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嘟的一声，视频被挂断。
光线昏暗的洗手间，白听雨踩着黑瓷地砖蹲在角落，手拿着电话，表情呆了三秒。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样说，似乎有点像在骂人。
难怪有脾气了。
白听雨慢吞吞站起身，推开隔间的门，装模作样洗了洗手，回到座位。
对面是个面貌慈祥的中年女人，温和地开口：“白小姐，您回去可以再认真考虑一下，这几家商铺位置都很不错的。”
“好的，谢谢。”
昨天和谢悠然聊完，白听雨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咸鱼下去不太行，今天就约了人来看店面。
选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真正地理位置绝佳的好铺面早没了，要么租金贵的离谱，她虽然不差钱，但也不想这么冒险。
等人走后，白听雨继续在这坐了会儿，低头摁亮手机。
屏幕还是和池风的聊天界面，白色气泡显示着视频通话时长01：12。
她犹豫一下，又发了条“那你这几天好好养伤吧”作为收尾。
返回到微信主页面，哪怕是刚发完的消息，池风的头像也只排在联系列表第二位，再往上，是她给岑绮的置顶。
白听雨和岑绮是在英国认识的，本硕都在同一所学校。
华人留学生有专门的圈子，岑绮是里面出了名的人物，酒吧一姐，夜店Queen，都是给她的称号。是赞美也是贬低。
因为岑绮确实很爱泡吧，伦敦大大小小的酒吧她都去过，身边总是围绕各式各样的男人，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
白听雨之所以会和岑绮熟悉起来，是大二有一次联谊活动，在大庭广众下，一个女孩拿着香槟泼了岑绮一身。
听说是被抢了男朋友，于是怀恨在心。
周围一圈都是看热闹的。
岑绮只冷淡地瞥她一眼，端起另一杯香槟。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泼回去了。岑绮却浑不在意身上的狼狈，穿过人群，走到一个男人面前。手中玻璃杯倾斜，迎头浇下。
大家这才注意到渣男本尊，那女孩也呆住了。
岑绮红唇微勾：“你跟她说我勾引的你？”
男生低着头说不出话。
女孩看懂了，手指颤抖地指着他。
岑绮教她：“拿出你刚刚找我对峙的气势，给他一巴掌。”
女孩红着眼眶，缓和了一会情绪，抬起手，清脆又响亮的一声。
周围不知不觉都安静下来。
岑绮转身要走，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切的白听雨小跑追上来，递来一件外套：“你…穿着吧。”
岑绮明显很意外，视线微微垂下。
“不用了。”
“没关系的，”白听雨坚持，“你这样走出去，到时候又要被乱说。”
“我不在乎。”
岑绮停顿一下，伸手接过，“不过，谢谢。”
这件外套成了她们友谊的开端。后来她们已经是能睡在同一张床的关系，回忆起当时，岑绮好奇问：“你不觉得我很凶吗？一般没有女生敢来和我搭话。”
白听雨搂着她的腰，笑得很甜：“我觉得你简直酷毙了！”
……
岑绮最近很忙，连聊天次数都很少。
白听雨关心地问了句：【绮绮，你家里那些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一直到日落降临，岑绮也没回消息。
白听雨回了家，简单吃过晚饭，陪宁岚在客厅看电视，低头见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看。
绮绮：【差不多了吧】
滴嗒嗒：【那你要不要来我这边玩玩？当换个心情了】
绮绮：【现在还走不开】
绮绮：【你来我这吧，陪我几天】
白听雨看着岑绮这句话，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情绪，应该是不太开心。于是认真地回复了个“好”。
宁岚就在边上，她顺势说道：“妈，我明天要去找绮绮。”
“去呗。”宁岚剥着橘子，递给她一半，“我记得小绮家在宁北吧，离北城很近。”
白听雨正要把橘子往嘴里塞，听到北城两字，忽地动作一顿，杏眼眨巴两下：“那我顺道去北城看看。”
“你祖父都不在了，你去北城看什么？”
“我一个朋友在北城。”
宁岚觉得稀奇：“你在北城能有什么朋友？以前大院里那帮小孩儿？”
白听雨点点头。
“难得，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联系。”宁岚感叹，“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白听雨老实回答：“最近才联系上的。”
“行吧，你想看看就去看看，路上注意点。”
白听雨独自在异国他乡都能好好生活，宁岚倒是不担心她出远门，只简单叮嘱了几句。
从A市到宁北，本来就需要中转，所以白听雨准备买最早的航班飞北城，上午去看看池风，下午直接转高铁去岑绮那。
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跟池风打声招呼。
……会不会太突然了？
白听雨抱着手机，想起白天那通视频电话，仰躺在床上，纠结了几秒。翻过身，变成趴着的姿势，她慢吞吞打字：【你是在哪家医院】
池风：【？】
滴嗒嗒：【我明天要来北城】
池风：【？】
“……”
这人是不是只会敲问号。
白听雨无奈，继续打字说道：【所以想来看看你，方便吗？】
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发来语音：“几点到。”
