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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1 / 1)

霍不啻负手而立,看着面前这个纤弱得如柳条似的小娘子不禁微眯了眯眸。

他派人查了一天,却没想到她竟在这国公府里头,瞧样子是进府做厨娘的。

霍不啻驻足看了许久,这小小女娘手臂细得像笋,脆嫩得一折就断,可那口笨重的铁锅在她手里却变得异常轻巧,颠拉翻炒不在话下。

动作干脆,赏心悦目。

薛宝珠皱眉瞧着他:“你到底是何人?”

霍不啻见面前的小娘子面带薄怒,皱起的柳叶眉都透着股盎然生机。他见惯了宫里行尸走肉似的泥人,从未见过这样鲜活生动的女娘。

“我是府中侍卫,这是我的腰牌。”霍不啻解下腰上伪造得能以假乱真的铜牌递给薛宝珠。

薛宝珠看了两眼,她刚来半日,并不知府上侍卫腰牌的模样,但此人光明磊落地将腰牌给她看,想来不会有假。

“可你怎么会在这?”她仍有疑虑,不禁多问了一句。

霍不啻收起腰牌,目光往厨房里掠去:“本是当值,但闻到了饭菜香味就不由自主被吸引了来,若有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你未用哺食吗?”

薛宝珠听闻他是被自己的饭食吸引有些欢喜,唇角一翘,露出两个醉人酒窝。

霍不啻想着晚间无甚滋味的膳食,缓慢地点头。

“怎能不用哺食呢?”薛宝珠蹙眉,边往里走边道,“伤了肠胃可不好。我刚做了一锅面,你进来用些吧。”

霍不啻跟着她进去,阵阵香气缭绕不绝。

他凝视薛宝珠的背影,她正麻利地取了碗筷,转身递给他后又用脚踢正了灶台边不足一尺高的小竹凳子:“就坐这吃吧!”

霍不啻眯了眯眼眸,恍惚间莫名觉得这小娘子像是在喂狗。

薛宝珠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不够吃:“不够吃吗?”

“不是。”他看着那样一双热情的眼眸摇摇头,只得坐在那还没他腿肚子高的小凳子上。

砂锅里热汤滚滚,上头浮着一层清亮的油光,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霍不啻往碗里夹了一筷子面,就见薛宝珠舀了勺热汤添进来。

他偏头,坐在他身旁的小女娘抿着笑,一双圆眼弯弯,瞳仁映着亮闪闪的火光。

“先喝口汤暖暖,虽是入了春,可夜里还冷呢。”薛宝珠幼时见过阿爹替人打过更,一夜下来冻得人青紫,实在是难捱。

霍不啻筷子微顿,却是照做了。这样一碗热汤下肚,满口鲜香。炖上几个时辰的鸡汤配着笋的清香,再混杂着火腿甜咸的清润香气,鲜得人胃口大开。

面条裹着滚烫的汤汁,软滑劲道,春笋脆嫩、火腿油香,鲜甜醇厚。

再配上两口被泡椒汁子浸过的笋丝,酸辣爽脆,清香可口。

不知不觉,一锅面被他吃了个干净,连汤都喝了两碗。

薛宝珠静静看着,他这般旁若无人地吃面,想必不认得她是何人。远离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她不禁弯起眼眸,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你叫什么名字?”

霍不啻微凝,片刻后才淡淡道两个字:“阿弃。”

冷峻的人放下碗,面无表情,分不清悲喜。

薛宝珠听他名字猜想他大概是个身世可怜的人,一时间沉默无言。

“你呢?”霍不啻陡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薛宝珠不想被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偌大的宅院,得到一个不掺杂任何心思的目光实在不易。

“唤我幺宝吧,我阿爹阿娘都这么叫。”

薛宝珠仍是眼眸弯弯的模样,可眼角弧度有些许落寞的变化:不知阿爹阿娘有没有想我……

霍不啻见这爱笑的女娘忽露出一丝愁容,毫不自知地跟着皱眉。

“诶?你受伤了!”薛宝珠兀地瞥见他颈侧有道血痕。

霍不啻摸了摸颈边,是方才潜入宁国公府时不小心被枝条剐蹭了一下:“无……”

“疼不疼?”她看着那道足有两寸长的血痕皱起眉头。

霍不啻眸光一定,落在颈上的手凝滞不动。

面前的小娘子抿着唇低下头,解下荷包倒出来两颗粽子糖放在他手心:“以前我生病时,阿爹就会给我买粽子糖,吃了就不会觉着疼了。”

