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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留(修)(1 / 1)

余顾醒来的时候是在校医务室,窗户边白色的窗帘随着风轻轻荡漾起浪花的弧度,江祠靠在旁边的桌子上玩手机,姿势很随性,头发随着低头而潦草落下几根,勾勒着轮廓。

看到余顾醒了,江祠伸手拿过桌上已经泡好的红糖姜茶,递到她手上,语气很淡:“喝点。”

“医生说你有点中暑,喝了冰的还剧烈运动,这几天可能都会疼。”

江祠的声音有点冷,像是在面无表情地转达,不过言语间还贴心地给余顾递上一张纸巾。

“谢谢。”余顾的声音也有点虚,小腹那儿还疼着,让她没什么力气,“现在几点了?”

江祠要笑了,不懂为什么余顾能把学习看得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皱着眉声音有些沉:“放心,后面的课老师调课改自修了。”

余顾听到这儿松了口气,小声感叹“那就好”。

“为了学习和上课,难道你命都不要了?”江祠不解地皱着眉,一双锋利的眼睛此时收起散漫,有些严肃地看着余顾。

“不是......”余顾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太弱。”

不论是学习,还是身体。

江祠觉得余顾的好胜心就像小孩子一样,摇摇头有些不认同,“不论是什么,身体永远是第一位。”

“想要强大的方法有很多种,但肯定不会是在伤害自己的前提下。”

余顾点点头,柔声回应:“知道啦。”

这时候倒是乖巧。

“哦,医务室老师还说让你抽空去医院看一下心脏。”江祠想到当时他刚抱着余顾进医务室,说明情况后,医务老师给她检查完就说,让余顾去医院看一下心脏。

余顾听到江祠说的话,心忽然一紧,想要支支吾吾含糊过去,“嗯嗯,好。”

江祠觉得余顾的反应有些不正常,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但那毕竟是余顾的隐私,他也不会多嘴去问。

他看着余顾喝完红糖姜茶,面色渐渐变红润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虚弱,眉眼间的笑意和灵动又回来了,还有闲情跟他闲聊。

“江祠,你刚刚是不是被我吓到了?就我晕倒的时候。”

“怎么可能。”

——*——

回到教室,里面没有老师,同学都在安静自修,两个人走进去的动静不算大,但也有几个人转头看了几眼。

余顾忙着把作业今天的作业写完,将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拿出一叠试卷开始做。立刻的题目向来是弯弯绕绕让人头晕。

她先把生物的小试卷做了,投入进去的时候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难了,一路虽然做得磕磕绊绊,但总算是将这一张试卷的大部分完成了。

一直盯着题目看,眼睛有点酸。余顾眨眨眼抬头,余光瞥到江祠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因为这些天都有点失眠,江祠此时坐在教室,头顶的风扇呼呼吹,给他带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倦意。

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头顶风扇吱呀转,将发丝吹得摇摇晃晃,立在头顶晃动,显得有些可爱。头枕在臂弯里转向她这侧,余顾看到江祠双目紧闭,睫毛很长,还有些翘,配上热烈的日光,显得有几分恬静。如果不睁开眼,余顾想,江祠大概就是书中悠悠少年郎高冷学神般的样子。

可当他睁开眼时,便会觉得天地都为之倾倒崩塌,他立于荒芜废墟之中,眼里只有冰冻和潦草,万物难存。

一个人,睁眼闭眼间,给人的反差感竟能如此之大。

余顾发完呆就又投入到了题目里。这次她拿出了自己练习用的物理试卷。

物理是她的弱项,她看着题目,想到许多的公式,却不知道用哪个才好,整个人像是处在一团黑雾里,朦朦胧胧磕磕绊绊前行,最后掉到一个又一个大坑里。

余顾叹了口气,继续做下去,鼻尖刷刷刷地推演,却得出了一个和所有选项都不符的答案。

余顾:......

不愧是云里“物理”,让人深感无力。

她放下笔搓了搓脸,下意识叹了口气,却又很快将叹的这口气吸了回去。

别叹气别叹气,不就是区区物理,做完去看看解析。

余顾拾起笔,再战。

做完对答案的时候,红通通的一片,都是叉。

得,完败,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没事没事,看看解析,看看解析咋讲的,就懂了。

于是拿出蓝笔跟着解析一步一步走,到最后写出答案后,拿开解析再写一遍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笔尖在草稿纸上晕出墨迹,也没有想明白思路。

怎!会!如!此!

余顾,卒。

她将自己看了解析也看不懂的题目打了个圈,合起来放到一边,放下了笔。

说不挫败是不可能的,在家的时候物理就学得不是很好,回到学校后发现老师上得很快,而自己以前掌握的虽然扎实,但不深,有好些都没有学习到,所以接着学下去其实是很吃力的一件事。

余顾的眉毛为此都快要拧成一根麻花,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小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立马给自己加油。脑子里因为那些物理题,绕得头疼,她转头看向窗外,允许自己发五分钟的呆。

外面的风景很美,太阳还在散发着余热,但已经不再灿烂,橙黄的光将整个蓝天都蒙上了橙色的丝绸纱布,像一块橙色宝石,没有白云浮着,干净又透亮。蝉鸣是不会停歇的,只会一曲又一曲高歌,从早到晚。

