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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1 / 1)

壳子展开,露出一只土棕色的小狗公仔。

白叶猝不及防地呛住了,她轻咳了几声,暗骂超市无良,明明和她说是粘土人。

零号看着公仔的眼神有些甜腻,他捏了捏小狗有些歪的鼻尖。

“我会好好保护它的。”他承诺道。

白叶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饱,她拿出一管营养液喝下。

零号看到后有些慌张,“不喜欢这些菜吗?”

白叶窘迫地摆了摆手,“没有,我习惯营养液的味道,你做的很好吃,谢谢。”

她这话说的不假,但也不真。

少年喜笑颜开,将碗筷放入盆里,又兴冲冲地拿出一床新被子,铺起了沙发。

一旁的白叶开始检查「九号」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后,阿西娜轻柔的采访声流出。

白叶逐次听过,开始写报告。

打字间隙,她问:“这几日,你是自己去赚钱了吗?”

“嗯嗯,做了些体力活。”零号藏在衣裤下的四肢皆有擦伤,隐隐传来刺痛,但他心漾春水,“「人」不能做附属品,我会努力的。”

这时,白叶听到阿西娜问了一句:“白色幽灵会来吗?”

白叶的手指陡然穿过虚拟的键盘抠在桌上,骨节泛起青白。

采访对象是汉米顿公司的总设计师莫里斯,他的声音清润,如同柔软蚌壳里名贵的珍珠。

他从容道:“不需要,史密斯已经清理干净了。”

这篇采访的话题是关于新一批仿生人的进步,而这两句显然不在其中。

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看了眼时间,是半个月前。

零号觑着白叶神色不宁的样子,想伸出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却被白叶下意识拍开。

她目光阴戾,像露出尖刺的小兽,死死捂住自己的盔甲。

白叶回过神,勉强地笑了下,“休息吧。”

她迅速钻进了被子里,而零号默默将灯关上,垂着眼回了卧室。

白叶在转瞬间便坠入了梦境,一片虚无里她在与老师做基因测评。

伏恩看着她的样本分析,“看不出破绽,你确实是劣等基因。”

白叶面色松弛,她走入一个透明的生态舱内,向伏恩颔首示意。

伏恩咬着牙授予了机器运转的权限。

空气陆续被抽走,白叶的皮肤开始泛红,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被抓去实验的那年,她被数次投放到各个极限环境,挣扎着求生。

高危刺激下,专家在她濒死的前夕注入不同药剂,辅以机械干预,白叶的身体犹如培养皿一般被研究捣乱。

而实验室外的武力威胁者,他们双臂覆盖着柔软的甲胄,身披白色的长袍,状若幽灵。

短短几秒后,伏恩打开舱门,将白叶扶了出来。系统在迅速检测她的身体变化与基因情况,得出结论:并无异常。

白叶撑起眼皮,断断续续地喘息着:“无法解释我的异常,这样也好,至少当我被采集基因时不会暴露。”

“无法判断重生的次数是否是无限的,那你每一次死亡都有可能是真正的离世。”伏恩递上一管营养液,警醒她:“别太赌。”

此前,白叶意外地发现营养液能促进她的身体恢复,便随身带着当水喝。而与之相对的,酒精会让她头昏脑涨,身弱体乏。

白叶饮完一管后,刚想再开口,就发现眼前人赫然戴上了纯白的面具,没有为五官留下的洞口,形如鬼魅。

白叶心脏抽痛,闻到了一股烧着的味道,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余光里一枚拳头大的燃烧.弹砸破窗户投掷到了毯子上。

窗户碎裂时,她就可以夺门而出,出生入死让她的身体有惊人的反应力能第一时间闪避危险。

杀手本该居无定所,狡兔三窟,房间里不会留有任何信息与痕迹,此时唯一与组织相关的挎包睡觉也攥在手中。

身体动起来的电光火石间,她的意识阻拦了生的去路。

零号在卧室,房子狭小且封闭,燃烧.弹虽属小范围爆炸品,但足以将几步外的他炸得粉碎。

仿生人伤口的修复是极繁琐的,创面大则需专业人员进行移植,而机械核心一旦受伤,则是不可逆转的故障,一旦失去核心,便只能看着他返厂成为另一个人。

人类本该也如此接受死亡的公平眷顾,但白叶是例外。

十岁那年车祸,她不是唯一的死者。车流发生追尾,在下一瞬压过了一个老人的身体。

当白叶懵懂地重新站在街头时,她选择拽住了那个老人颤颤巍巍的手臂,不顾她的叫喊拉着她绕路而行。

走到下一个街口,白叶松开手,在老人的质问里孤身离去。

她身后,一辆车被时间的力量控制着撞向老人,弥补了错位的空缺。

白叶无法改变他人已成过去的死亡。

她猛地一个转身推开了卧室门,白烟在客厅盛放。

零号从休眠中睁开眼,对上了主人坚定的眼神。

她抛下一句:“别出门。”

