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年少的顾知时看着自己面前的瓜子仁，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初。
他学着方才女童的模样，将这些瓜子仁一口气吃进嘴里，大口嚼着，仿佛是要将心中的不甘也一并吞下去。
收敛好自己的心情，顾知时也起身走向方才女童离开的方向。
他并未走近，只是远远地跟着。
那女童看起来不过是八九岁的年纪，身上的穿戴虽然看着朴实，却十分精巧，身边又没有旁人，京都虽然安全，但依旧让人有些担心。
女童腿短，即便是小跑着也没能走出多远，顾知时很快便跟上了。
一直到宽阔的巷子，顾知时才停下脚步。
这里住着的都是三品以上的文官，平日里兵马司的人也会特意关照，走进这条巷子，就不会再担忧人身安全。
顾知时在巷子口远远看着，并不准备露面。
那女童给了他一把瓜子，让他收敛心情。
他护送女童回家，让她安全无忧。
两人也算是两清了。
只是准备离去时，顾知时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一脸慌张地走向方才那女童，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丫鬟。
顾知时看了一眼，将人认了出来。
是李家的老管家，曾经在宫门外有过一面之缘。
顾知时从回忆中抽身，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了一些。
没想到兜兜转转，曾经给他瓜子仁，哄他开心的小小女童，如今竟然成了他的妻子。
“娘子，谢谢。”顾知时弯起唇角，再次道谢，这一次是为了当年的自己。
若是当初没能遇上李长恩，顾知时也不知如今的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
是当初的李长恩让自己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所有人放弃。
哪怕无父无母，姑姑责怪，旁人的第一选择也永远不是自己，但是当年的李长恩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放弃。
“娘子留下的瓜子总是让人怀念。”
当年剥瓜子的小女童的动作悉数都被他记在了心中，若不是熟记，今日也不会冒然提起这桩往事。
“我记得书中内容开始时，男女主应该还很小，书中没有写男主拜师的事情？”李长恩还在忙着询问系统当年的事情。
系统沉默了片刻，很快将原文找了出来。
【关山子收徒一事在京都之中闹得沸沸扬扬，不论是国子监还是官学的学生都想要竞争一番，只是关山子的条件实在过于苛刻，最终只有两人达到了关山子的要求。
霍文光和顾知时本就年少相识，两人在关山子府前相遇，温和地打了声招呼，又依次被关山子的下人带入府中，将两人一东一西分隔开来。
关山子在前面的关卡刷掉了许多人，走到最后一步反而异常简单，只让两人简单画出一副山水画即可。
霍文光虽然聪慧，但是对于写写画画并不热衷，之所以走到最后一步，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家姨母，当今的皇后娘娘失望，因此听到关山子的话后，并没有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反而留了几分。
他知道顾知时在书画方面并不弱于自己，甚至可以说强于自己，但也正因此，霍文光觉得自己更要留几分，让顾知时在关山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至于自己，日后前往阳关城行军打仗，想来同关山子不会再有联系。
霍文光的心态十分轻松，在将自己的画卷交上去后，心中计划着自己回宫同姨母聊聊，让他早日参与行军打仗，重振霍家荣光。
半个时辰后，两人的比试结果出来了，关山子面色严肃地看着面前两个一般高的少年，说出了最后的选择。
“霍文光将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位徒弟。”关山子将目光停留在霍文光身上，又对一旁的顾知时挥挥手，“我让人送你回去。”
霍文光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在身上，顾知时也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怎么，你们不愿？”关山子沉下面孔，“我关山子说出的话，从不改变。”
“我既然相中了霍文光，不论何种办法，我定然都会收霍文光为徒，而顾知时并不是我想要的徒弟。”
“顾知时的性子已经左了，这样的人我关山子不欢迎。”关山子让人送霍文光前往后院休息，将顾知时留在了身旁。
霍文光有些担忧地看向顾知时，想要说些什么，但尚未张口，已经被关山子截住。