余顾数着窗外那棵树上的绿叶,大脑放空后的感觉总是让她格外享受,觉得整个人负担都清了不少。

估摸着五分钟到了,余顾做了个深呼吸,便继续拿出物理题目的解析开始研究。她看向旁边的江祠,发现他还在睡。

算了,看他的黑眼圈,还是不要叫醒他了。

晚上照例是和于婷还有陈栖一起吃,三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关系也近了不少。

余顾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江祠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在她坐下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看着面前被修长指骨捏着的手机,想到下午体育课的时候江祠拿出手机给她看时间,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问江祠怎么带手机了,就又去跑步了。

难怪她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学校不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吗?”余顾看着江祠指尖灵活地在手机上操作,俄罗斯方块后面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却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嗯,我是坏学生,你别学我。”江祠懒洋洋地说,手指却没有停。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定义成坏学生的。”余顾感叹一句,将桌上要交的作业交给小组长,“我要去交作业,要帮你的一块儿交了吗?”

江祠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似笑非笑抬头,连手指都不点屏幕了,任由方块堆起来,越堆越满随后game over。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一只手支着额角,眼神带着点玩味:“你觉得,我是会写作业的人吗?”

余顾:???

你这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坦荡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你看着就是特别会写作业的人。”余顾眼珠一转,清亮的声音里带上几分调侃的笑意。

江祠很浅地笑了一下,一双漂亮好看的眼里难得有了点生机,星星点点的,像是大雪满山中的松枝,漫山的荒凉中的一小撮春天。

“我的建议呢,是去医院眼科挂个号吧,同桌。”声音低声清冽,同样带着调侃,悦耳动听。

“我眼神好着呢。”余顾哼唧一声,将自己的作业走去交了。

回到座位后,她拿出课本准备开始读课文。晚自修之前有个晚读,她看了看时间,也快开始了。

“我读课文了。”余顾转头对江祠说完,就看着课本读了起来。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

余顾的声音很清亮,和她的眼睛一样,像是清澈水池里灵活游动的鱼,还带着江南的软,像打芭蕉的淅淅沥沥的雨。

她小声读着,声音顺着风落到江祠的耳朵里,像刚下过雨湿漉漉的地面,又像太阳出来映出彩虹的天空。

江祠以前总是逃课,所以并不常参加早读或者晚读,也鲜少听人读书背书,偶尔听过几次,也都是李御用各种奇奇怪怪的语调搞怪。

此时听着余顾清亮甜软的声音读着《琵琶行》,愣是把这首失意落寞的诗歌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像厚重雾霾里出现一抹光,哪怕掉落深渊,也依然能东山再起。

从头读到尾,一遍,两遍,三遍,读得江祠耳朵痒痒的。

当余顾读第十五遍的时候,江祠有些坐不住了。他轻咳一声,修长的手指在余顾桌面轻轻敲了一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余顾顺着声音往江祠那儿看去,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已经读了十五遍了,这篇课文。”江祠指了指《琵琶行》说。

换做别人大概会害怕,毕竟被江祠看那么久,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余顾没有,而是点点头,“十五遍了啊。”

江祠以为她也觉得读太久了,很懒散冷酷地“嗯”了一声。

“再读十遍我再试试能不能背。”余顾想了想,现在读得已经挺顺了,十遍之后应该可以差不多背下来了。

之前在家的时候她没有考试,因此在课文默写上下的功夫并不多,现在看着那些要背诵的课文,只觉得头疼。

江祠:......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意思是十五遍已经不少了?

他轻咳一声,放轻了声音询问:“你还没有会背吗?”

余顾一本正经点点头,很自然地回答:“没有啊,我以前不怎么背课文,所以这些课文的背诵和默写都还不太熟悉。”

江祠虽然没怎么学,但也知道这些作为考试的必考默写,应该在高一高二就开始背诵了,怎么会在高三的时候才开始呢?

虽然有疑惑,但也没问出口。

江祠点点头,却没想到余顾反问:“你会了吗?”

“会一点点。”江祠想到刚刚余顾读了十五遍,他被迫听了十五遍,再怎么难的课文,也应该记得一个大概了。

“你以前也没背过吗?”余顾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余顾,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嗯?什么误解?”

江祠眼神放松,整个人往余顾那边凑进了些,声音淡淡的,又带着点无所谓般的寻常:“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那些事情。”

“如果没有呢,我给你概括一下。”

“我呢,不是所谓的好学生,私下呢,是烟酒打架都来的,看心情随机打人,逃课更是有一手。”江祠扯起嘴角,睨了余顾一眼,觉得这样说的就很明白了,只要余顾是爱学习的好学生,就不会再和他多说什么了。

说不定,会被吓到也不一定。

可现实好像并不像江祠想的那样。

余顾眨了眨眼,很平静地“哦”了一声,粉唇张开轻动:“你说的是别人眼中的你,不是你自己眼里的。”

“为什么要用别人定的标签介绍自己?”

声音干干净净,一双眼睛也干干净净,江祠的心脏忽然就被这句话摄住了,像是忽然被用力捏了一下,连带着呼吸都一滞。

他垂眸,掩下眼里的狼狈慌张,舔了舔唇,欲张口却又不敢,最后,像是在回应余顾,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声音很轻地开口,仿若一场梦。

“因为,这就是我啊。”

一个破败、潦倒、荒芜的我。

一个问题学生,一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定义自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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