霍不啻素来不喜这些,可现下却鬼使神差将糖放入口中。

浓厚的麦芽糖香气带着松子仁的清香,味道简单朴素,却直直甜到了他心坎里。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薛宝珠看着他失神,未免有些心软。在这样的高门大户应有许多不易,未用饭饿着肚子当差应当也是常事。

她想着,朝他温和笑道:“阿弃,莫要再饿着肚子当值了,下次若还是来不及用哺食便来这找我,我做给你吃。”

霍不啻偏眸,对上双澄澈干净的眼睛。心神一晃,他轻点了下头。

薛宝珠将人送走后,把厨房收拾了一番本想回房,却蓦然瞥向落在树杈上的一轮圆月,她吸吸鼻子轻叹:有些想吃阿爹做的芝麻大饼了。

霍不啻回到宣明殿之时,周全在殿外等得心急如焚。

周全见着霍不啻全须全尾地回来,双手合十将各路神仙拜了个遍。他踮着小步迎了上去,将早已备好的披风罩在他身上:“圣上您饿不饿,要不要传些点心?”

“不必。”霍不啻摆手,“朕吃过了。”

“吃过了?”周全一怔,旋即如同炸了毛的猫般,“圣上,外边的东西可不兴吃,脏着呢!”

霍不啻进殿便褪去披风,摊开城中地图,执笔默然圈算勾画了许久,最终圈定了西市中央最为繁华的酒楼——临江仙。

“叫应铎去查查这临江仙。”

“是。”周全放下热茶,躬身退了出去。

霍不啻靠在椅背上,脑中尽是那锅火腿鲜笋鸡汤面,以及那句温和的“疼不疼”。

薛宝珠习惯了起早,小瓷小碗来唤她时发现她不在,寻了一圈才发现她正在小厨房里,专注地捏面团。

二人走近了一瞧,只见案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馍,却跟她们见过的那些花团锦簇、五花十色的花馍不同。

有圆滚滚的兔子、开了荚的豌豆、浑圆饱满的柿子、白绿相间的白菜……样样都栩栩如生,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一朵朵花瓣层叠、色彩艳丽的牡丹,若不仔细瞧,还以为是真的!

纪娘子跟在旁边,看着薛宝珠那双灵巧的手啧啧称奇:“乖乖,姑娘竟有这本事!”

薛宝珠笑眯眯的,一边忙活着包红豆馅一边道:“我这不算什么,邻居家的姐姐做得才好,这手艺还是她教我的。”

几句话的功夫,那黄澄澄的面团就被她捏成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南瓜。

小瓷小碗瞪大了眼睛,无论什么面团到了薛宝珠手中,她都能变戏法似的给捏成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姑娘大早上的做这些做什么?”小碗趴在案边,满眼的新奇有趣。

薛宝珠将花馍放入蒸笼,拿了两只蒸好的小兔子给小瓷小碗一人一个:“昨日听你们闲聊说起小瓷的生辰,也是赶巧叫我碰上了,过生辰自然要蒸花馍、吃面条。”

小瓷捧着兔子,愣愣地眨了两下眼。

“如今你不在爹娘身边,这生辰便由我与纪娘子给你过了,纪娘子还给你煮了红蛋,长寿面也已抻好。等晚上我们再做桌菜热闹热闹,你喜欢吃什么,可有忌口?”薛宝珠笑呵呵的,腮边酒窝洋溢着喜气,十分讨人喜欢。

小瓷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薛宝珠,心里暖融融的。她控制不住地鼻酸,眼睛湿漉漉地泛着泪花儿。自她被卖进府里,从未有人关心过她生辰几何。眼下不光有人给她过生辰,还会周到地问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小碗没有小瓷那细腻的心思,只知红蛋喷香、花馍好吃,以及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刚用过朝食,便有林氏身边的婢女来传话,说是来了客人叫她去见见。

薛宝珠拾掇一番,到正院时屋内正热闹。

林氏坐在榻上,手臂搭在懒架儿斜倚着,与一旁坐着名端庄妇人闲聊。

那妇人透着股书卷气,身边围绕着四名小童,最大的是个约摸十岁的小女娘,穿着绸缎衫子,颈间项圈挂着晶莹剔透的玉坠;最小的只有两三岁,胖滚滚的一个小人儿由乳娘抱着,正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将满屋子人逗得忍俊不禁。

姜锦月抱着林氏的手臂,亲亲热热模样,见薛宝珠进来神色微顿,面上笑容也变得微妙。

林氏见了薛宝珠,见她打扮还算得体,笑着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宝珠快来,这是你舅母和表妹表弟们。”

