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眼前这个人和梦里很不一样了。
梦里那个男人正值盛年，全身上下充斥着让人讨厌的自负。
而眼前这个人却尽显颓废之势，发间隐隐发白，甚至有点可怜。
但是秋秋一点也不想同情他！
那人转过了身，秋秋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一张和姜雪茹极为相似的脸，尤其是眉眼之处，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您身体不好，应该在家休息，不应该过来。”姜雪茹面无表情，语气里很是疏离。
疏离得叶盛仁有些不快。
叶盛仁低哼了一声，“你不愿意回家，我还不能来找你吗？”
叶盛仁身体大不如以前，性格和脾气却没改变多少，特别是面对姜雪茹的时候。
姜雪茹不说话。
叶盛仁又说：“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说，下周是你思思妹妹的生日，好不容易大家都有空，回家一起吃个饭吧。”
姜雪茹抬眸，“我跟您说过很多遍了，她不是我妹妹。”
叶盛仁闻言有些不悦，“你就这么不愿意接纳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结婚后多少能理解我一些，你怎么还是这么固执？”
“我愿不愿意接纳，您给过我选择吗？就像我进娱乐圈这件事，您不是一样没给我选择吗？”
叶盛仁一口气咽不下去。
他和姜雪茹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交流了，每次见面不是他被姜雪茹气死，就是姜雪茹被他气死。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姜雪茹进行沟通了，上一次两人还是他给姜雪茹安排婚事的时候，最终也以吵架告终。
姜雪茹结婚以后两人基本再没有见过面，本以为这次可以心平气和的交流，却没想到还是一如往初。
叶盛仁难得忍住了脾气解释道：“我不让你进娱乐圈是有原因的。你难道忘了你妈是怎么离开的吗？如果不是因为她陷在角色里出不去，她会得抑郁症自尽吗？我都是为了你好，是怕你重蹈你妈的覆辙，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姜雪茹闻言却没忍住轻笑了笑。
“害怕我重蹈我妈的覆辙，所以不让我进娱乐圈，您可真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那您怎么对你另一位女儿进娱乐圈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什么意见？”
叶盛仁：“思思进娱乐圈只是为了玩！”
“那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姜雪茹直愣愣地盯着叶盛仁，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失望。
“我是为了我的梦想，就是这么个微不足道的梦想，被你踩在地下□□了这么多年，你说我不理解你，你理解过我吗？”
叶盛仁一时沉默了。
姜雪茹当初最开始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叶盛仁确实约束没有任何限制。
直到后来，已经很久没有沟通的姜雪茹一脸想被夸奖给他展示自己刚刚拿到的影后奖杯，叶盛仁突然害怕了。
姜雪茹的妈妈，他的妻子姜薇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舞台剧演员，因为饰演了一位非常极度忧愁经常折磨自己的角色，陷入角色后迟迟走不出来，患上抑郁症没多久便离他们而去。
大概是看到姜雪茹的“柳墨”这个同样具有非常强烈的悲剧色彩的角色，叶盛仁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姜薇。
他害怕姜雪茹走上同样的路。
所以当时本来想收到夸奖的姜雪茹收到了一顿责骂。
所以后来他借助自己的人脉开始限制姜雪茹在娱乐圈内的发展。
他想逼姜雪茹退圈回家。
本来拿到影后以后的姜雪茹发展势头应该是很好的。
就像当时圈子里说的。
天降紫微星，有颜值有天赋肯努力。
她天生就应该在这条路上闪闪发光。
但是因为叶盛仁的限制，那几年的姜雪茹根本就接不到什么好的剧本。
后来叶盛仁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了，在他收手以后姜雪茹的演艺事业也终于回暖。
但是他的自负和骄傲从来不允许他低头。
叶盛仁偏过头，“当明星算个什么梦想。”
客厅里面火气十足，足到秋秋都恨不得给面前这人一个暴捶。
顾清越打破了这个气氛，他把姜雪茹拉到自己身后，对叶盛仁说：“叶叔叔，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叶盛仁这才将目光放在顾清越身上。
说起顾清越他就生气。
他们叶家和方家作为海市两个关系不错当户户对的豪门，本来早就口头协议过等到孩子适宜的年龄就联姻。
但他给早早给姜雪茹物色好人选以后，姜雪茹又和他对着干。
姜雪茹不同意也就算了，方家那么多人，总能找到一个和她眼缘的，结果顾清越这个小子怎么把姜雪茹魂给勾走了，两人背着他直接去领了证。
叶盛仁知道两人结婚比广大网民群众还晚。
姜雪茹和顾清越两人领完证直接在微博上公布，全网震惊多个社交平台崩溃，而叶盛仁也是被从别人那里知道的消息。
