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的路上，辛芜装作闲聊向唐黎明打听了一番中心的区域划分。
实验室车间基本都集中在二楼，除此之外，负二楼也有几间专为测试设立的实验室，污染原液多半就在那里。
虽说唐黎明有小把柄在她手中，但远没到能信任、驱使的程度，辛芜担心引起怀疑，没再多问其他。
红毛这批人的测试将在五天后进行，今天测试刚结束，晚上负二楼应该没什么人，是行动的好时机。
打定了主意，辛芜与他在一楼道别。
“我等会儿去主城采购。”唐黎明斟酌着说，“手环里有我联系方式，你有什么想要的发消息给我。”
辛芜随口应下，不打算要这些小恩小惠。
她从楼梯间回到负一层，还奇怪像她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在中心行动自由，离老远就看见走廊上多出一队巡逻的军官，几人没有配枪，面孔比早上参与测试的那批军官更加年轻。
红毛不知所踪，可能被关回“鸽子笼”了。
辛芜拧开B1007的门，军官们扫一眼门牌号，没有上前盘查。
她锁好门，坐在床上换了研究对象。
两指宽的手环上有块椭圆形屏幕，指尖稍一触碰便亮起来，弹出透明的虚拟触摸屏。
按照文字引导，辛芜把人脸录入进去完成了绑定，联系人一栏果然躺着唐黎明的名字。
闷头鼓捣半天，她惊奇发现这东西竟然还能查阅资料。
辛芜首先输入“异能孵化学院”，搜出来基本都是些不相干的报道，譬如主城某区启动孵化器运营计划等等，快速浏览下来，没一条有用信息。
换成“军校”再搜，直接找到了官方网站。
堡垒军校成立三十余年，开设专业数量过百，首页挂着过期的招生信息，末尾附有具体地址和联系方式。
奇怪。
以免是自己的问题，辛芜又搜索几次，结果如出一辙，找不到半点与异能孵化学院有关的消息，连“异能”的信息都寥寥无几。
相对的，“污染物”信息意外丰富，搜索结果多达数千条，甚至有个看起来十分专业的网站，收录了近百种污染物，可切换多种语言浏览。
她随手点开一个“巨型鱼虱”词条，除详细的文字介绍外还配有视频。
视频下方缀着行不起眼的小字：支持配对设备全息投放。
全息投影？
辛芜瞥了眼搁置在手边的“砖头”，点下那行小字，立即弹出“配对成功”的提醒。
她将信将疑地按下播放键。
一秒，两秒，三秒，“砖头”迟迟没有反应。
“啊！！！”
尖利的惨叫穿透不知多少道墙，清晰刺进辛芜耳朵里，她当即从床上弹起来，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距离不远的房间有人夺门而出，喊叫声濒临破音：“污染物！我房间里有污染物！”
辛芜正搜寻趁手武器，目光停滞一瞬，火速退出网页关闭了手环。
硬底军靴砸在地面的声响从门前掠过，她想了想，将手环塞到枕头底下，不紧不慢地打开门，刚好看见一个短发女生神色惊惧地跌坐在地。
辛芜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女生还没来得及回答，几名年轻军官已经从B1004房走出来，都是满面狐疑。
“什么都没有啊，小姑娘你是不是梦魇了？”
辛芜瞧了眼门牌号，原来是吴教授说的方茹茹。
“不可能！”方茹茹狼狈地站起身，小脸煞白，“真的有，肉色的虫子，好大一只，身上都是褐色眼睛！”
军官直撇嘴：“检查过了，真没有。”
辛芜走上前，拍拍她急促起伏的后背，“别怕，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方茹茹咬着嘴唇，半晌才艰难地点点头。
两人进入B1004，房里情况一目了然，哪有什么污染物，只有摆在架子上的同型号“砖头”，机身闪烁着代表开启状态的蓝光。
“太奇怪了。”方茹茹脸色有所好转，手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服。
辛芜笑容自然：“你刚才在睡觉？”
“没有啊，我在看书呢！”方茹茹连连摇头，回过神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可能是书里插图，我看太久眼花了……你是今天通过测试的？”
“对，你是方小姐？”辛芜说，“听吴教授说，明天会送咱们一起去做异能检测。”
她说话时一直留意着方茹茹的表情，对方闻言脸上只有惊讶，毫无防备。
“你也觉醒异能了？！”方茹茹激动不已，“没准咱们可以做同学！”
觉醒，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身具异能。
“可能性比较大而已。”辛芜回答得模棱两可，“你异能好用吗？”