等霍文光摆脱关山子的人，重新走出来找顾知时的时候，对方早已不见踪影。
关山子仍旧是严肃的面孔，让霍文光行拜师礼。
顾知时跑出关山子的府门后，回首看了一眼大门，拳头攥得很紧，头也不回来地离开，眼中的愤恨怎么也掩盖不住。
关山子老神在在坐在堂厅之中，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这个徒弟，丝毫不知自己已经为两人日后的针锋相对埋下了祸患。】
系统朗读的声音十分扁平，听得李长恩昏昏欲睡，听完之后大失所望。
“所以说书中根本没说反派离开后怎么样了。”
“这个关山子也真是的，不选人家也就罢了，还要当着旁人的面说人家性子不好，最后还不让人去哄，说不定性子左了这一点就有关山子在其中推波助澜呢。”
或许是当年的不高兴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也或许是她觉得自己当年第一次送出瓜子的人，不会成为一个坏人，李长恩开始不自知地站在顾知时的角度上说话。
“反派没人权啊，不高兴跑出去就直接没戏份了，多亏啊！”李长恩絮絮叨叨，对方才系统读出来的剧情有诸多不满。
“拜师这一路上诸多竞争，反派也没搞什么手段，最后失败了，连不高兴都不行？这老师也太霸道了。”
“我当年遇到的不高兴感觉就是呆呆的，小傻瓜蛋，什么眼中的愤恨我可是半点都没看出来。”
要是当年的不高兴满身愤恨，李长恩也不敢轻易往跟前凑。
正是因为不高兴身上的失落感太重，再加上一张好脸，才让李长恩主动凑了过去。
顾知时眼中神色涌动，随着李长恩的话，似乎当年那个不甘心的自己已经彻底消散了。
他这些年这么执着于朝野之中的名声，也是当年关山子的话影响太深。
但听到小傻瓜蛋四个字，他原本上扬的嘴角僵在了脸上，心中涌动的各种情绪，仿佛也在一瞬间停止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对自己的维护，不知不觉中，顾知时的眼中也重新有了光彩。
“瓜子多吃点。”李长恩停下对原书的吐槽，再次发出邀请。
此时的顾知时不再是那个时时刻刻对着自己演戏，维持完美笑容的荣国公，而变成了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的不高兴。
因为被人当面批评而满身迷茫的不高兴。
这一刻，在李长恩眼中，顾知时似乎拥有了小可怜的光环，让李长恩不再吝啬自己亲手剥出瓜子仁。
两人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更近了一步，只是船上的两人都毫无所觉。
几日后，船只停在了杭州的码头，赵家人已经提前等在了码头，李长恩的心情再次高涨雀跃起来。
“庆王夫妇估摸还要有五日的时间才能到，我们在杭州的时间很宽裕。”看着李长恩激动的模样，下船之前，顾知时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李长恩双眼发亮，脑中计划着自己的计划。
在府中陪外祖父和外祖母是肯定的，去吃杭州酒楼之中的老鸭汤也是她每次来杭州的必要行程。
除此之外泛舟投壶也都是自己熟悉的项目，她对杭州的熟悉程度并不亚于京都，因此越想越开心。
“娘子初来乍到，不如我陪在娘子娘子身旁？”看着李长恩越来越亮的双眼，顾知时突然有些不放心。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两人并未遇到什么困难，但杭州到底是不一样的。
幕后黑手尚未查出来，顾知时虽提前叮嘱过李长恩，但事到临头，总是忍不住做更多的事情。
“相公来杭州也是有正事要办的，我已经趁着便利来到杭州，又怎好再耽误相公的事情。”李长恩收敛了一下自己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
顾知时抿唇，又略带无奈地摸了摸李长恩的长发，“好，若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只管告诉我。”
因着赵家人的提前准备，两人并未在驿站休息，而是直接去了赵家。
赵家老太爷和老夫人虽说是第一次见到顾知时，但早已听说过顾知时的名字，如今忍不住将人叫到一旁询问一番，心下一片满意。
老太爷问话时并没有避开老夫人和李长恩。
看着顾知时一边耐心回答自己的问题，一边时不时注意李长恩的情况，心中愈发满意，眼睛都笑眯了。
两人一路劳顿，赵家人并未过多询问，很快让人安排他们去休息。
李长恩想起方才下船时顾知时的话，忍不住询问系统，“我接下来的剧情点在哪里？”
下一个剧情点什么时候到来，关系到她在这些日子能不能好好地畅游杭州，李长恩很是关注。
而原本准备前往书房，去找赵家表哥们打探消息的顾知时，也顺势停下了脚步，重新坐回了方才的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