仿生人最高口令:服从主人一切命令,维护主人一切权益。

设计者从未考虑过这两句话会有相冲的一刻。

白叶迅疾地回身,捡起了那枚烫手的燃烧.弹,推开房门,一个箭步踩在了过廊栏杆上,在白光中从高楼坠下。

爆炸在空地上方震响,居民楼的玻璃窗被震响。

铁门吱呀捶打着墙,零号站在门内,脚下是命令的界限,他怔愣地看着火光里燃烬的血,热浪扑在他的脸上留下足以刺破瞳孔的伤痛。

他第一次品尝到后悔的滋味,他为自己程序设定的第一反应而感到绝望。

零号想起逛菜市场时,店员靠着他小臂伤口渗出的蓝色「血液」,辨识出了其仿生人的身份,指着他沾染了水泥灰屑的黑发,不无讽刺地问:“你的老板能买得起你,还让你这么受苦?”

少年抱着一张折叠桌子,木板后一张脸漂亮得惊人。

他仿佛听到了极愚蠢的问题,歪头反问人类:“我生来就爱我的主人,愿意为她付出,这不是很正常吗?”

此刻,他凄然地站在屋内,睡衣口袋里安放着小狗公仔。

居民楼里不断有人从夜色中醒来,惊恐地走出家门吵嚷着。

零号艰涩地动了动腿,他惨白的脸上,竟生出了晦暗与阴骘。

他依旧没有出门,室内残留的白烟绕过他散去。

时间是把残忍的雕刻刀,它赐生命以衰老,生转机予苦厄。

谁说重生没有代价?过往数倍的伤痕只能自己深藏。

可时间刻意松开大网,漏出一条失魂落魄的鱼,机械的外壳下,蓝色能量如同血液一般战栗着。

当白叶习以为常地从骨肉炸裂中缓过来后,她拎着东西重新站在家门口。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地打开了门,以令人窒息的力度死死拥抱住了她,像是生怕幻梦惊醒,火意灼灼。

“......零号?”白叶迟疑地唤他。

少年坚实的臂膀在颤抖着,白叶听到了他的心跳,意识到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晚风很凉,火药的味道还绕在鼻尖,零号的数据陷入了停滞,他不停地在脑海中搜索关于死亡的定义,得出了一个结论,现今科技根本没有手段能解释。

他眼眸半阖,浓绿裹缠在瞳仁里,夜色是他的帮凶,为他遮掩阴郁的出生。

半晌,零号终于找回了声音,设定好的少年音带了喑哑。

他没说,我以为你死了;也没问,是谁动的手。

他只在乎白叶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而他的下颌搭在白叶肩上,侧脸轻轻去碰她的长发,暗自咬破了唇,设定好的痛感蔓延开,他刻意将衣袖蹭到肘间,露出细碎的伤口,他委屈地说:“我等了你好久。”

零号是说:他会等她,别丢下他。

瞎子一生看不见雪的颜色,甫一触碰到刀,觉得是冰凉无差,却被割破了手,鲜血渗出,他以为这是雪的共鸣。

他欣喜极了,迫切地想用四季去回应它。

夕阳残照,他死前听见随从说:下雪了。

他遗憾地想,雪还不知道他的姓名。

这里,雪是白叶,刀是白叶,瞎子也是白叶。

而零号呢?他是那个撒谎的忠仆,他也有私欲的真心。

他想主人一生求不得光明,只能扶着他的手走向心中的圣地。

可他又心痛,转念一想,不如摘下自己的眼球献给她,叫她此后所视皆由他赋,彻底融入她的躯体。

仆人无意打捞雪意,却甘心死走迷途,信仰面前,神明也觉不公。

白叶稳住心神,状若无事地试探他:“你......记得?”

刘易斯离开警局时人已恍惚,他晃晃悠悠打了车回家。

方原将手头上的档案交给下属,便独自前往A区汉米顿工厂。

纽仕兰城依托金属资源而起势,工业水平在拜拉帝国遥遥领先,培育出无数机甲师与机械组装师。

据方原所知,刘易斯提到的总设计师莫里斯便是机械天才,他出身帝都贵族,十五岁便是四大军校机械联赛的连庄魁首,可以说他一手推动了仿生人研发的进步。

方原站在工厂总部大门口,合金小腿竟有一丝虚无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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