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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离我远点(1 / 1)

一场春雨一场暖,五月一到,绥延街上的人明显变多了。

孙贤徵拿着书喝着茶头也不抬地问:“小姐休了半个月还没好?”

春梓不应,低头沉默。

“偷懒够了,课就从今晚开始,正儿晚点过去,你提前给小姐准备好笔墨书案,就选在……临湘院。”

孙贤徵是绥延有名的大儒,自己不教让周正教,司马昭之心。

春梓退出书房,挠心抓肺的,她上哪儿去把小姐找回来。

喧闹的街头人头攒动,卖糖葫芦的立在街边,吆喝声此起彼伏。

“公子,糖葫芦来两串?”

孙雪鸢面对扎着糖葫芦的草垛子,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两串糖葫芦,眼神甩到不远处。

“阿寿,看见了没,又在茶摊儿。”

阿寿顺着孙雪鸢说的方向瞧去,几个十来岁的公子围在一起吃茶,个个服饰华贵,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跟着。

其中有个公子十分不礼貌,拿过一旁桌上的茶据为己有。被抢茶的那桌瞧着架势,并不想惹事,起身走了。

“瞧见了小姐。”

阿寿一双圆短粗眉,虫子似的挂在眼上,尽管现在用着十分嫉恶如仇的眼神,依旧感觉不到一点凶相。

他比孙雪鸢高出将近两头,是府里为数不多的年轻武丁,是孙雪鸢盘算良久……要来的。

他已经跟着孙雪鸢十日,观察了这帮公子哥十日。十日来,听了不少事。

一家的公子新有了通房,邀另一位公子过府一看;一家的公子新找了私塾先生,两日就把私塾先生气跑了;其中一个竟然还谋划着,把孙贤徵老爷打一顿……真是可恶。

阿寿的嘴高高撅起,随时准备着听命令。

孙雪鸢同阿寿一样气愤,本来只是觉得那晚有蹊跷。谁知跟了几日才发现,这帮孙|子竟敢把算盘算到她爹头上去?找打!

“阿寿,一会儿他们右拐进前面那条巷子,我们就动手。”

阿寿摩拳擦掌,年轻的脸上露出几丝兴奋。他看家护院可是有真本事的,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是走过好几趟镖的。

巷子中段。

“三少,你说的那个通房可是细柳腰?嘿嘿嘿嘿~。”

“有多细?我一个手握的住么?”

“切,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砰——一颗石子精准地打在正说话的人的后背上,那人抬起手瞧瞧左瞧瞧右。

“谁打我?”

“没啊。”

“就是阿,三少,咋可能有人打你。”

那人刚落下手,砰——一颗石子又精准地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到底谁!大爷的!”他怒气冲冲转过了身,便瞧着巷子入处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前面低低瘦瘦的双手环胸,正挑衅地看着他。

他身旁之人也看到了,替他吆喝。

“找死阿!”

“知道这是谁么?”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嘿!”说着就要撸起袖子假模假样过来。

孙雪鸢今日是男性装扮,整个头都梳了上去,全部汇于头顶中间,透着一股子弱不禁风的瘦弱书生气,可眉眼间是恣意挑衅。

“哟,谁呀?我可不知道。绥延臭鱼烂虾多了,太多了,记不住。”她嫌弃地掏掏耳朵。

中间那个人呆不住了:“竟不知小爷是谁!我爹可是当朝……”

“是,是半夜兜人头打人黑棍的胆小鬼、窝囊废。”孙雪鸢打断他,抢话道。

那人停住了,回头瞧了几人一眼,当下就有些猫逮住耗子的感觉。不过很快,这感觉就消逝了,扭过来时,一脸吊儿郎当满不在乎。

“那你是谁?跟周正那小白脸什么关系?替他报仇?就你?细胳膊细腿儿,爷们一根手指头就把你甩出去,”身后之人起哄,他嘲笑,“怕是连名儿都不敢报吧,哈哈哈!”

一麻杆一憨货,还敢上门来报仇?

孙雪鸢冷笑,周正?她才不为他来,她为他爹来,敢打他爹的主意,就是找打。

孙雪鸢把手里剩下的糖葫芦丢在一旁,惬意地拍拍手尘:“我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你……老父亲!”

那人被激怒了,手从高处挥下:“给爷上!”

阿寿往前一步,站到孙雪鸢身前。此时相距有一些距离,能听到一些碎语。

“就这么个呆子,走,揍他!瞧不起谁!”

几人也不讲什么人多欺负人少,全都一哄而上,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巷子入口便倒地了好几个人。

“哎呦——我的腰。”

孙雪鸢走到那个三少的面前,半压着身子,用轻飘飘的语气嘲讽:“瞧不起你呢,好大儿。”

好大儿面色铁青。

“有本事别走,就你会带人!”

几个纨绔公子哥起身,比孙雪鸢高了不少,此刻却忌惮地看着方才嘲笑呆憨的阿寿,些许绕开。

“等着!”

孙雪鸢下令:“阿寿,给我揍!竟然还有力气告状!”

半炷香后,巷子入口处围了一大圈人,几个纨绔子弟哥儿被打的鼻青脸肿,哪个都不想再爬起来挨揍,可有人嘴边还是不服。

“等着,我回去告诉我爹!”

孙雪鸢走近蹲下,在他耳旁低语。

“有本事你就告,让你爹知道你因为品行不端被孙夫子撵走,还施行报复,你看你爹打不打的更重。”

“哼!”

