脑,戴上耳机。

今天要看的是第十四遍《天使爱美丽》

即便看了这么多遍,她依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厚厚的玻璃镜片,红绿光交织闪动着。

穿着最简单不过的宽松短裤和肥大的棉质体恤,盘腿坐在符合人体工学的弹簧椅上很是惬意,丝毫没注意走进了一个身量逼近门框的人。

黑色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蒋月华的耳提命面,直起了身子,距离电脑屏幕远了半寸。

黑色长发像极了刚从水中捞出的绸缎,躬身直立时,恰好有一缕发丝落在鼻尖,她极为散漫地撩到了后面。

落入他的视线,浑然不知。

陈念荒跨步走进了诊室。

没错,他是来拔智齿的。

而且,是被迫的。

向春生的电影正看到兴头儿上,也就是女主人公失落回家,幻想着男主帮她买酵母粉的那一段,珠帘声响。

诊室里也传出了小男孩的“哭闹声”。

“向医生,你下手轻点。”

“我还没开始。”

“麻药有用吗?”

“我还没打。”

“能不能下次再拔”

“不行。”

她叹了口气,摘掉了耳机。

难以置信,现在小孩的变声期都这么早吗?声音如此粗犷。

严重影响了自己沉浸式的观影体验。

她按下暂停键,掏出补习班老师布置的作业写了起来。

直到那个小男孩走出诊室,把病历卡放在了前台。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行为。

抬头,撞进了一个探究的视线。

是她!

是他?

向春生好奇的目光里带了点心知肚明的嘲笑,没想到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怕牙医,她还错把刚刚那个吵闹的人当作是小男孩。

陈念荒也没有避开这个目光,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无畏无惧。

同一个人如果遇见两次,或许那称得上缘分的东西,早在他们素未谋面前便上演过一万次。

他不信有这种巧合。

她不懂什么叫命运。

陈念荒的手指紧紧地按着病历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拖移到她的面前,显然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信息。

向春生,识趣地把病历卡塞进分类箱中,她对病人的隐私,毫无兴趣。

做完这些后,她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

有句话她说错了,这人的长相确实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潜质。

他就这么站着,不甚在意投来的这一眼就带着警告与威胁,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一种危险的警告。

但是被不太敏感的向春生全然无视了,她依旧直截了当地盯着他看。

陈念荒的脸微侧着,眉骨有着玉琮般的冷质感,黑沉沉的睫毛压下,眼中满是厌怠。

大多数人都用这样目光打量他,那些眼神大部分会带着些许害羞、胆怯、慌张和抱歉,说不上是喜欢但也绝对不会是讨厌,不过对他来说都一样,一样烦。

第一次被人用如此冒犯打量,还带着一种无知无畏的愚蠢。

他没有开口,只是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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