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樊被拒绝，先是愤怒，很快又想到什么，额头上冒出冷汗，讪讪地收回手：“这样啊，那你去给我把香香找来，这个我暂时不要了。”
“暂时”上加了重音。
褚格依旧笑眯眯的：“好的钱先生，香香昨天还念叨您呢，等会一定很高兴。”
从始至终，尤瑞尔始终一眼不发，像只任人欺凌的小白兔，垂下的双眸也许已经被不甘和屈辱染红，只是强撑着不让眼泪掉落。
乔琳心中心疼，面上却没说什么。
第二天刚蒙蒙亮，乔琳便出了房间，在旅店内四处溜达。
她是褚格颇为看重的贵宾，自然没人敢拦她，拒绝了好几个想给她引路的服务员，经过种满仙人掌和蓖麻的花园，她停下脚步。
蓖麻丛中站着一个高挑纤瘦的少年，正伸着布满伤痕的左手去碰绿植中央的蓖麻籽。
乔琳头皮一麻，快步跑过去，一把抓住那只手。
“这个有毒，小心！”
少年似乎被吓到，惊慌地挣开她的手，蹲下捂住头连连道歉：“小姐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要抢你东西的，旅店很久没发过工资，我太饿了……”
乔琳心中一堵，尤瑞尔一向温和自信，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
轻轻将少年拉起来，极力温柔道：
“没关系，我不怪你，只是蓖麻籽有毒，你取的时候最好带个手套。”
尤瑞尔眼睛微垂，双手不自在地揉搓着袖口，声音低低的，：“我没有手套。”
乔琳有些意外。
蓖麻籽有毒，尤瑞尔显然是旅店的重要资产，旅店不可能让他轻易死亡。
她想了想，脱下手上的白手套轻轻帮他带上：“用我的吧，这是特制的，能隔绝绝大部分毒素。”
尤瑞尔轻轻抽了抽手，没能抽出来，赧然地低下头：“这、这太贵重了，弄坏了怎么办？”
乔琳摆摆手，为了不让他觉得不自在，便转过身，走进高大的仙人掌丛。
尤瑞尔盯着那道纤细柔美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丛中，才缓缓地勾起唇角，一把抓住一根蓖麻根部，重重往上一薅。
“哗啦啦”，蓖麻叶四散飞落，果实上锋利的尖刺在掌心重重划过，却只在手套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
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洁白，色泽莹润，防毒防划，价值只怕能买十个他。
不是X-1289号行星能造出来的东西。
乔琳在仙人掌丛中待了一天，出来时已是黄昏。
旅店乱糟糟的，服务员们神色惊慌地跑过，她抓住一个路过服务员的手，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服务员陡然被抓住，正要痛骂，见是经理最重视的贵宾小姐，神情立刻缓了下来：
“钱先生突然暴毙，怀疑是被人谋杀，经理让我们过去。”
乔琳毫不犹豫道：“我也去。”
钱先生的房间已经围满了人，中央是几名穿着华贵的男女，一个体型丰满的贵妇人神情癫狂，正抓着尤瑞尔的衣领疯狂摇晃：
“一定是你，你们这些下贱的下玄，总是想违抗神的旨意，神让你们服从，你们偏要反抗；神说忍耐，你们却选择愤怒，难怪生生世世都只能是卑贱的下玄。”
这段战乱时期，星神教在帝国偏远地区受众颇广。X-1289号行星上一半的人都是它的信徒，信奉只要忍耐苦难，下辈子就能过上完美的生活。
钱夫人是星神教的忠实信徒。
尤瑞尔被勒地脸色紫红，胳膊在两边疯狂挣扎，却分毫不敢碰到贵妇人的胳膊，眼神哀求，狼狈又可怜。
乔琳见不得尤瑞尔如此卑微，正要说话，尤瑞尔身旁的柔媚男子抹了把眼泪，声音颤抖：
“夫人，尤瑞尔不可能是凶手，很多夫人小姐都喜欢他，要带他去绿洲中央过好日子，其中甚至包括古瑟夫执政官的女儿和这位尊贵的小姐。”
香香指了指乔琳，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看过来。
钱夫人的视线落在乔琳精致的裙摆、白皙的肌肤和顺滑乌黑的秀发上片刻，眼神暗了暗。
衣着整洁，气质优雅，一定是位尊贵的地阶贵族。
钱家只是近几年发家的暴发户，去年才升到黄阶，若是惹怒地阶贵族，家族就完了。
她朝乔琳友善地笑笑，尤瑞尔趁机挣脱她的手，瘫软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这边，香香继续道：“钱先生很喜欢尤瑞尔，但尤瑞尔并未接受他，他很生气，却无可奈何，所以今晚点了我。
“我让人留意过，尤瑞尔一直在房间外为我们服务，没有下手的可能。”
乔涵突然开口：“钱先生的死因是什么？”
褚格：“蓖麻籽中毒。”
今天尤瑞尔采摘过。
乔琳不由自主地抬头，正对上男人哀求的眼睛。
泪意盈盈，卑微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