姜锦月看着林氏对着薛宝珠露出那样盛的笑容,心里泛着酸气儿。

薛宝珠落落大方地前行几步,学着以前见过的样子朝那妇人行了一礼,弯起眼睛笑得娇俏:“宝珠见过舅母。”

蒋氏上前几步拉住薛宝珠,含笑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拉至身旁坐下:“早先听你哥哥说宝珠与你年轻时生得一模一样我还不信,如今见了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这对儿酒窝,与妹夫的极像。”

蒋氏将身边的几个孩子排排整齐,瞧着颇为喜人:“大的是我的长女,名唤林书南。稍小一些的是我的长子,唤做林书安。这个是次女林书容,最小的是小儿子林书行。”

“快叫表姐。”

“表姐。”

一声表姐唤得不情不愿,孩子们叫完了人便围到姜锦月身边缠着她讲故事。只有最小的林书行对着薛宝珠咿咿呀呀的,十分热情。

薛宝珠也不在意,从荷包里倒出一小包粽子糖给他们拿去分着玩。

小孩子怕生,更何况姑姑家里忽然多出来一个表姐,他们不适应也是有的。

姜锦月一边哄着表妹表弟,一边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看了薛宝珠一眼。几个表弟妹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深厚,怎会对一个外来的有好脸色?他们是不会承认薛宝珠这个表姐的。

这国公府的千金从来都只有她一人,从前是,以后也会是!

蒋氏瞪了几个儿女一眼,从手腕上褪下只玲珑剔透的镯子,拉着薛宝珠给她戴上:“这是舅母给的见面礼,你戴着玩。还有几匹缎子,你等会儿带回去,明儿让你母亲叫裁缝进来给你做几身衣裳。”

说着,就有林家人抬了两口樟木箱子进来。箱盖一开,满屋子流光溢彩。

姜锦月目光一扫,又伸头看了眼薛宝珠手腕上的镯子。她掐着衣袖,心里直冒酸水:那可是外祖母的陪嫁,我向舅母讨要了许多次她都没给,如今竟给了她。

薛宝珠虽是在市井长大,可也见过些世面。这镯子成色水头极好,缎子更是少见的稀罕物,这些太过贵重,她不禁回眸看向林氏,让她给拿主意。

林氏见薛宝珠现在有了几分女儿的样子,心中高兴,朝她点点头。

薛宝珠征得林氏同意也就不在扭捏纠结,大大方方地对蒋氏笑笑:“谢谢舅母。”

蒋氏见她态度端方,不见半点小门小户的局促之态,心中不免惋惜:到底是高门血脉,若是当年没有抱错,自小在国公府教养,今时今日定要比月儿强上许多。

姜锦月抱着林氏的胳膊撒娇:“娘亲你瞧,舅母偏心,有了姐姐便不喜欢月儿了。”

林氏很吃这套,笑眯眯地点点姜锦月的额头:“哪会不喜欢你?”

蒋氏闻言,笑容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旋即笑道:“哪回来落了你?你多得了多少好东西,我偏心一回就不成?都是许了人家的女娘了,还拈酸吃醋的,真是长不大。”

姜锦月笑容微僵,舅母这话说得格外亲近宠溺,却字字都在点她。这是在告诉她应当知足,都要嫁出去的人了,别再惦记旁的东西,莫要与薛宝珠争。

她咬着唇,心中委屈难忍。

林氏拍拍姜锦月的手:“你们几个小的自己玩去罢,好叫我们清静清净,说说话。”

薛宝珠与姜锦月起身行礼,林家姐弟妹也像模像样地行礼,然后便围在姜锦月身边吵闹着要去她院子里玩。

独有小书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薛宝珠,张着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朝着她使劲,含糊不清地要抱。

薛宝珠瞧着这奶娃娃的模样心都化了半颗。这般大的小孩子香香软软的,最是可爱。

蒋氏见了也止不住笑:“快把小皮猴子给宝珠抱抱。”

乳娘将孩子小心翼翼地递到薛宝珠手里,正要叮嘱几句如何抱孩子,却不成想她抱得格外熟练,稳稳当当的,惹得行哥儿舒舒服服地趴在她肩头,别人再抱都不肯了。

蒋氏见了这一幕不禁感叹,到底是血脉至亲,小儿子都觉着跟宝珠更亲。她大手一挥,任由薛宝珠抱着儿子去玩。

石子路上,薛宝珠抱着软软的林书行,与乳娘逗得他咯咯直笑。

林书南带着弟弟妹妹跟在姜锦月身边,愤愤地盯着薛宝珠臂弯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幼弟:“哼!小叛徒!”

林书安与林书容向来以长姐马首是瞻,也帮腔附和。

姜锦月忍不住笑,唤住前方的薛宝珠:“姐姐!表弟妹们还没见过你的新院子,可否带他们去瞧瞧?”

