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回响
持尘/文
2022.11.22 小雪
晋江文学城
01
已是深夜九点，凛冬的风刮过宁北市上空时，蓝微驾车离开单位，随着车流汇入主干道。
马路上车灯闪耀，路灯笔直矗立，万物沉于冬季，宁北市的夜生活却刚刚开始。
没开多久前面就堵住了，霓虹灯闪烁，车喇叭响个不停，吵得她脑壳疼，单位群也凑热闹，像一场大合唱。
蓝微手肘架着窗户，将一头披散的长卷发往后捋了过去，神色淡淡地捞过手机查看。
通知栏先跳出来的是来自好友柯灵的短信：【生日快乐，宝贝。】
发送时间是早上，可见她有多忙，上午的信息到这会儿才看。
今天是11月27日，蓝微的生日，但她已经不过生日许多年了，可以说，从大学毕业以后就没有再过了，如果不是柯灵提醒，她自己都忘记了。
蓝微性格孤傲，从读书时候起就没什么朋友，柯灵是她唯一一个好朋友。
单手握着方向盘，手指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回了一条语音：【谢谢亲爱的。】
随后就切进了群里，因为看到有人@她了。
蓝微这工作三天两头加个班是家常便饭，同事们也都刚下班，都跑去聚餐了，宋主任组的局。
蓝微没去，性格原因懒得去是一回事，如果是别人，她可能也会去，但是宋主任，安的什么心思大伙儿都清楚，群里还在不停发着消息，各种美食照片，@她的人别有用意，是宋主任手下的，一条走狗。
同事A：【蓝微怎么没来啊？】
同事F：【她不早走了吗？】
同事L：【走那么快，聚餐也不来，宋主任的面子都不给的吗？】
同事H：【她不一直这种性格，见过她给谁脸的吗？】
同事P：【大晚上的还能干嘛去，她可不像我们这些单身狗只能吃宵夜，人家行情不是盖的，说不定现在你侬我侬的，群里的@她哪里还有时间看，可怜宋主任啊。】
同事P还发了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大家笑作一团。
这位同事P之前明里暗里跟蓝微示过好，她连正眼都没瞧过对方，后来只要一有机会让他逮着就各种酸，这得不到就报复的猥琐男即视感隔着屏幕都溢出来了。
蓝微长得漂亮，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钩子，对男人是天然的吸引，如果她长得妖艳也就罢了，可偏偏那张脸却清纯无辜的让人起不来一点坏心，这两种天然的矛盾违和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地展现，从以前到现在，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就没有断过，看她和哪个男的站在一起，甭管那是什么身份，都有无下限的谣言编造者，唯恐天下不乱给她安莫须有的帽子。
尤其是她和宋主任那档子事，更加坐实了谣言。那些同事全都以看戏的态度对待，毕竟宋主任位高权重，谁也不敢惹到他。
蓝微扫了两眼，退出聊天群，看到柯灵的消息：【咱们江老板今晚回来了。】
蓝微手指顿了顿，突然感到空气烦闷，降下窗户，让风吹进来，转头看向窗外，乌黑的天际映着城市夜晚的灯光。
时间过得真快，江榆舟这个名字，她差点快忘记了，像是从记忆深处陡然翻了出来，既熟悉又陌生。
蓝微猛然间想起昨晚的那个梦。
是江榆舟，昨晚她梦到的那个人是江榆舟。
蓝微按了按太阳穴，具体内容不记得了，算了，懒得想，不记得更好，应该不是什么好梦。
自读书时起，江榆舟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可谓风光无限。他仗义有担当，打小就会做生意，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赚钱路子，总是接济家境贫寒的同学，这样性格的人惯会招蜂引蝶，加上长得好看，酷爱运动，要腹肌有腹肌，要身材有身材，往哪儿随便一站都是一种招摇。
最一开始，身边的朋友都叫他“阿舟”，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称谓越来越多，什么江总、江老板、江爷全都来了。
