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陈周走后，时间过得更快了，悄然到了凌晨三点，包厢里的人纷纷喊着下次约。但今晚实在是啤的白的一起灌，好几个人道都快走不动了，晃一沓人民币在面前都重影。
有人建议去隔壁星级酒店开几间房凑合一晚，得到了大部分的人的支持。
托了加班后还夜场蹦迪的福，这晚叶橙在酒店大床上睡得极好，顺利在周末睡到日上三竿，头疼都好了几分。
一醒来便听见俞微宁在洗手间抱着马桶大吐一通，叶橙忙从大床上滚下来，给她倒了杯温开水，托酒店服务生去附近药店买了解酒药才好一点。
看着俞微宁吐完后惨白得像纸的脸，叶橙很担心。
“要不我带你去附近医院看看？”
“不用，就一点小病。”
俞微宁摆摆手，她正在喝杯里的温开水，头一仰，杯底的水就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叶橙仍坚持，脸上的担忧十分明显，“还是看看吧，都吐成这样了。”
看得俞微宁想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在公司应酬时可没少喝酒。别说这点了，喝到半夜胃穿孔进医院都有，都是小意思。”
说完俞微宁就进洗水间收拾自己去了，叶橙则是捧着空空的玻璃杯在原地发呆。还是搁在床头的手机震个不停，拉回了她的思绪。
叶橙搁下玻璃杯，拿起手机，发现是她的室友肖欢。
肖欢是附近理工大学的在读研究生，只比叶橙大了两岁。为了和同校的男朋友在一起方便，租下了叶橙位于蓝山小区两层小公寓的一楼。两人平时虽忙各自的事情，并不常在家里碰见。但肖欢厨艺不错，叶橙又是个平时在家不开火的。遇到她下厨，叶橙也会脸皮很厚地捧着个碗过来蹭饭。
可自从肖欢上个月发现男友与同校师妹的暧昧短信，两人大吵了一架，叶橙便再也没有在家里见过肖欢，这个电话，也算在叶橙意料之中。
“欢欢姐？”叶橙按下接听键，问候了一句。
“嗯，我刚刚上二楼敲了你的门，你是不在家吗？”
叶橙听着洗手间传来的声响，应下：“有点事，在外面。”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是要转租吗？”叶橙有些料到，猜了一句。
半晌，才听见肖欢回：“橙子，对不起。”
叶橙努力把话说得无所谓，离别总是常态，“没事啦，我现在打车回去，你等我一会儿。”
肖欢回得很快：“我还做了蛋黄酥，正烤着，估计等你到家就能吃上了。”
肖欢学业之余喜欢做甜点，叶橙万年不用厨房，倒是被肖欢添置了一堆东西。烤箱砧板空气炸锅，时不时肖欢就喜欢烤一炉黄桃蛋挞出来，两个女孩分着吃。
听见有甜食，叶橙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好啊，你等我。”
挂了电话，肖欢看了眼时间，顺势跑到厨房关了烤箱，拿起隔热手套，把一托盘的蛋黄酥取了出来。
一只只蛋黄酥圆滚滚的，金黄可爱，看着就让人胃口好。只是肖欢看着看着，不免想起从前一些不好的回忆，愣了下，又想起客厅里还有外人，探头出去招呼了一句，“你要喝什么？茶还是饮料？”
上门来租房的是肖欢以前在国外念书时的学弟，只在那一群亚裔一块在留学生公寓开单身派对的时候见过，聊了两句。学弟本就寡言，加上微信后两人并没有什么话讲，这次能因为肖欢在朋友圈里随便发的一条转租消息主动找上门来，连她自己都想不到。
真神秘。
肖欢看着那道颀长利落的身影，不由得感叹。
帅哥还真是赏心悦目。
“茶吧，谢谢。”
学弟还微笑，肖欢本着良心不敢多看，立马捂着一颗少女心回厨房开始烧水泡茶。
在烧水的间隙，肖欢捧着手机，和以前的同学打听了一下这位学弟的背景，很凑巧，群里一上来就有和学弟同系的粉丝跑出来挥舞着粉丝大旗。
“lee真的帅死了！我男神，人帅话不多。”
“建院之光啊简直是，谁说我们学院没有帅哥。”
“还记得我们学校门口拐过去两条街的be there咖啡店吗？”
肖欢回得很快，“记得啊，以前常去写pre，环境和咖啡都不错。”
“那是lee的作品，那么多来稿，不乏已在业内小有名气的建筑师校友，店老板一眼就选中了lee的设计。”
“那年他才大一。”
“这么厉害？”
肖欢很惊讶，她那会儿沉迷游戏缺乏社交，几乎没怎么关注过这些消息。
“何止，lee还是我们院的优秀毕业生，那年的毕业致辞视频你现在在外网上还能找到，播放量最高的那个就是。”
“也别太惊讶，颜值确实是第一生产力。”
肖欢捧一杯新泡的普洱出了厨房时，手几乎都在抖。年轻有为的学弟见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在接过热茶后，还递过来一片湿纸巾。
“茶水小心烫。”
肖欢看他更加顺眼，同时在心里想，不知道这位学弟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活脱脱一个金贵又有教养的小少爷。
简单陪他逛了一圈公寓后，学弟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从言语来看很满意，没什么要挑剔的地方，连叶橙随手画满了一整面墙的火柴人涂鸦都能原谅。
肖欢微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学弟在楼梯口停下，指指楼上，“上面还有别人？”