薛宝珠回头望了望,三个小娃娃按照身高高低站着,很是招人喜欢,遂点头应下。

姜锦月则眸光微眯,带着表弟妹说笑玩闹,在薛宝珠面前显示自己与他们亲密非凡,是她替代不了的。

她要让薛宝珠知道,究竟谁才是国公府的千金!

然而薛宝珠却全然没在意,一门心思忖度着给弟弟妹妹们做些什么吃食。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薛宝珠的院子,她带众人进了屋,笑着让小瓷小碗上茶,也将今晨做的花馍捡些可爱有趣的呈上来给弟妹们玩。

姜锦月也是头回到这处新院子,一进门就心中泛酸。

屏风是白玉的、桌椅一水的红木、镜架竟是鎏金镶玉的……就连最不起眼的小小鼓墩都是嵌着珐琅的,样样精致。

林书南见表姐不高兴,冷哼一声道:“还是月表姐的院子好看,这太偏了,走得腿酸。”

姜锦月闻言不禁挺直了背,是呢,她的院子是除了正院外位置、风水最好之处,其实摆设也差不多,可见娘亲爹爹还是更疼她。

小孩子童言无忌,薛宝珠也不生气。正巧小瓷小碗两个端了茶与花馍上来,四人瞬间被那灵巧别致的花馍吸引了目光。

薛宝珠见他们喜欢,弯着眸拿起一个兔子花馍塞给林书南:“若是不喜欢兔子还有小老虎,南儿喜欢哪个就自己拿。”

林书南一愣,拿着兔子不知所措。没想到自己这般气她,她竟还对她笑呵呵的。

笑得还那样好看!

林书安与林书容觑了眼姐姐的神色,见她没有拒绝,乐呵呵地去挑花馍。

薛宝珠也给自己怀里的小书行挑了个小南瓜。

她是用牛乳和的面,香甜的气味很得孩子喜欢。不一会儿的功夫,碟子里的花馍竟被吃了个干净。

屋内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童言童语,和乐融融。

姜锦月见此捏紧了帕子,好在林书南姐三个吃完了又乖乖围在她身边坐着,没有被那薛宝珠收买过去。

立在一旁的乳娘啧啧称奇:“这是哪家铺子的花馍,竟做得这样精巧!”

小碗听了十分骄傲地挺起胸脯,与有荣焉:“都是我们姑娘亲手做的!”

话音一落,林家姐弟定定地盯着薛宝珠,三双眸子皆是亮晶晶的。

薛宝珠瞧出他们好奇,笑着开口:“你们想不想学?”

林书南与林书安默不作声,倒是林书容脆生生答了一句:“想!”

“好!”薛宝珠被她一脸认真的小模样逗得发笑,将怀里打着瞌睡的小书行交给乳娘,叫她把孩子带到内室的床上睡,免得着凉。然后便牵着林书容往厨房里走去。

林书安看着妹妹跟去学做花馍,自己也心痒痒:“姐,我去瞧瞧!”

林书南眼看着弟弟妹妹们都走了,当下也有些坐不住。她仰头看了眼姜锦月,纠结许久。走了觉得对不住表姐,可不走又实在惦记花馍。

她看着手里圆滚滚的小兔子,终是没忍住:“表姐,我去看看弟弟妹妹!”

说罢,迈着小短腿没了踪影。

姜锦月听着林书行打着小呼噜,咬碎一口银牙。她这个小表弟认床,何时在外头睡过觉?怎么到了薛宝珠院子里就这般舒坦!

她独自坐了半晌,听见小厨房里头的欢声笑语忍不住过去看了看,眼睁睁瞧着那素来只与自己亲近的表弟妹围着薛宝珠表姐长、表姐短的,倒显得她多余了起来。

一晃到了晌午,林氏派人过来传话叫他们过去正院用饭。却没成想林家的四个小娃娃都已吃饱喝足,现下正躺在薛宝珠的床上午憩呢!

蒋氏听了林氏身边人的回话也觉得惊奇:“竟都睡了?一点也没闹?”