叫着叫着，就都习惯了，因为他确实也有能力有手段，扛得住这些称呼。
蓝微没有回柯灵，因为前面车流松动了，她一脚踩油门，拉近了和前头的距离，滴滴两声，瞥了眼，还是柯灵的：【今年同学会你去吗？】
她拿过手机，简单利索地说了两个字：【不去。】
说完，顾自退出，将手机插回支架。
没过会儿，柯灵八卦兮兮的问：【你知道他交了女朋友吗？】
柯灵也是江榆舟他们那个圈子的其中一员，从中学时期就是死党，玩得很好，就算毕业以后也都有联系。
蓝微放慢车速，单手握着方向盘，打字：【去年你没说过？】
柯灵：【你就不好奇？】
这话问得挺有意思。
蓝微笑了下：【他交女朋友还得跟我批准？】
换句话说，江榆舟交女朋友跟她有什么关系。
蓝微说话就这样，人称刀姐，她要是个纯良的主，也不会人缘那么差，不过柯灵就喜欢她这样直来直往的性格，【小蒙古说过，你那冤家挑女朋友的眼光很高，要漂亮的，还得妖的，身材还要好，他这要求上天了，真想看看他女朋友是不是仙女下凡。】
蓝微轻嗤了一声，单手敲出几个字，【想得还挺美，就他还能找得到，去梦里吧。】
柯灵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我真觉得你跟阿舟挺绝的，你俩要是开场辩论赛，肯定精彩。】
蓝微懒懒扫了眼，难得谦虚：我这哪敢跟他比，人可是……
顿在这里，她突然有点烦躁，将后面半句话全部删除，只留下“我这哪敢跟他比”，发送。
【不过，】柯灵停了停，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挺荒谬的，但作为八卦小天后，她还是忍不住将后头的字都打完了。
柯灵：【不过，我怎么觉得他这个标准，挺符合你的，要是你俩关系没那么差，说不定他会追你，等等，阿舟这种人谈恋爱，我一时无法想象出来，又无趣又无聊还三天两头给你来个冷暴力，这种人还是适合孤寡一辈子，有点同情他女朋友了。】
说到冷暴力，蓝微也不输，这两人凑到一块儿，那可精彩了，只是这种场面再也见不到了，让向来爱看戏的柯灵惋惜不已。
外面的风涌进来，纠缠着她乌黑的长发，她伸手漫不经心勾开，车子已经行驶到了郊区，马路上鲜有车辆，道路漆黑，少有路灯，风也更冷更厉。
自从蓝家破产之后，一直住在爷爷的老房子里，夜色似乎更浓郁了，她将手伸到外面，风在指尖滑过。
江榆舟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啊。
她无声勾起了唇角。
没有人见过，只有她知道。
家里没人，父母应该还在外面应酬，蓝微又困又乏，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听到手机在震，皱着眉，翻了个身，继续抱着被子睡。
醒来不知是几点，她坐起身揉了把脸，在黑暗里摸到手机，按亮的屏幕映出一张皎白的脸。
十多分钟前，有一个语音通话进来，是……江榆舟。
江榆舟？她定了定神，瞥向备注名。
没错，是他。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网上流传着一个段子：长久没有联系的人突然来联系，有两种可能，一是要结婚了，二是来借钱。
这两种可能性放在江榆舟身上都不适用。
一是他俩关系还没到她随份子的程度，二是江榆舟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落魄到需要向她来借钱的地步。
他身边哪个不比她有钱？
蓝微想把手机扔一旁不去管，转念又想万一真有什么急事，随手敲了几个字：【什么事？】
江榆舟发来一张照片，是一个蛋糕胚。
【生日快乐。】
蓝微第一反应是敲个问号过去，并配字：大哥你有事吗？
想了想，不太礼貌，毕竟江总现在可是金融圈的大名人，资本拥趸的座上宾，得罪不起。
于是规规矩矩输入文字：【你怎么知道？】
江榆舟：【方便接电话吗？】
蓝微不是很想接他的电话，并且很怀疑他的目的。
她警惕性很高的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借钱？】
他回得也很聪明：【今天不是你生日？】
她毫无表情地打了两个特别叛逆的字眼：【不是。】
这条信息发出去，过好久都没动静，蓝微放空了一会儿。
