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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1 / 1)

桂月一反常态没有对服饰过多挑剔,能够选择的款式自然不再拘于几种款式,比起以厚重堆叠起来的华丽,源岐月枝更青睐简易、轻便的服饰。

在两名侍女的帮助下换了套小桂装束,外罩浅色螺纹唐衣,不至于过于随性。

源岐月枝换好衣服,顿时觉得连呼吸都畅快许多,终于是不用硬靠着脖子来支撑厚重的服装,实在是感动哭了。

敬佩京都的贵族女子们,到底是怎么做到扛着几床棉被生活的。

夏日炎炎,若是穿着那样厚实的衣物,再怎么端庄淑女恐怕都会晕厥过去。

已经有过一次热晕过去的经验,至此对京都流行过来的什么十二衣,报以抵触的心里,平日里是不愿意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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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咻、咻,三声弓弦拉动发出的声响。

迷瞪瞪地睁开眼,源岐月枝小心掀开面具揉了揉,疑惑怎么天就黑了?

定神望向狭窄的隔间角落,那儿摆放着小巧玲珑的熏炉已经没有烟雾升起,只冷冷清清的呆立在角落。

余光扫过之前趴俯着的肘靠,旁边竟是多出一个烛笼,该是有侍女来过。

重新戴好面具,源岐月枝觉得自己睡得并不深才对,怎么有人来都没有发现,真是奇了个怪……。

慢腾腾地站起身,捶过有些发麻的大腿,庆幸自己好歹是把衣服换成轻便的装束,真要实诚地穿上十二单……她今天得废在这儿不可。

撩起垂下的帘子往外走。

此时的寝殿内昏暗不清,尽管角落里各摆放着几个烛笼,实则屋内光线依然不好,面具打造出来的眼孔会妨碍视线的范围,源岐月枝自然没有多往内殿瞧。

刚才的声音是一种驱邪的仪式,古人总会对黑夜生出某种敬畏之心,传说中鸣弦可以驱散妖邪,稳固生人的魂魄。

宅子里每日都会在日落入夜的时候,在寝殿门前鸣弦,这还是在关东养成的习惯。

平时宅子里都是光鹤郞一大叔负责鸣弦,他习惯拉满弓,声响大气势足,稳而声音悠长。反观刚才的弦音不够响亮,气息不稳,显然是臂力不足,看样子郞一大叔是跟着队伍去山丘接应父亲他们了。

由于入夜有邪气外泄的说法,自然也会需要鸣弦的人随行。

光鹤一郎大叔是关东宅邸内出了名的弦手,夫人担忧山野间有妖邪侵扰就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到下乡。

为人性格爽朗的,妻子居住在四国抚养着四个孩子们,休假就会回四国探亲,他已经在培养弟子接班,等过了明年就会赴四国任职。

瞧着屋外夜色渐深,清清冷冷的月色洒落在青草遍生的庭院,伏在嫩草叶上的水珠子折射出淡淡的微光。

山丘的山,重峦叠嶂。

入山若是没有熟悉路线的人引路,很难轻松走到下乡。

担心着夜深露重,山林雾浓难行,父亲他们会被困在山路上,源岐月枝张望着寝殿外,准备唤人上前问问。

还没等到她击掌唤人,寝殿内传来熟悉的女声。

“月姬,这是醒了?”

说话的人,正是白日在宅邸里抽查账目的天锦夫人。

夫人依着肘靠,坐在床幔边,姿态端丽,墨色长发铺在暗红金纹的锦服上,好似只有画中才会出现的美人。

时光从不败美人,这话是真正应在天锦夫人的身上。

“夫人?!”

父亲自从要求每日入夜鸣弦,夫人就少有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尤其是鸣弦后不许侍从在长廊来往走动,所有的厢房都要早早闭门休息,长大点儿开始基本都是独自入睡。

所以能在此时见到天锦夫人,源岐月枝是欣喜的,开开心心地往她身旁去。

屋内四角都放着灯柱,火心噼里啪啦响着,摇曳的烛火光芒将昏暗的寝殿照的明亮,一大一小的人影被拉长。

桂月管不住月,天锦夫人是有数的。

她的行事作风都算得上端正,丈夫又是源义洵的手下,家族对主家的忠心明眼可见,坚持让她追随月姬到下乡是有意磨炼其心性。

关东内宅服侍的人员不无其余资质更胜的女子,但在天锦夫人眼中,唯有桂月能够继承自己的总管位置。

若是未来离开关东,月姬身边留下的人必须是亲信,并且足以托付信任,其人需要有坚强的韧性,还能被月姬压制住。

瞧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天锦夫人慈爱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不禁感慨两人初见时的模样,那时月姬不过是一岁不到的孩童,现如今已经长大到马上要举办成人礼,顿时心绪感慨万千。

天锦夫人温柔地问道:“桂月近来服侍是否合意。”

突然提及桂月,源岐月枝是心底突地‘咯噔’一声,挪开眼不敢直视夫人,声如蚊蝇的应声。

下午才刺激过桂月,联想到下乡的这两年没少气的对方跳脚,难得生出愧疚来,自然不敢胡说,只说桂月的好话。

对宅子内的事情了若指掌,天锦夫人脸上浮起淡笑,月姬这孩子一向聪明,该是知道自己话里的真正意思,也达到敲打的意义。

善事可做,但要适可而止。

源义洵从未将月姬视作后宅女儿,反而悉心培养,认作继承人般来对待,自然该要有坚韧的行事作风,只懂得妇人之仁的去施加恩情,难免会让人心寒其不可教。

源岐月枝知道这两年她处事是肆意了些,见夫人嘴角噙着笑只看着自己。

拜身向前,寻思着说:“夫人敬请谅解,桂月一向多有规劝,尽责尽职。是我的性子执拗,不曾认真听取。”

