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回忠武侯府的马车，楚恬儿的嘴角还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脚边就放着那株凤凰振羽，许盼盼她们几个都说这次能赢乃是芝神来一笔的功劳，这彩头自然也属于是芝，她们是怎么也不肯收的。
是芝却之不恭，只能收下。
楚恬儿的兴奋劲仍在，“也不知道何大小姐和乔诗诗回家会不会哭，你看她们那样子，以为一定是她们赢呢，哼。”
是芝轻笑，“这么讨厌她们吗？”
楚恬儿犹豫了一下才道，“谁叫她们总是一副看不上你的样子。”
原来是为了她，是芝心下一片温软，忍不住摸了摸女孩毛茸茸的头，“无妨，她们影响不了我的。”
以前是装的，现在是真的。
按理说楚恬儿应当感觉不出来，可她竟怔怔道，“芝芝，我感觉你变化好大呀！”
是芝神色不变，柔柔一笑，“得神女教化，我也觉得我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楚恬儿却又道，“那倒也是，不过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善良，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你头上。”
“那就谢谢恬儿了。”是芝靠上她肩膀蹭了蹭，逗得楚恬儿咯咯直笑。
过了会儿，楚恬儿又问，“你最后去与何贞君说了什么呀？”
方才散宴时，她看到是芝走到何贞君面前说了几句话，何贞君的表情很奇怪，竟然还朝是芝翻了个白眼。
那可是清高端庄的何贞君，她竟然会翻白眼！
楚恬儿都怀疑，是芝是不是对她放了什么狠话，却又想不出来什么狠话，能激得何贞君失去片刻涵养。
是芝笑得有些神秘，“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以后会知道的。”
楚恬儿嘟了嘟嘴，知道是芝不想说，她到底没再追问。
回了侯府后，两人先去了熹微堂，将这株凤凰振羽送给了柳夫人。
柳夫人很是惊喜，待听完赢得这个彩头的来龙去脉后，更是骄傲不已。
她只遗憾一点，“那幅画怎的没能带回来让我看看呢？”
是芝便笑，“郡主说要留着作纪念，柳姨若是喜欢，我再画一幅送您便是。”
柳夫人自是说好，又不经意道，“芝芝以前的墨宝总是颇显拘谨，此次竟想到以凤凰为秋菊添彩，倒是狂放了一回。”
是芝眼睛眨也不眨地说：“总是在梦里得见天地广阔，看到了更多不一样的事物，如今一下笔就发现，是与以往不太相同了。”
柳夫人只当她是在说笑，“傻孩子，做梦还能影响心境不成？”
是芝但笑不语，楚恬儿对她挤了挤眼睛，像只藏了好东西的小猫。
在熹微堂用了晚膳后，是芝与楚恬儿便就此分别，回了各自的院子。
天光黯淡，晴云和舒雨都提了灯为她引路。
是芝想着今日发生的事，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暴露什么。
她是来洗白的没错，却不代表要全然压抑着自己，比如画画这件事，她曾在某个世界几十年苦修此技，终成国手。
今日下笔，她故意带了三分原身的习惯，画成后是独属于她的写意风格，可在旁人看来，还是能看出些许以前的影子，而不是变化无端。
是芝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不想明明可以赢，却故意输给别人。
她没办法为了任务就完全抛却本性。
否则经历过那么多世界，成为过那么多不同的人，她的道心早就毁了。
是芝并不奇怪柳夫人和楚恬儿隐隐察觉出了她的改变，这两人与原身朝夕相处，即使她既未性情大变，又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也到底不是原身。
不过嘛，仙女下凡日渐觉醒的剧本，她已经成功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靠着其他人让这个剧本更真实，更完美了。
到那时这点小小的改变，早就不值一提了。
是芝想着以后的计划，这一夜睡的很香。
……
闲来无事，是芝与楚恬儿做起了书签，两人把整个侯府的树叶都捡了个遍，丫鬟们也跟着她们一起玩儿。
这日楚云湛回府，急匆匆跑来了流芳阁，不仅满头大汗，衣袍也有些乱，不复平日整洁的模样。
是芝正仔细在叶子上描字，抬头见到他如此，挑了挑眉。
楚恬儿皱了下鼻子，有点嫌弃的样子，“哥哥，你这是跟人打架回来了不成？也不去更衣洗漱一下，一股子汗味。”
楚云湛坐到两人对面，闷下一杯茶才轻喘着气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帮我想想，若是让女孩子消气，应当买什么样的礼物。”
楚恬儿闻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女孩子？哥哥有喜欢的人了？我未来的嫂子是谁？”
是芝不由笑出了声，楚恬儿是会抓重点的。
