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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008章(1 / 1)

第008章 “奉旨冲喜”

康熙认为苏佳氏的命格有虚假宣传的嫌疑,安和也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实在糟糕。

她一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从宫里一出来,就想试试做制衣生意。

舅舅李万和劝道:“此事只怕不易。有钱的大户人家,自己养着绣女织娘。街面儿上开裁缝铺子的,都讲究个帮派,有自个儿的圈子,轻易不让外人进去。”

“我已经四处托人,给你相看可靠的人家,你不如在家带着荣哥儿玩耍。舅舅家里,两个小厮两个家丁,日常跟着我外出,夜里在前院耳房里值守。内宅只有两个做饭洗衣的粗使仆妇,原来的两名丫鬟给了你姐姐。我找了人牙子,这几日就能再买两个来,然后就让丫鬟陪你出去逛逛。”

安和做惯了宅女,并不觉得烦闷,笑道:“我看着那些宫里的料子就手痒,要不先做几件简单的,找个铺子寄卖试试,看能不能逐渐打开路子。”

李万和不忍扫她的兴,就答应了。

安和兴致勃勃做了几件,满汉风格都有,打成一个包袱,交给舅舅拿去寄卖。

接下来的日子,安和在家逗弟弟、做衣裳,等着寄卖铺子的repo。舅舅答应的丫鬟还没到位,她也懒得出门。

很快就有媒婆找了上来,要给苏佳格格牵个红线,成就良缘。

李万和一打听媒婆说的人选,十分不悦。那是个没落宗室,不思进取五毒俱全,根本不是良配。

李万和严词回绝了媒婆。没想到那人怀恨在心,找了个泼皮无赖,叫做马二的,天天在李宅门前借酒装疯,胡说八道。

说什么一个孤女住在一个鳏夫家里,不清不楚,天天往墙外扔绣花帕子,还写着名字儿……

李万和勃然大怒,命家丁把他打出去。

马二就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自己祖上是红带子,竟然被养马的欺负,奴才打主子了!

顺天府衙役来了两趟,只是摇头。

李万和递了些好处,衙役才透露:此人家道中落,只剩族中有些老关系。那些人十分厌烦他,但也不会看他饿死。于是马二成了无赖滚刀肉,大罪不犯,小罪不断,已经没治了。

总而言之,衙役劝李万和还是破费点儿,息事宁人。

时间长了,街坊邻居开始风言风语,安和寄卖的那家铺子也找借口把衣裳退了回来。

安和的第一次创业无声无息的失败了。

更有甚者,安和在门口买个梨的功夫,就被马二缠住,还毛手毛脚。

海荣可不干了,像只小奶狗似的大叫着冲上去保护姐姐。

马二是成年人,却没脸没皮,要踢打海荣。

安和的小宇宙爆发了,使出表姐传授的绝学,飞起一脚踹到他大腿根上。马二滚出去老远,灰头土脸地溜了,好几天不敢露面。

关上院门,海荣还在生气,主要气自己没用,年小力弱不会打架。

安和拉着弟弟回屋坐下,笑着劝他,“你还没桌子高呢,就想和人打架了?只要你别挑食,每天照我教你的锻炼身体,等你能摸到到院墙上那个标记,就能保护姐姐了。”

海荣一向健康活泼,比同龄的孩子都壮实,怎么也能长到一米八!

内心深处,安和也有点郁闷。民智未开,想做点什么都困难……

这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的。就算海荣长得比姚明还高,对这个时代也无能为力。

安和抱着海荣轻声慢语,既是鼓励弟弟,也是给自己打气:

“人活着最难得的,就是安然自在。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想压垮你,让你认输,再也抬不起头。我们该怎么办?还记得吗,从在南边儿的时候起,姐姐就经常告诉你的那句话?”

海荣扬起小脸,眼神是超越年龄的坚定。

“我们能从瘟疫中活下来,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三份秀女名册并没有严格保密,很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康熙一方面拿不定主意,一方面也想看看相关人等的反应。

太子胤礽第一个表态,“四弟既然需要福运之女,做兄长的怎么能小器。皇阿玛,我看那三个就一起指给四弟吧!”

不是总怀疑我结党吗?我把命格带福的女子都让给四弟了,你是不是还要怀疑四弟和我结党啊?

如果四弟真和我结党,几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都给他就是了!

康熙不置可否,只说胤禛眼下的情况还好,此事从长计议。

八、九、十凑在一起,拿着三份名册研究了半天。

最后胤俄不耐烦了,“还选什么?太子定了一个,撂牌子出宫一个,剩下那个当然就指给四哥了!”