夫人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今日入夜见自己,该是问过桂月了,说不定桂月还受到自己牵连,被训斥一通。

“你明白既好,”天锦夫人满意月姬能够自审其身,“作为主人家,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瞩目,若是行事散漫最多名声受点损伤,我自来不如其他人那般看中你的名声。”

“不过,作为内宅的管家和女侍都会受到你的言行影响,源义洵看中你为继承人是因为他没有其余的孩子,四国和关东风气蛮横,想要凭借女子的身份拿捏住领地,就凭你现在的任性妄为,只会给你自己和跟在你身边的人惹来祸事。”

话说得严重些,但就是事实。

作为女性继承者,若没有点出众的能力、狠辣的性格,迟早被撕得粉碎,下场凄凉可以预见。

京都的皇权争斗早已影响一众番地,源义洵的财富和领地无不惹人眼馋,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月姬已然成了众人眼中价值连城的‘宝贝’。

现在源义洵还能威慑住心怀不轨之人,可未来喃?

他的身体本已是强弩之弓,月姬迟早要学会面对一切,仁慈是领主最不需要的品格,战乱之下的善意只会成为懦弱的象征。

见夫人面色果决,源岐月枝自觉难堪,真是活的狼狈……,不禁这样想着。

她的性子受过两世磨炼,自感阴影未决,生来就带着谨慎、怯懦,想成为如夫人那样果决之人,却生怕行错一步牵连一身。

每每脑海里幻想着自己雷厉风行的模样,成为坚韧不拔如小说中的天选之女,狠厉处事,样样得行,披荆斩棘。

但现世远不如幻想,总会想着自己做下此事后会带来悲观的后果,心下不免戚戚难以抉择。

脑子爽过仅仅是爽过,实际上那些想象的事情又真得可以做得到吗?它们付出的代价是否又能被自己所正视。

人类总是不断想要变得更好、更强大,然而事实上真得能做到吗?

夫人和父亲的教导她铭记于心,但这是真正的世界,能够感受到痛苦和快乐的世界,领主间的争斗都是灭人满门,夺□□女,唯有血色镇压才能稳住地位。

说她懦弱、白莲婊、或者骂她都可以,感受过死亡的痛苦,源岐月枝很难想象这一切落在自己身边人或者落在其他人身上。

兴许是藏在内心深处的这种想法,才会在下乡后越发放肆,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行事。

源岐月枝垂着头,满腹心事不知如何说,一种无力和对自己的责怪,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精气。

清柔明亮的月光洒入寝殿,地面宛若镀了层白银。

屋外蛙鸣浅唱,绿草茵茵簇着露珠,淡淡的雾气弥漫在庭院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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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的沉默,仅有烛火燃烧时迸溅出的声音。

天锦夫人到底还是心软,搂过月姬在怀中轻声安慰,“知晓你不愿意与我倾诉心中的想法,可未来的路必定是要你自己去走的。”

随即叹口气,“源义洵虽说对你疼爱有加,但人心难测,京都的事情他想参合,必然会让要去争去夺,你要想置身事外恐怕是难的。”

这话如同扔了个地雷在源岐月枝的耳边,震得她不知如何回应。

父亲大人身体不佳,多亏松本医师的帮助才能稳定病情,他早年的确是争权夺势的性格,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已经平和许多,现在看起来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家翁。

关东的河内源氏因京都的骚乱,家主原义朝受召为后白河天皇所用,打破了源氏永不被重用的魔咒,族内狂喜不已,势要在京都大展拳脚。便有人游说父亲出山谋划未来,然都被他推诿拒绝了。

所以在关东,父亲大人逐渐被孤立起来。

听了夫人的一番话,源岐月枝知晓,父亲从未放弃过对权力的追逐,不过是另有谋划,那她前往下乡……恐怕没有想象之中的简单。

什么避祸,根本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知道。

她在下乡对关东、京都的消息停滞,若父亲真要瞒着自己做什么,定然是无从知晓,耳边传信的人都是父亲的亲信,书信里的内容多是平安康健的话语,她想拦都拦不住。

这样一来,父亲带来的京都人士就更不能接触。

源岐月枝感激夫人提前告知自家,“夫人,事情我已经知晓,以后万事都会谨言慎行。”

自小父亲和夫人之间的相处,不像是上司与下属,更像是平等的关系。

往日在内宅之事上父亲是插不上手的,若遇见问题夫人敢当面顶撞,不少河内源氏内的下级贵族都认为夫人以下犯上,背后议论纷纷。

在宅子里说一不二的话语权,令所有人都不敢违背于夫人,乃至父亲这一家之主都要赔笑脸。

甚至夫人张口闭口都是直呼父亲的本名,不会给他留下颜面。

尽管好奇两人为何是如此的相处,源岐月枝也未曾多问,现在夫人直白的话语,敲碎她的幻想。

该坚定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关于日本的历史,很多是百度来的!~

经不起考究、考究、考究的!!!

修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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