楚云湛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擦脸，先让她们都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后，才道，“只是我喜欢人家，还不知她对我是何感觉，你们可莫要说出去，让母亲知道了，恐怕会以为她是轻浮的女子。”
说完，他把帕子一丢，满眼认真地看着两人，“你们快帮我想想，可以送她什么礼物，能让她消气。”
楚恬儿还是第一次见哥哥情窦初开的样子，完全失了侯府世子的稳重，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满脑子都是要怎么讨心上人欢心。
她也一下子就转过弯来，哼了一声，“我说呢，你这段时间总是不着家，还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这次如果不是惹了人家姑娘生气，想让我们帮忙出主意讨好她，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瞒着我们？”
她嘴巴撅的老高，让楚云湛颇为心虚。
他眼神游移着不看妹妹，“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嘛，我总不能跟你乱说，坏人家名声。”
楚恬儿闻言更不高兴了，“难道我是什么多嘴多舌的人不成？你就是有了心上人，就把我这个妹妹给忘在脑后了。”
她还不忘带上是芝，“还有芝芝，她落水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害怕出府赴宴，只闷在家里头，你也不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天底下哪有你这样不关心妹妹的哥哥。”
说着说着，她就满腹委屈，只觉得哥哥真的为了另一个姑娘，一点都不管她和是芝了。
由此，她还联想到了嫂子进门，亲哥变后哥后，她和芝芝的悲惨生活，鼻子都开始酸了起来。
楚云湛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又发现竟不知怎么解释才好，他这段时间的确忽略了妹妹们。
眼看着两人就要闹别扭，是芝赶紧打圆场，“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你们若是为此吵架可不值当，恬儿，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了。”
楚恬儿听她的话，只把头撇到一边，倒是不与哥哥争吵了。
是芝又跟楚云湛使了个眼色，楚云湛会意地去哄楚恬儿，允诺了一堆东西，才让她重展笑颜。
楚恬儿消了气，便开始给哥哥想主意买什么礼物，却是说一个，被楚云湛否决一个。
是芝见状，轻描淡写地开口，“云湛哥哥为何不亲自为那位姑娘做一份礼物呢？”
两人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楚恬儿一拍掌，“这个好，亲自做的礼物才有诚意，说不准人家就被你的诚意给打动了。”
楚云湛却有些为难，他自小喜爱舞刀弄枪，君子六艺习得平常，一双手并不灵巧，哪做得出什么礼物呢？
是芝索性推了一堆树叶到他面前，“便做一套十二花神签吧，刻花神像你定是做不来，那就刻花神诗。”
说完，她笑眯眯地又添了一句，“礼轻情意重，想来那位祝姑娘应当会喜欢你亲手做的书签。”
楚云湛正要点头，表情就陡然僵住，他从凳子上猛然站了起来，看着是芝的表情惊骇莫名。
他声音颤抖，险些咬了舌头，“你……你怎么知道她姓祝？”
一旁楚恬儿愣神之后，就得意地笑起来，“芝芝神机妙算，你这点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楚云湛努力平复着激烈的心跳，“芝芝，你真的能算出来？你是不是也知道她是谁了？”
是芝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而楚云湛还不能完全消化自己妹妹成了神算的事实，又喝了杯茶水压压惊。
然后他才问，“那我与她，可是良配？”
是芝，“……”
被恋爱脑无语了一下，她还是道，“你与她是天定良缘，日后或许会生些波澜，但只要你们对彼此心意坚定，就能相伴一生。”
这种好话，在街头随便甩几个铜板，那些算命的说的能远比这动听无数倍。
然而从是芝的嘴里说出来，却让楚云湛没来由的感觉到了安心。
冷静下来后，他也终于意识到了，重点是是芝竟然算出了他喜欢的姑娘姓祝。
比之上次卜算，此次毫无缘由可言，更难说是巧合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狐疑，“你是不是派人跟着我了？”
是芝还没动作，楚恬儿就忍无可忍地踩了他的脚，“楚云湛，你太过分了，你竟然觉得芝芝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