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
两千新币？！
辛芜眉头皱得能把唐黎明夹死。
她知道唐黎明一定会从中赚取差价，通过测试后翻倍的鼓励金也不至于让他亏钱，但正常情况下四分之三的抽成实在没料到。
辛芜皮笑肉不笑地提醒：“我还活着呢。”
唐黎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辨认半天，讪笑着又把头缩了回去。
军官告诉辛芜，之后可以通过中心的人联系他便离开了。
被叫作吴教授的年迈男人已然精疲力尽，慢吞吞地和辛芜前后脚出了门，赶在她凑上来前开口：“晚点说。”
走廊上的唐黎明赶紧搭腔：“我也晚点说就行，下午还有几个人得送过来呢。”
目送吴教授走进电梯，辛芜和唐黎明大眼瞪独眼。
“要不……”唐黎明挤出点笑意，“你先去收拾收拾，咱俩也晚点说？”
辛芜挑了挑眉，“当然可以，唐长官总不至于赖我这点小账。”
她跟着工作人员从楼梯间往上走，一路都在被数落不知好歹。
“军校！军校啊！”工作人员捶胸顿足，“你不会真想着进孵化学院吧？”
辛芜不置可否地笑笑，转移了话题：“一般通过测试的人会去哪儿？”
工作人员剜她一眼，“有几个像你这么好命的？基本都留在中心了。”
“留这儿干嘛？”辛芜问。
许是她被军官看重，工作人员的耐心显著提高，“好吃好喝地供着，没事儿提供点血就行，过了二十五岁就能拿公民身份，爱干嘛干嘛去了。”
难怪测试只要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人，采血大概率是为了研究和制作抗污染疫苗，留下来的话，少说要被抽五六年的血，人能不能活到拿公民身份可不好说。
辛芜事不关己地想着，没兴趣过问。
她先是在负一楼进行了全方位消杀，而后被安排进同层的一个单间。
整层除了消杀区，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只是面积有大有小，内里陈设不同。
辛芜的房间在B1007，配有独立卫浴，空调、沙发、书桌、单人床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全息投影仪。
“衣柜里有新衣服，你这身丢门口就行，过会儿有人来送早餐会顺便收走。”工作人员交代完转身要走。
辛芜叫住他：“我什么时候去找吴教授？”
工作人员想了想，“等他找你吧，他应该会睡到下午。”
辛芜：“这么久？”
“每次测试完都是。”工作人员感慨，“要连续使用一个小时的异能，精神还得高度集中，搁谁谁都受不了。”
吴教授有异能？
想必是与判定人类是否被污染有关的异能。
辛芜不露声色地向他道谢后关上了门，转身走进浴室。
她脱掉黏在身上的衣服，站在半身镜前第一次观察起自己无限趋近于人类的身体。
没有魔素支撑，这副身体的魔物特征完全退化消失，怎么看都是一个枯瘦如柴的人类少女，连发丝都像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有些泛黄，失去光泽。
她抬手按在心口，那里一片死寂，什么都感受不到——
得想办法再弄点污染原液试试。
辛芜足足用掉半块肥皂才把自己冲洗干净，血腥气却像在鼻腔里驻扎，怎么都散不掉。
衣柜里挂着的几件衣服都是白色纯棉材质的长衣长裤，尺码齐全，内衣也是男女款式都有。
她随手拿了一件，刚套好衣服，门就被人敲响。
推着餐车的婆婆看起来十分和善，瞧辛芜瘦的可怜，硬是塞给她两人份的早餐让她多补补。
中心的餐食比工坊好太多，每份饭里都有几片货真价实的酱牛肉，没用合成肉糊弄。
饱餐过后，辛芜躺在干净松软的床上，舒舒服服地补了一觉。
直到第二次送餐，辛芜才悠悠转醒，婆婆收走了空空如也的餐盒，又笑眯眯递给她两份午餐。
下午的时候，辛芜边研究全息投影，边等吴教授找她。
地下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块巴掌大的电子挂钟显示着当前时间，十三点十六分。
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经过，她还在尝试唤醒手里这台砖块似的设备，动作忽然顿住。
门板后传来唐黎明的声音。
“你有什么要买的，回头列个单子给我。”
辛芜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拉开门。
唐黎明看到她愣了一下，笑容不大自然，“你住这儿啊。”
“小哑巴？！”站在他身后的红毛差点惊掉下巴，“你竟然也敢报名，还比我先到的？！”
不等辛芜说话，红毛将她屋内情况尽收眼底，当即抗议：“唐长官，这也太偏心了吧，她房间这么大，我那儿跟个鸽子笼似的！”