声线微哑，低低的。
滴嗒嗒：【和你上次坐的应该是同一班，八点多吧】
池风：“明天我让助理来接你。”
他总是习惯性发语音，白听雨猜测，他可能是懒得打字，也学着他：“好的，那明天见啦。”
另一边。
女孩子柔软清甜的嗓音响起，整个病房鸦雀无声。
池风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机。
助理小王手里削到一半的苹果皮断开，皮还握在手中，苹果直接掉进垃圾桶，哐当一声。表情目瞪口呆。
顾宇：“你明天要见谁？哪个女的要来？？”
池风啧了声：“……朋友。”
虽然刚刚池风发语音时他就隐约察觉不对，但没想到真是个女孩，顾宇震惊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性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小王疯狂点头，他也不知道。
池风却不肯多说，捏着手机把玩了一会儿，淡声说：“我要出院。”
翌日。
白听雨靠在头等舱柔软的皮质沙发里，看着舷窗外漂浮的云被染得金黄，从高空俯瞰，再庞大的城市也变得渺小。
北城越来越近，她的心口也泛起涟漪。
怎么会不怀念呢，那段无忧无虑的旧时光。
落地以后，白听雨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池风：【助理在外面等你】
白听雨走出去，抬眼正张望着，就见一名戴着黑框眼镜模样清秀的年轻男生朝自己走来，礼貌地开口：“请问是白听雨小姐吗？”
“你是？”
“叫我小王就好，我是池先生的助理。”
那就没错了。
白听雨微笑点头，伸出一只手：“你好呀。”
小王耳尖红红地握完手，带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一路上忍不住偷瞄了好几次。
不愧是池哥的朋友，真的太漂亮了。
到停车场，车门打开，一截修瘦的长腿映入眼帘，深灰色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纯白运动鞋。
白听雨沿着这双存在感极强的腿往里瞥，不出意外跟池风视线相对。
男人靠在后座椅背上，休闲卫衣外面套了件夹克，肩膀宽阔，脖颈线条却修长，额前金发凌乱地垂落，微微遮挡住了纱布的痕迹。
“你怎么也来了？”白听雨讶异地问，她还以为池风只安排了助理过来，而且他不是应该还在住院么。
池风懒散地嗯了声，没解释什么，抬起下巴示意她上车：“请吧。”
白听雨和他并肩在后排坐好，小王负责开车，速度一直控制在稳稳当当的三十码，堪比乌龟爬。
被后方连续超车就算了。
隔壁非机动车道的小电驴也是咻地一下就从他们车旁边蹿过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
她欲言又止。
池风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解释：“我经纪人的命令。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在市区都用最低限速行驶。”
白听雨点点头表示理解：“你经纪人有心了。”
池风轻嗤一声，干脆闭目养神不说话了。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被黑色玻璃过滤了一层，车内只余留朦胧的光线。
白听雨侧头盯着他额间的纱布，想要靠近看看，顿了顿，只是隔着距离问道：“你这伤口要多久才能好啊？”
“快了吧。”
她又问：“会留疤吗？”
池风重新睁开眼，一低头就对上她坦荡关心的目光，喉结很轻地滚了两下。
“不知道。”他说。
作为公众人物，虽然池风不靠脸吃饭，但对于外在形象应该还是会比较介意。
像之前手臂内侧的那道疤，他还专门去纹身覆盖了。但这回是在脸上，好像不太合适……
白听雨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没关系，额头有疤痕还挺酷的，就像哈利·波特那样，人家可是救世主呢。”
池风耸了耸肩，看起来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留疤，风轻云淡的BKing气质拿捏的死死的：“麻瓜世界不需要救世主，我只是个普通人。”
白听雨：“……”
她觉得这人在凡尔赛。
闲聊过程中，他们的目的地终于以龟爬般的速度成功抵达。
下车前，白听雨听见池风喊住自己。
“等等。”
她下意识回头，眼前光线骤然一暗，头顶压下来轻微的重量。她抬手摸了摸，是一顶帽子。
“挡着点儿。”池风按着她的脑袋，低声说。
白听雨反应过来，可能是怕附近会有蹲守的记者狗仔偷拍，于是乖乖“哦”了一声。
宽大的帽檐将她视野几乎全挡住，只能看清脚下的路。池风随手将卫衣自带的帽子扯到头顶，另只手带着她往前走。
白听雨轻垂眼睫，就这样跟着他，胸腔的心跳一点一点，在缓慢攀升。
这应该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在白天，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和池风有接触。
这种感觉很奇妙。
陌生的刺激和紧张感充斥她的神经，以后或许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和大明星一起，青天白日，成双成对地出入。
作者有话要说：小王委屈：合着我不算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