胤禟点头赞同,“可不是吗,按规矩来就是了,不知道老爷子还犹豫什么。”

那个撂牌子的真走运啊,不然就陷在里头了。四哥那边情况不明,万里有个一,就得守一辈子活寡。额娘昨儿还悄悄地说那姑娘必有后福呢。

胤禩笑而不语,心说这都是没准的事儿。规矩?皇阿玛才是最大的规矩!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进宫向德妃打申请报告:三名秀女,给太子的那一个,她不敢妄想。剩下的两个,能不能一起指给贝勒爷?

虽然有一个撂牌子出宫了,但乌拉那拉氏派人打听过了,那苏佳氏一直老老实实在家做针线,也没有自行婚配。

毕竟命格里有趋吉避凶的就苏佳氏一个,不加上她,四福晋这心里头没底儿!

至于苏佳氏双亲死于瘟疫,她当时年纪还小,也许功力尚浅呢?苏佳氏今年也才十七!而且两个大人去了,两个孩子却活下来了,这不就是当姐姐的保住了弟弟吗?

就算这个不灵验,不是还有第三个吗?

德妃心里频频点头,巴不得如此,却不能一口答应下来。她只能安慰乌拉那拉氏,说一定会向皇上陈情。

她身居四妃之一,深知后宫连着前朝,关系错综复杂。自己出身包衣旗,一向谨言慎行才有今日。她最希望的还是胤禛就此平安,不用冲喜。

老四和十四毕竟是天子龙脉,也许那妖魔真的就此退去了呢?

乌拉那拉氏低下头,她何尝不希望贝勒爷就此康复,不用冲喜?

紫禁城内外都说,四贝勒的后院是最清净的,四福晋是最有福气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乌拉那拉氏与胤禛年少就结为夫妻,育有嫡子弘晖。她却深深的知道,贝勒爷面冷心也冷。他只是看重规矩,按照规矩给自己体面,其实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心里去。

侧福晋李氏自以为是贝勒爷的解语花,一天到晚闹出多少事来。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嫡福晋平日的忍让,是因为贝勒爷的宠爱。

乌拉那拉氏看得清楚,这次贝勒爷大病一场,醒来之后的眼神,分明更疏远了。一如既往,他什么都不肯和自己说。

乌拉那拉氏如今不求别的,只想看着弘晖平安长大,成家立业,她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贝勒爷万万不能出事,弘晖不能没有阿玛!

京城大学士府内,张廷玉正在与父亲张英对弈。

僵持许久,张廷玉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父亲,婷儿这事……”

“你又输了。”张英一笑,从旁端起茶杯,一看却是空的。“来人,倒茶。”

门帘开处,一位面容秀美,气质清冷的少女捧着茶盘走了进来。

“婷儿,怎么是你?”

“伯父,婷儿知道伯父与伯祖父为了选秀之事费心,我愿嫁入四贝勒府。”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你可知四贝勒最近……”

“婷儿知道,无非就是守寡。听说钦天监算出婷儿命好,说不定就歪打正着了,”张若婷轻轻一笑,满含讥讽,“只要不回那个家,婷儿宁愿常伴青灯古佛。”

“你这孩子,别说气话,伯祖父和伯父会为你做主的。”

送走了张若婷,张廷玉叹了口气。张英面上始终淡淡的,不言不语。

“父亲,你还在介意……”

张若婷的祖父张嵩,与张英是同族不同祖的兄弟。

张英一生纵横捭阖,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嵩想方设法把他那一支抬进汉军旗,美其名曰为家族计,“狡兔三窟,有备无患”。尽管钻营了一辈子,张嵩终究志大才疏,只做到四品河道。

张英之子张廷玉新授翰林院检讨,已成为简在帝心的科场新贵。张嵩之子张平远庸庸碌碌,止步于九品知县,再难寸进。

歹竹偶尔也出好笋,张平远三子三女之中,最小的庶女张若婷人品学识都令人惊艳。此次选秀,张嵩父子都把希望寄托在张若婷身上,还打着张英的旗号为张若婷造势。

最近张平远和八贝勒走得很近,有意将女儿献与八贝勒。

张廷玉知道父亲早就不满至极,但他很欣赏这个侄女,也很同情她的处境。

“四贝勒人品贵重,本是个良配,若不是……”张廷玉摇头叹息。

“不是什么?”张英突然开口。

张廷玉怔怔的,“不是说四贝勒邪魔缠身,凶多吉少吗?”

“你错了。皇上为四贝勒医治和驱邪,耗费的功夫之大,只有太后和太子重病时可比。如果这样四贝勒还不能逢凶化吉,世上的人早就死绝了。”

“父亲的意思是……四贝勒一定会平安无事?那何不让婷儿……”

“你又错了,”张英微微眯起眼睛,“正因为四贝勒一定会有惊无险,才不能把婷儿送过去。”

张廷玉先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么说,太子的储位真的不稳了!”

