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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宫宴(1 / 1)

“今日宫宴,夫人特地送来新衣,女郎穿上吧,待会记得吃了药。”珉莹不放心的叮嘱,进宫是不许带侍女下人的,尤其是宫宴。

庭芜明白她的担忧,但宫宴多为世家贵族,又有御林军值守,想来是不会出事端的。

她换上了一件月光蓝滚银边的大袖罗裙,系着淡蓝粉边洒金腰封,明兮与她是相同的打扮,只是颜色是粉紫色。

吴氏为她们配置了暖手炉,马车上也吩咐瞿媪铺了上好的皮毛,外头天寒地冻,车里倒十分暖和。

吴氏嘱咐起两个女儿,“宫宴多是皇亲国戚,行事定要谨慎,除了你阿父,还有丞相和顾将军,尤其是丞相一家,那是万万不能惹的,明兮,你也是第一次进宫参加宫宴,说话得注意分寸,这可不是寻常宴会。”

明兮嘟起小嘴,不服气的说道:“我哪有,陆欢阿姊也会去吗?”

“她自然是去的,若不是太后见过你们,我也不愿让你们去,不过是世家们互相攀比,实在无趣。”吴氏皱起眉,又想起她第一次宫宴遭人暗害之事,被人强掰着嘴灌进热汤的事,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遭受这种惨事。

“只有世家?圣上只有齐王一个兄弟,齐王殿下不去么?”庭芜问。

吴氏耐心的回答:“齐王是被先帝放逐到泰州,非诏不得回都城。”

先帝在位时,忧心前朝手足之乱,唯恐帝位生变,手足残杀,弥留之际将齐王放逐到泰州,齐王杀伐果敢,由他镇守泰州再合适不过,可齐王在泰州拥兵自重,也是朝廷的一大隐患,故而不许他入都城。

明兮还在那发着牢骚。

“上次去太后宫里,可把人吓死了,明知阿母先前的事还一遍又一遍的提起,着实可恨。”

吴氏呵斥她,“又没规矩了,马上到宫门了,不许再胡说。”

明兮知趣的闭了嘴。

马车行至昭华门,岳兴棋和岳元成从另一辆马车上下车,带着吴氏和两个妹妹去往明华殿。

庭芜上下打量,北夏北有淮柔,南有越国,海上贸易往来缺乏,不如南越富丽堂皇,即使是明华殿,庄严却不华丽,只透出一股冷意,太后的永宁宫亦是如此。

到了殿中,臣子们坐于大殿,女眷席面坐于偏僻处,有小宫女带着。

“两位妹妹可算来了。”陆欢早早的到了,见到两位妹妹便带着沈疏桐一起来见礼。

明兮和庭芜屈身还礼。

沈疏桐上次是有意拦住庭芜,她误会了庭芜对陆书有意,后来见太后一边打压一边重赏,她又觉得庭芜不会嫁到陆家,更何况陆欢说了,陆书与岳家娘子先前未见过,她减轻了忧虑,上前问庭芜:“听闻沅兮妹妹前些日子去了掖庭为宫女治病,还让掖庭令向太后请恩为宫人改善吃食,皇后也对你赞赏有加,真有此事?”

庭芜见她示好,也不与她计较先前事,回道:“确有此事,太后知我颇通药理,才让我去为宫人治病,那些人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内宫中的宫人以讹传讹罢了。”

沈疏桐对庭芜生出几分敬意,也更加佩服岳家荣辱不惊,岳廷尉虽是新贵出身,但身居要职,岳家女儿也算是贵女,被叫去为宫人看病,还扯出御医署医官都不在的谎言,分明是在羞辱,这幸亏不是什么大病,要是些疑难杂症诊不出来,岂不是要全都城笑话。

陆欢笑道:“这些事根本都不用放在心上,只要咱们自己小心就是。”

沈疏桐也道:“那倒是,是我唐突了。”

顾明川也在宫宴,高氏两子却不在,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难免令人联想起是击退淮柔时高偓得了官职封赏统领禁军,连带着高沽也进了禁军。

丞相此番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明川与陆书坐于后侧,眼中写满了愤懑,他紧握住手中酒杯,骨节“咯吱”作响,很快,他又装出一副不在意的神情,继续与旁边世家大族的公子们谈笑风生。

陆书悄悄挪动身体,不敢与顾明川对视。

他这点小动作自是瞒不住的,顾明川也不恼,由着他去。

小黄门扯着尖锐的嗓音喊道。

“陛下皇后到。”

庭芜等人跪拜向皇帝行礼。

“圣上万安,皇后万安。”

庭芜偷偷抬头,透过屏风隐约看到圣上皇后的身影,只见新帝挽着皇后的手,眉目传情间倒像是寻常夫妻,新帝正欲开口,忽然迅速放开皇后的手,快步走上前扶起一位老臣。

“相父身子可好些了?”新帝忧心的问道,搀扶起丞相的那一刻,真像是一位孝子,可惜,湖水的表面永远是平静的。

丞相面目苍老,满脸病容,双腿也在不断颤抖,新帝眼疾手快的递上拄杖。

“老臣,”高相刻意停顿,“多谢陛下圣恩,老臣就如同烛火,快要燃烧殆尽,怕是不能为陛下解忧了,老臣部下为我大夏丢了脸面,行此错事,险些害了顾将军和瑾王殿下,老臣恳请陛下降罪。”