方茹茹的兴奋劲儿肉眼可见地凝固住，“还、还行，我还用不好它。”
没有下文了。
辛芜猜测，异能在这里是十分敏感的话题，她佯装无知，进一步试探：“什么样的异能啊？”
方茹茹讷讷回答：“吴教授不让说。”
倒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
“是因为测试觉醒的？”辛芜锲而不舍。
方茹茹谨慎回答：“嗯，算是受到外界刺激……”
辛芜没再问下去，扯了些边缘区的话题浅聊几句，直到方茹茹放松下来才离开。
傍晚阿姨照旧送来两人份的晚饭。
外面军官也换了班，据辛芜观察，这些军官主要巡视的是另外半边走廊，不太在意她这边，但要想穿过笔直的走廊进入楼梯间还不被发现，显然不大可能。
辛芜饭后继续浏览污染物的信息，这些令外离民们闻风丧胆的怪物长得千奇百怪，比起魔物更像是发生畸变的动植物，还有几种近似人形的污染物记录在册。
期间有新来的测试者反悔试图逃跑，被军官押回房间着重监管，好一通乱嚷。
直到过了零点，夜深人静，辛芜终于挑选出心仪的污染物。
人面鸦，雨林区特有的污染物，因后脑勺图案酷似人脸，生有一身黑色羽毛得名，成年体蹲立时足有两米多高。
如果它伴随着视频中凄厉啼叫突然出现在人床边的话，足够吸引军官注意，她则可以趁乱跑进楼梯间。
计划完毕，辛芜蹬上短靴整装待发，轻手轻脚地站到门后。
她看着手环上“配对成功”的提醒，不知道又配上了哪个幸运儿，耐心等待巡逻军官走近……
“呃啊——”
短促的哀嚎骤然响起，辛芜正要落在播放键上的指头猛地顿住。
她还没投呢啊？
错愕转瞬即逝，辛芜立刻分辨出这声是从走廊上传来。
“操！是拟态猎手！”有军官惊恐地大叫，“它怎么从禁闭舱出来的？！”
“赶紧拉警报叫增援，凭咱们几根葱抵挡不住！”
“队长，通讯被屏蔽了……”
紧接着响起接连不断的打斗和咒骂声，人体撞在墙面的闷响听得人骨头生疼。
辛芜在手环上飞速输入“拟态猎手”四个字，界面一直处于加载中。
假的污染物没投成，似乎来了个真的。
她只得放弃搜索，关掉房间里所有光源，捞起等人高的落地衣架退到离门最远的角落。
门外的东西如果不会对她产生威胁，就没有耗费体力正面应对的必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有其他房里的测试者坐不住，趁乱往外跑或是被迫卷入战斗。
走廊上乱成一锅粥，不知谁绝望地吼了一嗓子：“楼道门锁了，电梯也故障，咱们逃不出去了！”
辛芜眉头微皱，看来不是意外。
测试需要污染原液，中心有污染物活体并不稀奇，想必是用极妥善安全的法子储存，出逃的可能性不大。
外加通讯屏蔽、楼道落锁、电梯故障，把他们困在这层，放进只污染物意义何在？中心隶属堡垒军方，又是谁敢闹出这么大动静？
混乱中她房门忽然被砸响。
“哑巴！哑巴你给老子出来！”红毛在外面歇斯底里地鬼叫，“你不是有抗体吗？你躲在里面干什么？！我知道你听得见！”
这是生怕死了没人垫背。
见屋里没回应，红毛开始暴力拆砸她的门锁，一下比一下用力。
辛芜此前见过坏的，见过蠢的，却没机会见识这种又坏又蠢的。
她横过木制的落地衣架，将一端抵在床上，抬腿猛踹下去，衣架主体应声折断，一根手臂长，顶端木刺尖锐的棍子成型。
硬度差点，但聊胜于无。
辛芜提着木棍向门口走去，手刚搭上摇摇欲坠的把手，破风声迎面袭来。
嗤——
一条看似柔软的触手刺入门板，木屑崩飞，星点光亮透进来。
辛芜凭借本能轻松侧身避开，下一秒，门板随着红毛的惨叫被掀飞。
她看准时机闪身出门和触手拉开距离，冲天的血腥气灌入鼻腔，堪比测试现场。
军官和测试者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没了声息，有的捂着伤口，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呻.吟。
被称作“拟态猎手”的污染物直挺挺站在不远处，乍一看除了从肩胛骨处延伸出的两条粗壮触手，外形和人类竟无区别，只是肤色灰败缺少生气。
红毛正挂在其中一条扬起的触手上，肚子被贯穿，疼得止不住抽搐。
辛芜观察它的功夫，又一个抱头鼠窜的测试者被另一条触手抽飞，甩到墙上滑落在地。
她紧了紧手中寒酸的木棍，暗自想着不能轻敌，她现在与身手好些的普通人类没区别，不见得胜出那些年轻军官多少。
可一个念头隐隐浮现，如野草疯涨。
污染原液说到底是从污染物身上获取，她也许可以越过中间步骤……
昔日魔王盯着污染物的眼神变得炽热，像是只饥肠辘辘的凶兽锁定了肥美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