江榆舟人缘好，大家都亲切地喊他“阿舟”，刚一开始，蓝微也跟人这么喊。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两人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全班都知道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俩上次见面还是大一的寒假里，江榆舟和班上几个男生举办的高中同学会，她被好友死拉活拽去了，虽然最后她提前离开了。
微信也是那会儿被迫加上的。高中时期企鹅号联系得多，上了大学开始使用微信，原先的手机号码也换了，过去的联系人几乎没有。
后来哪怕和他加上了好友，也就是个摆设，这几年来两人一次都没聊过天，也没见过江榆舟在上面发过动态，蓝微的朋友圈更是设置了“不让他看”。
这一幕就像是“突然诈尸”，真实恐怖。
出于好奇，蓝微点开他的主页，发现朋友圈页面上有一条细细横线。显而易见，这是对她设置了“朋友圈不可见”。
在这方面，他俩还挺一致。
按他的性格是不会再有任何回复了，蓝微正要丢开手机，一条信息跳出来。
江榆舟：【老同学给你过生日，有什么问题？】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他毫无情绪的语气和冷淡的表情，江榆舟就是这样的人，即使看出对方的不情愿，将话说死了，他也有办法绕过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全看他愿意不愿意。
蓝微不清楚他此番的具体目标，也不想知道。况且她也不认为一个对她朋友圈设置不可见的人，能有好心。
她极冷静，没有一点废话：【无利不起早。】
短短五个字，将他试图拉近的距离又推远了。
江榆舟这次回的很快：【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蓝微知道他铁定没有好话，却还是问：【什么样？】
摆明是故意挑衅。
像是与她较着劲，江榆舟打了几个字过来：【傲慢、偏执、理性。】
这不是江榆舟第一次这么评价她。
他们学的是理科，江榆舟的理科成绩很好，蓝微也不差，可一到考试，受心态拖累，总是达不到理想成绩，排名一出来，差江榆舟十几名，她性格傲，只找他请教问题。
别的事上她还能忍让，唯独学习不行，意见不合，争执不下。虽然几乎每次都证明江榆舟是对的，但她就是不服气，据理力争，不肯服输。
争到最后，江榆舟便不说话了，抬着头定定注视着蓝微，低声说一句：“你这人，什么时候把傲慢偏执和理性放下，就完美了。”
蓝微没吭声，拿着草稿本和笔转回了身。那时起，蓝微便知道他对自己有成见，即便后来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没法忘记他的成见。
而现在，作为回击的利器，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蓝微没有回复信息，江榆舟的电话进来了。
她过了好几秒才接起。
嗓音是刚睡醒的沙：“喂？”
“刚起床？”对面的声音低沉且熟悉。
“下班睡了会儿。”她声音恢复清明，冷淡而毫无感情。
“蓝微。”
她一怔。
江榆舟说：“出来看看。”
“什么？”她揉着头发，下了床，随手抓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踢踏着拖鞋，走向阳台。
“来看看就知道了。”
正好，她拉开了门，冬夜的风吹进来，电话里的低磁嗓音和现实中被风卷携而来的声音，一起扑进她耳里。
苍茫的夜色下，蓝微站住了脚。
遥遥院门外立着一道身影，灯影下颀长挺拔。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生日蛋糕。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非完美人设，配角戏份不少的，微群像，男女主以及配角视角都有，有点慢热。
这篇文是小雪那天开的，卷标就用小雪，当作是个纪念，标题日期是文里的日期。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