张英曾短暂担任过太子胤礽的讲师,此时只是淡淡道:“路都是自己走的……但张家只能做纯臣。”

张廷玉颓然无语,知道父亲已经彻底放弃了张嵩一脉,侄女只能听天由命。

“启禀皇上,四贝勒刚刚陪伴德妃娘娘逛园子,在路上突然晕倒了!”

康熙霍然立起,“大萨满还没到吗?”

“根据前日的报讯,大萨满兼程赶路,但只怕还要一日功夫。”

“不能等了!李德全,让他们进来!”

李德全立即拉开门帘,外间的值班翰林跪下给康熙请安。

“拟旨!”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门板上,安和坐在门口给海荣做个坎肩。海荣在她身前身后跑来跑去,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

马二顺着墙根儿踉踉跄跄走过来,冲安和嘿嘿一笑,酒气冲天。

“小蹄子,你还不知道吧,嗝,你要遭报应喽!”

安和瞥过去一眼,“马二爷,又想挨踹了?”

马二吓得往后一缩,然后又神气起来,“嗝,你别得意,你马上就要被指婚了!”

安和都懒得搭理他。蛇精病啊你。胡言乱语,我都撂牌子了,指个毛婚!老娘是单身贵族!

没想到立刻就被打脸了。路口真的出现了一队人马,打着花里胡哨的仪仗,直奔李宅而来。

左邻右舍的街坊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想不到这个落选的苏佳格格,还能被指婚。

马二看着安和吃惊的样子,更加得意。

“你以为是攀上了高枝儿,到大户人家享福吗?想瞎了你的心了!”

“嗝,你是要去冲喜!”

李万和匆匆赶回来,闻言脸色大变,激动地推开他,“马二爷!这话可不能胡说!”

“我没胡说!等着吧,圣旨说话儿就到!看你们还笑得出来!”

海荣突然抱住安和的胳膊往后拖,“姐,我们快跑!”

马二哈哈大笑:“跑?往哪儿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小蹄子,你等着守寡吧!”

那队仪仗越走越近,旗罗伞盖甚是奢华,最显眼的是一顶精致的花轿。仪仗走得甚快,顷刻间就到了李万和家门前,二三十个兵丁四下散开,把路口堵得严严实实。

领头的太监跳下马来,对着安和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开口。

“敢问一声,您可是七品笔帖式苏佳-松克之女,苏佳-和嫣?”

安和的脑袋嗡嗡作响,但她知道不能回避,“正是民女。”

“奴才给苏佳格格请安,给您道喜了!”

在安和惶惶不安的瞪视下,那太监从怀中取出一张圣旨,展开就念。

“兹有镶红旗孝女苏佳氏,赐婚皇四子胤禛为庶福晋,即刻成礼。钦此。”

念完了,太监把圣旨一卷,双手往她跟前一递。

“恭喜庶福晋了。奴才们已经把花轿抬来了,吉服都在上面,就等您了。”

安和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撂牌子了吗?哪有这种规矩,还能补录啊?

皇四子?是我知道的那个四阿哥吗?四四?爱新觉罗-胤禛?

花轿都来了,吉服路上换?即刻成礼,半点儿也等不得?

难道真是冲喜?冲喜的意思不就是……胤禛快领便当了?你不是九龙夺嫡的最后赢家吗?

没听说过雍正皇帝曾经找人冲喜啊?电视上都不是这么演的!

我这只小蝴蝶养个弟弟就很不容易了,总不会扇到位面之子吧!

这尼玛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我真傻,真的,怎么会以为穿越开局就是地狱副本了?

上辈子是孤儿,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亲人,以为可以享受亲情了,却被告知该醒醒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

这尼玛才是活生生的地狱啊!

“庶福晋,请接旨上轿吧!”

传旨太监脸上始终带着谦卑的笑容,向旁边一挥手,四名宫女就向安和走来。

拒婚?那就是当众抗旨,只怕顷刻间全家都要人头落地!生死攸关,决不能犹豫!

安和一转身,猛地把弟弟推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李万和怀里。

“舅舅,我答应了,从此刻起,海荣就是你的儿子!”

“姐!”海荣抗拒地要冲过来。

“海荣,站住!”

姐姐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海荣不由得呆住了。

“记住姐姐说过的话!好好孝顺你阿玛!”

我们能从瘟疫中活下来,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李万和这才回过神来,死死抱住海荣,捂住了不断挣扎的男孩的嘴,可自己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嫣儿……嫣儿啊!”

“舅舅,你多保重,海荣就拜托你了!”

舅舅你已经做到最好了,我这次也不算盲婚哑嫁,那可是爱新觉罗-胤禛,雍正大帝,我不信他会这么轻易的狗带!

无数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安和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一步。

就像她谢过葛青救命之恩那样,就像她婉拒于老夫人收养那样,就像她对宜妃献上防疫方子那样,脊背挺直,以无可挑剔的礼仪,盈盈下拜:

“民女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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