跟过来回话的乳娘笑着点头:“大姑娘性子好,几个孩子都喜欢。大姑娘还带着他们做花馍,哄得他们十分开心。”

“花馍?”蒋氏听了好奇,林氏却是脸色一沉。

“是,大姑娘会做花馍,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呢!”乳娘赞不绝口,她也喜欢薛宝珠那般爱笑的小娘子,不住嘴地夸。

待乳娘退下后,林氏拉着蒋氏叹气:“嫂嫂,我这女儿该怎么办?被她养父母养得一股子铜臭烟火味,整日地在厨房里忙活,你说哪有千金小姐在那种地方的?还处处惦记着养父母,叫她改名字都不肯。过几日宫宴,也不知要不要带她去。”

蒋氏默了默,没搭茬。姜家上下都糊涂得很,她听了那样的安排都替薛宝珠觉得委屈,养女成了亲生的、亲生的倒成了养女,实在是荒唐。

至于林氏所说的薛宝珠更惦记养父母,蒋氏听了倒觉得这是个念恩的好孩子。反观姜锦月,知晓亲生父母生活不易竟一次都未曾探望,连派人照拂都没有且避之如蛇蝎,可见是个冷心薄情之人。

林氏垂眸叹气,想起乖巧的姜锦月不禁赞了几声:“还是月儿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蒋氏默默提眉,心中只道林氏这做母亲的偏心得很,哪个是亲生的哪个是养的都分不清。若有不足好好教养就是,更何况她瞧着宝珠也没她说得那般不堪,待人接物大方有礼,几个孩子也都喜欢她。

只是有些话她说不得,只拍拍林氏的手叫她莫急,女儿既已回来就慢慢教,宝珠是个聪明孩子,将来定不会差了。

一晃已是未时,四个小家伙也都醒了。

乳娘妈妈们忙前忙后地伺候小祖宗们穿衣,薛宝珠也在一旁搭把手。

说来也奇,这些祖宗们平日里睡醒后要闹上好一阵子,今日在薛宝珠这倒是个个乖巧,伸着胳膊腿,乖乖地要表姐穿衣裳。

薛宝珠身边围着四个小娃娃笑弯了眼,杏眸变新月。

蒋氏亲自到薛宝珠院里接孩子,本以为孩子们会高高兴兴地吵着要回家,却不料自己甫一进屋就瞧见儿女们见了她纷纷跑到薛宝珠身后,哭闹着不肯走。

薛宝珠笑眯眯地蹲下身子,捏捏他们的小脸儿:“过两日再来,表姐给你们做豆腐皮包子、火腿炖肘子、樱桃毕罗。”

“好!”

几个小人拉着薛宝珠的手,十分舍不得。

薛宝珠又哄了哄,命小碗将晌午时几个孩子们做的花馍装好拿来给蒋氏:“这是南儿他们几个做的,舍不得吃,要留给娘亲。”

林书南几个仰起小脸,邀功似的等夸。

蒋氏低头瞧着食盒中歪七扭八的花馍,虽是不大好看,但被孩子们感动得稀里哗啦。她见孩子被宝珠哄得这样好,心里更是喜欢她。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走到门口,薛宝珠眼见着他们上了马车。

薛宝珠打发了大半日心中高兴,这做千金小姐的滋味实在是不大好受。她虽不够勤快,可这高门大户的日子也是难捱。

抚琴绣花她不会,读书练字她更是一窍不通。

薛宝珠无甚能做的,忖度着回去睡上一觉。丝毫没发现不远处有道目光满是愤懑不平。

那边正院,林氏想了又想,叫杨妈妈去库里寻几匹好料子给姜锦月送去。总不能叫月儿觉着有了姐姐便都不疼她了,可不能让她受委屈。

夜里,宣明殿灯火通明。

霍不啻执着朱笔,批折子批得眉心疼。

周全见了又添上数盏灯:“皇上可饿了,要不要让御膳房准备些吃食?”

“不必。”霍不啻脱口而出,转瞬间却又想起昨夜那晚热气腾腾的火腿鲜笋鸡汤面。

他顿了顿道:“就要火腿鲜笋鸡汤面。”

周全闻言十分高兴,忙不迭地去传。

“等等。”霍不啻又开口,“还有粽子糖。”

周全一愣,圣上不喜甜,怎么今日主动要了?他心中疑惑,却也快速照办。

御膳房动作也利索,不消半个时辰便将东西呈了上来。

霍不啻行至桌前,只扫了一眼便皱眉。

同样的微黄嫩笋、同样的油香火腿,可就是没她做的香。

“给朕拿身常服来。”

周全听了一惊:“皇上,这么晚了您去哪啊?”

霍不啻神色淡淡:“去吃面。”

周全:???

霍不啻换上衣裳,正待出去时又瞥见桌上那叠焦黄的粽子糖。

他慢悠悠伸手一指:

“把这糖给朕包好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阿啻:说实话我很担心,不知道御膳房做的那狗都不爱吃的东西宝珠会不会喜欢,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孩子送小礼物。她要是不喜欢,我就把御膳房的全给鲨了,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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