他说完用肩膀撞开辛芜，径直走入屋内转了一圈。
“啧啧，这间不错啊，我跟她换房间。”
唐黎明犹豫两秒，“和我说没用，得看她同不同意。”
“她能听懂啥？”红毛态度傲慢，一屁股坐在辛芜床上，“她要是不愿意，我就委屈点儿，俩人挤挤睡一张床也行。”
眼见辛芜脸色越来越冷，唐黎明无奈地耸耸肩，“你俩挺熟的哈？”
“不熟。”辛芜扭头走向红毛，单手抓起他后衣领，稍一用力就把人甩下床，不由分说地把他拖行到门口丢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面对比她高一头壮两圈的红毛，竟显得毫不费力。
红毛呆坐在门外，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你……”
唐黎明更是瞠目结舌，盯着她纤细手臂，怎么都没看出锻炼的痕迹。
“你鼓励金多少？”辛芜俯视着地上的人。
红毛一时不知道该惊讶她聋哑突然痊愈，还是自己在她手里跟小鸡崽似的，下意识回答：“五、五百啊……”
唐黎明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疯狂给辛芜使眼色，带着点讨饶意味，“对了，你不是也要找吴教授吗，咱俩正好一起。”
“吴教授？！”红毛从地上蹦起来，“同意书上的那个测试负责人？我也去！”
唐黎明转向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你去干嘛？”
红毛不假思索地回答：“她都能去我凭啥不行？我在堡垒外面可没少跟污染物打交道，比她通过测试的几率大多了！”
唐黎明：“她测试过了。”
“啥？”红毛又是好一会儿才理解，“你俩蒙我呢吧……我知道了，怪不得！”
辛芜拿上房间钥匙关了门，懒得搭理他。
偏唐黎明多嘴追问：“你知道什么了？”
红毛冷哼一声：“在工坊的时候我们就说她不可能是外离民，指不定在主城区给哪个老头儿当情妇，让人玩腻了丢来边缘区的，我看她跟吴教授关系不一般吧……”
“行了。”唐黎明面露厌恶，“挺大个老爷们儿，嘴巴别太碎。”
红毛只好不甘心地闭上嘴，满脸嫉恨地看着两人离开。
他俩坐电梯上到顶楼，三层基本都是办公区，没什么人走动。
唐黎明站在吴教授办公室外面嘱咐：“等会儿你可别提那事啊。”
“什么事？”辛芜明知故问。
唐黎明干笑两声：“鼓励金的事呗。”
“可以。”辛芜没有平白无故断人财路的爱好，“给我什么好处？”
“爽快！”唐黎明在裤兜里东摸西摸，掏出只手环，“特意给你买的，已经恢复出厂了，用起来跟新的没区别。”
辛芜伸手接过，玫粉色的手环有多处磕碰磨损，掉漆严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手。
这玩意她见桑老板用过，应该是一种小巧的通讯设备，从磕损情况看，是不是在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也未可知。
唐黎明压低声音：“里面有一千新币，你绑定完就能用了。”
“就这个？”辛芜掂量两下手环，显然不大满意。
唐黎明当务之急是稳住她：“好商量好商量……”
办公室的门霍然打开，男人黑白参半的头发乱糟糟地炸起，脸上沟壑纵横，皱纹像凿刻上去的。
“教授醒了？”唐黎明满面堆笑。
“没醒也让你俩吵醒了！”吴教授烦躁地捋了捋头发，“进来。”
办公室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一张办公桌被几个特大号文件柜团团围住，折叠床堵着门才堪堪摆下。
吴教授把折叠床收到门后，辛芜和唐黎明没坐的地方，只能站在办公桌前面。
“鼓励金让人转你了。”吴教授搓了把脸，又长舒口气，“找你来是让你带她和方茹茹去主城做个异能检测。”
唐黎明怔愣片刻，“方茹茹我知道，她怎么也要做？”
辛芜接过话头：“早上和吴教授说好的。”
“那可不便宜。”唐黎明咂咂嘴，“没记错的话，一个人就要六千新币吧？”
吴教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人四千，价格我还是清楚的，别想着赚差价。”
“四千吗？那是我记错了。”唐黎明打着哈哈，“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带她们去。”
许是看着一大一小实在心烦，事情交代完，吴教授很快下了逐客令，在唐黎明临走前特意叮嘱：“方茹茹在B1004，明天一定把人看好了，学院那边有意向，也在等她的检测结果。”
学院？
什么人还没做异能检测，就能引起异能孵化学院的重视？
辛芜支起耳朵，默默记下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