“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室友住的地方，是个蛮可爱活泼的小姑娘。平时工作很忙，总得来说，不常住在这里。”说到这里，肖欢已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不瞒你说，其实她才是这里的房东。”
“房东？这里房价不便宜吧。”学弟果真很惊奇地挑了挑眉。
“是啊。”肖欢不禁回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叶橙的样子，“之前我男……前男友陪我找这边房子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全款买房，怕不是家里有矿。”
“起初我还以为会是个挑剔难搞的富二代，要不要租这里还纠结了一下。后来住久了，发现其实就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小女孩，很好相处，还经常和我一起熬夜吃两块钱一包的泡面。”
学弟若有所思，点点头。
肖欢以为他会介意合租的是女孩这件事，却没想到他说的是：“我知道。”
肖欢没大听懂，碍于情面也没多问，只看着他走到窗边。
窗帘厚实，被他挑起一个角后，室内阳光更盛。就是在这样的沉默中，他看着楼下小跑进公寓大门的女孩，勾唇笑了一下。
没什么脾气……怎么可能。
换在以前，脾气大得能把叶家老宅的房顶掀了。
北宁市的交通堪忧，叶橙紧赶慢赶也花了四十五分钟。一进门，刚想和肖欢道歉，却一下子被她拽进厨房。
“对不起啊橙子，没提前和你打招呼就转租了房子。”
“没事。”叶橙拍拍她的手，问她：“那谦哥呢？他人走了吗？”
“前两天就把落在我这的东西都拿走了。”
叶橙听着更加心酸，咬了咬唇，问道：“那欢欢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我妈让我在这没什么留恋的话，还是回老家考个事业单位算了。”
肖欢苦笑了一下，她也曾畅想过他们的未来。在学校读完研，把结婚证领了，定居北宁，生一对双胞胎，然后把远在老家的父母接过来。可这一切都在发现枕边男友为了和师妹同游迪士尼推掉了她的生日约会时破灭了。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连肖欢自己都不知道。
“会好的。”叶橙又拍拍她的手。
在一阵沉默后，肖欢和她提起：“对了橙子，我没和你说清楚，这次来租房子的，是个男的。”
叶橙啊一声，摸摸鼻子，没想到这一层。
肖欢解释一句：“是我以前学校的学弟，人很靠谱。不过如果你介意异性的话，我现在就让他走。”
叶橙不好说什么了，她确实很介意。
当初爷爷叶于勤同意她搬出大院已是极限，条件就是必须住在他安排的地方确保安全。就连叶橙亲自挑的室友，叶于勤都找公安系统的熟人筛过，保证政治背景没什么问题才准许。现在换成了个男的，爷爷怕是更加不同意。
肖欢看出她的窘迫，“别不好意思说啊，这有什么，那我现在就让他走？”
“……麻烦了。”
肖欢虽觉得可惜，但她不好让叶橙难做，当即便走了出去，和学弟沟通一番。叶橙后一步走进客厅，随意看了那边一眼，竟看见站着的那人在翻她随手放在电视柜上的书。
“那是我的。”
叶橙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别人乱翻她的东西，尤其还是个陌生人。
“你的？”他晃晃手里的书，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懂吗？”
其实半懂，那是一本当代建筑大师以通俗口吻叙述专业理论知识的书，叶橙并不专业，很多地方看得云里雾里。但她并不想让人看扁，朝他微抬了下下巴，“怎么就看不懂了，你瞧不起人？”
“没什么，说明你挺厉害。”
这样是个人都能听出带点嘲讽的话，叶橙脸更黑了，可这么无意识地盯着，她竟发现这人有点眼熟。北宁市已是初春，他只穿一件很居家的长袖套头卫衣叠穿纯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上一点，平直的锁骨露着一半，黑发干净又柔软。
眉头始终微微拧着，整体气质偏冷，不说话的时候像座冰山。
到底像谁呢？
叶橙凝神想了下，她是个彻彻底底的颜狗，又脸皮厚，在路上看到帅哥都要比平常人多回头看两眼，不至于连个人都认不出来。
趁叶橙思考这一会儿，他人已经走了过来，把那本书交到她手上。
“你批注错了，标准承重八孔砖尺寸单位是毫米不是厘米，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一句话，叶橙默默想着，装逼确实活该被雷劈。
她万分尴尬地接过书，可随着距离拉近，叶橙分明看到伸到面前的右手手腕有一条极淡的伤疤。他皮肤白，那道疤更白，已经看不太清，但她记得这道疤。
“你是……”
叶橙缓慢抬起头，指着他，眼里的震惊怎么藏也藏不住。
“顾青李？”
也就是同一时刻，叶橙只觉得眼前眉眼里写满疏离淡漠的年轻男人终于和她记忆里那个单薄倔强的少年重合。他比起当年寄住在叶家时，更高了，肩膀更宽，五官也长开了，难怪自己要认不出来。
“好久不见。”
叶橙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