纨绔公子哥看着拐出巷子口的人,恶狠狠朝一旁吐出一口血沫儿。

下午时分,孙雪鸢和阿寿鬼鬼祟祟从后门回府,正好被正在花园读书的周正看个正着。此时,他手执一册书,书挡住半张脸,远远看去,还是在专注读书的样子。

“阿寿,快走快走。”

孙雪鸢和阿寿分开,阿寿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孙雪鸢瞧着阿寿消失在月洞,才放心地往自己的方向走。

只是一抬脚,她看见自己的黑色皂靴上染了一团大大的黄泥土,扒在斜面上,怎么看怎么不好看。

四周静谧,无甚人,孙雪鸢蹲下掏出随身的帕子一点一点擦拭鞋面。

孙府花园的院墙上若隐若现一颗脑袋。

周正放低书定睛瞧了几眼,认出是被孙贤徵赶出去的纨绔子,他似跟踪孙雪鸢而来,正四处寻她。

周正拿起书,卷在手里,定定地站在了蹲着的孙雪鸢身前。孙雪鸢面前一下子阴暗下来,她仍在专心致志擦着皂靴。

墙头上的人找寻一周没有看到,对着墙下私语:“没找着啊,看着是进这儿了。跟丢了?”

墙外悉悉簌簌,听不清言语。

不一会儿,墙头露出的头没有了,周遭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一下一下的拭鞋声。

等孙雪鸢擦完,满意地拍拍手,抬起头才发现面前站了个人。

周正长身正立,手背后握着一卷书,微风吹过衣袂,显得整个人清冷又仙气飘飘。

孙雪鸢心想,晦气。

她猛地站起身来,满不在乎地抬脚欲走,铺天盖地的黑和满世界的银色点点铺面而来,耳旁还好似嘈杂,腿软……起的太猛了。

孙雪鸢瞧着有倒下去的架势,周正一把扶住了。

孙雪鸢借着周正的力反应了半天,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周正松松地扶着。

……

孙雪鸢立马抬手挣开:“谁、谁用你扶了。”她一步迈开,“离我远点!”

怕周正没清楚她的意思,又补了一句:“以后,你能离我多远就离我多远,听见没。”

话音刚落,月洞门那头就传来孙贤徵的声音。

“正儿……正儿!”

糟糕。

孙雪鸢警铃大作,她这身打扮被看到,肯定少不了一顿盘问,要是再听到些什么消息,完蛋完蛋,抄佛经都是轻的。

五月的草虽说长的很好了,但她家花园里的草都是矮矮的草,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可以躲避之处!

凉亭的柱子挡不住她,她慌不择路,四处寻找,然后孙雪鸢戏剧性地看到面前的少年,比她高,肩比她宽……

“正儿啊……”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是月洞门的口了。

孙雪鸢咬紧后槽牙,老鹰捉小鸡一般躲在了周正身后。周正是个木头,此刻站的板正,认真地在贯彻“有多远离多远”。

孙雪鸢五官皱在一起,心里默念,不管了不管了,先过这一关再说。

她的手抓住周正后腰处,拽了一下,周正就正对月洞口了,说来甚是惊险,刚一转过去,老爹就踏门而入了。

孙贤徵见到周正很是开心,他边走边问:“正儿啊,瞧见雪鸢没有?找了半天了,半个影儿都没见到。”

“晚上还……”

孙老爹发现,他的爱徒周正僵直地站在原处,不朝他进哪怕一步,随着他的靠近,还面色极不正常地悄悄挪着碎步。

风过之时,周正的衣摆被掀动,露出与周正衣服不一样的颜色。

见过大风大浪的孙贤徵立马明白了,脸上的笑更加重了,却老狐狸般依旧往周正处走。

“正儿啊,最近给逆子上课,”孙贤徵把“逆子”咬的格外重,“若是她不好好学,你怎么治她都行,我双手同意!”

老狐狸把眼光瞧向周正身后,摸着胡子说:“什么辣椒水啦,打手板啦,罚不许吃饭啦,实在不行,你告诉我,我亲自揍她个小不争气的,实在不行,请过来刑狱的人,看她学不学。”

孙雪鸢五官拧的更皱巴,这哪是老爹,这是前世仇人。

周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看向别处,无意间与孙贤徵眼神相撞时,被孙贤徵饶有意味的笑看的发毛。

那一瞬间,他有种脱光了站在老师傅面前的感觉,非常不好。

孙贤徵走了,孙雪鸢才探出头,手还在某人身上扒着。周正侧着头看她,眼睛略带嫌弃地盯到她不合规矩的手上。

孙雪鸢:……

她的耳后忽然火一般的烧了起来,前一秒还让人家有多远离多远,下一秒就钻背后,还扒着人家衣服。

不过她是谁,她可是大小姐!

孙雪鸢高傲地仰着头,目光乱瞟:“那个,下次,下次,下次见到离我远点……”说罢,强装无所谓的大步流星走了。

院子里青草正盛,他瞧见书页上的罗敷,合上了书。

等他回到院子,阿容絮絮叨叨冲到他面前。他极为平静地看了阿容一眼,绕过阿容往房里走去。

阿容不觉得周正这样有什么奇怪,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今日绥延的新鲜事。

“周少爷,你猜,今日有什么大消息!”

周正绕过书案,低头弄自己的事,并不接话茬。

阿容脸上还是很愉悦,自问自答:“学堂里老是看你不惯的那几个,被人打啦!哈哈哈,高不高兴!”

周正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好像发生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仿佛前些日子打他的人与他隔了一个世界,坏人得坏果,对他而言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阿容:……

阿荣跟在周正身后嘀嘀咕咕,谁揍的,真是解气。

周正停住脚步,眼神落在那方裂了缝的墨宝上。

随后他指指头墨宝:“把那个收走,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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