这话听得庭芜恶心,难怪先前称病,原来就是等今日,眼下这殿中群臣跪拜,除了新帝皇后,也就是高相站着,这到底是拜新帝还是拜高相。

新帝到底是根基不稳,高相此言一出,他便慌了神。

“相父何出此言,相父为朕的江山劳心劳力,不过几个逆臣,怎么还惹得相父伤心了,朕明日就下旨,不许他人在背后搬弄是非,以讹传讹者皆下狱,由廷尉大人审问。”

岳兴棋倒吸一口凉气,新帝明知他不是高氏同党,且对高相的拉拢嗤之以鼻,还要让他审理,这不是把他往火上烤吗。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顾明川,顾明川等待一杯酒下肚,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口齿不清的说道:“丞相多虑了,丞相为我大夏,劳苦功高。”

新帝懂他的用意,高晟不仅要他表态还要顾家表态,只要顾明川说一句不在意,日后谁都不可再提此事,眼下情形骑虎难下,他思来想去只能委屈顾明川,随即命令李内监把人扶下去:“顾将军吃多了酒,俨然醉了,你去把顾将军扶到一侧,用冷水为他醒酒。”

“多谢圣上厚爱。”顾明川“醉醺醺”的被扶下去。

“岳大人,你没吃醉吧。”高晟冷不丁的喊出了岳兴棋。

“下官未曾饮酒,对圣上的吩咐听得清清楚楚。”

“那就有劳廷尉大人了。”高相语气冷漠,全然不似方才在新帝面前请罪那般。

岳兴棋擦了一把额间的虚汗,直言不敢当。

庭芜无奈垂下头,高氏不是省油的灯,果然难对付。

“行了,众位爱卿也平身吧。”

“多谢圣上,多谢丞相大人。”

庭芜入座,跽坐在桌案前,拿起面前的果酒愤愤饮下。

同样愤愤不平的还有陆书等世家子弟,所有臣子面前的酒器都是鎏金银杯,唯有高家人是透影白玉杯,面前的金玉银盏皆和陛下一致,在众人面前狠狠扇了顾家一耳光。

“他这么一装,陛下又心软了,有这本事怎么不去写话本子啊。”明兮又在嘟囔。

庭芜小声提醒:“不然你猜为何太后今日不在,等的就是在这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明兮本想凑到庭芜的桌案前说些什么,见来来往往侍奉的宫人,还是悻悻的闭了嘴。

众大臣心底里都打着如意算盘,孙其被抓后,都城人人自危,一边痛恨高晟一边又不得不巴结,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瞥向空着的座位,屏息以待,顾家和高家究竟鹿死谁手。

唯有一人气定神闲,那便是光禄寺卿娄中玉,他作为高氏心腹,借着高家的威势作威作福,早些年他勾搭上了沈司膳,暗地里为皇后除去不少妃嫔,前些日子他得了一个重大消息,说是后宫中班贵嫔有孕。

内宫女子有孕可是高相的逆鳞,他命人抓了一副药,得了小病,借此将宫宴一事交由班贵嫔,他为丞相谋划了一出好戏,等陆欢毒发作就是班贵嫔被废冷宫之时,班贵嫔被废入冷宫,是生是死,不都是由太后决定的,不仅如此,还能借此敲打不老实的陆家。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可第一步就出了差错。

庭芜正喝着热汤,一声惊呼传来,紧接着就是瓷盘碎裂的清脆声,庭芜回头时还在想谁这么不知礼数,却看到了后排一个人影倒在了桌前。

“这是怎么了,她怕是吃酒吃醉了。”旁边人议论纷纷,有人壮着胆子叫她,发现她怎么都叫不醒。

动静惊扰到了新帝,有宫人来禀。

“陛下,是都水台苏都尉家的女郎晕过去了。”

“什么,”苏敬听到是自己女儿,大惊失色,“怎么会晕了。”

苏敬官职小,得以参加宫宴,是为着去年他当即决断,使靖梁北街免于火患,是皇后亲自向新帝求的“恩典”。

娄中玉听到动静正沾沾自喜,刚把酒杯送到嘴边,听到苏都尉,他愣住了,一口酒怎么也饮不下去。他明明是命沈司膳把药下给陆欢,怎么会变成苏家女。

宫宴有人晕倒不是小事,新帝命身边的内监去御医署请医官过来。

有人惊呼:“不,不好了,她嘴里都是血。”

这下可不得了了,难不成是出了人命,娄中玉坐不住了。

女眷席面所有女郎都站得离苏娘子远远的,其余人意识到出了事,纷纷站起身挤在另一侧。

明兮胆子小,这会儿子吓得腿都软了,庭芜正要扶着她往旁边站,一双手却抓住她的胳膊,庭芜回头险些被吓到,陆欢嘴巴惨白,额间布满了豆珠大的汗水,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腹痛难忍,庭芜拽过她的手,见她指尖发黑,惊觉她也中了毒。

她为陆欢把脉,脉象却无半分不妥,庭芜一时吃不准她中了何毒,只好抓住旁边的宫人,声音变得颤抖。

“你去,找些污水来,给陆娘子灌下去,让她把那些脏物吐出来,快去。”宫人早已吓破了胆,听到有人吩咐,慌慌张张的去找水。

庭芜心中庆幸,这些年跟着长山道人上山采药,略通些解毒之术。

接连有人出事,哪还管得了男女分席,新帝和皇后亲自来询问,苏都尉看着女儿的惨状,跪在女儿面前泣不成声。

“陆伯父,陆欢阿姊,中毒了。”明兮大喊着。

岳兴棋眼神示意明兮不许大声叫喊,明兮由于紧张慌不择路的捂住了嘴。

陆家父子这才看到倒在庭芜怀中的陆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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