当晚叶盛仁大怒，想问姜雪茹怎么回事，只到了“我已经嫁人了不要再给我安排联姻”的回答。
虽然顾家也算不错的了，但是这种超出于他控制的事情就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顾清越又继续说：“您作为一个商人当然不懂雪茹作为一位演员的梦想，不懂不应该是否认他的理由。而且不管怎么说，您想让雪茹回家不让她继续演戏可以，但是您也不能故意破坏她的名声，让她挨了这么多年的骂吧。”
叶盛仁：？
“我没干过这些事情！”
这些年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让姜雪茹拿不到什么好资源，他想这样断了姜雪茹拍戏的想法。
顾清越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笑了笑又说：“雪茹前几年可不光是接不到剧的事情，上综艺被恶意剪辑，总是被无端造谣，这难道不是您授意某些人去干的？”
说完刻意的停顿了一小会儿，逐字逐句加重声调道：“还是说有人在您不知道的时候，打着您的旗号伤害您的女儿？”
叶盛仁忽然的慌了神。
他平时并不关注太关注娱乐圈的事，只知道姜雪茹如他所愿确实混得不太好，他一直等着姜雪茹早点回家，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
他不由很是震惊：“什么意思？”
顾清越难得一脸颜色，掏出来一份文件递过去：“我这里有一些文件您可以了解一下，这些雪茹在圈内风评这么差到底是为什么，相信等您看完后会对有些人有新的认识，到时候欢迎您再过来。”
叶盛仁接过去，顾清越已经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样子。
他又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之一，“那下周思思的生日宴……”
顾清越打断：“我说了，等您看完以后再决定，慢走不送。
话都说到这里了，叶盛仁怎么没说不方便再留下去，他临走前看了姜雪茹一眼，她依然是那一幅冷冰冰的表情。
叶盛仁叹了一口气，他这次来其实是想和她好好道个歉的，他知道这些年来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回头看才发现这些问题，可是每次见到姜雪茹就忍不住和她吵架，这次也不例外。
他又看了眼手里的文件。
算了，下次再说吧。
叶盛仁走的时候姜雪茹连个眼神也没有分可他。
她反而盯着顾清越问：“你什么时候准准备的那些东西？”
顾清越卸下一脸的严肃，挑了挑眉：“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姜雪茹：“其实没必要，叶思思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
“可是最该清楚的人却不清楚。”顾清越朝着叶盛仁还没有消失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姜雪茹终于把目光移了过去。
叶盛仁还没六十岁，但年轻时挥霍过度，前不久又生了一场病，病去如抽丝，整个人苍老了至少十岁。
如今的背影看着颇有些沧桑。
顾清越把姜雪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
姜雪茹：？
顾清越解释：“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不怕湿。”
姜雪茹没忍住笑了笑，推开他说：“我答应过你再也不会哭了，而且就这么点事情，以前可能还会难受很久，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顾清越：“真的不会有什么感觉吗？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你的亲人。”
他家庭没那么多糟心事，但也很清楚有些东西是没那么容易割舍的。
姜雪茹摇摇头，“我已经有更值得爱的亲人了。”
姜雪茹一手牵着秋秋，另一手牵上了顾清越。
秋秋今天本来很生气，被姜雪茹牵上后立马阴转晴，蹦蹦跳跳地问：“我也可以是妈妈的亲人了吗？”
姜雪茹点头：“只要秋秋愿意，秋秋当然可以。”
秋秋抬起头：“那我要妈妈亲亲！”
秋秋最喜欢妈妈的亲亲了！
姜雪茹非常配合的在秋秋脸旁亲了一个，转头看见从她牵手起便呆愣着的顾清越，也准备在他脸旁边亲了一个。
顾清越：！！！
顾清越吓得连忙后退。
姜雪茹：？
没等她问出口，顾清越逃走了，留下一句“时间不早了我去洗个澡”。
姜雪茹看着他的背影很不理解。
小时候他也不是经常亲脸的吗？不就十几年过去了怎么就不让了？
而在场唯一能听到声音的秋秋偷偷笑了笑。
嘿嘿，有人害羞了！
小宋跟着顾老板在沙漠里辛辛苦苦上了好几个月的班，特别最近《超萌》开播后还要时刻关注姜雪茹直播间动向，虽然老板给的额外工资非常丰厚，但是再多钱也是累的。
今天好不容易回了海市，本来准备好好睡一觉，结果大半夜被电话吵醒。
小宋第一反应是把电话挂了。
但是没过多久又响了。
小宋抓过来一看，大大的“老板”两个字。
小宋立马接起来电话，电话里传来顾清越急迫的声音：“看微信！”
小宋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这个时间点老板突然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他立马打开微信，赫然看见一个小时前顾大老板的消息。
老板：“你说如果有个女生想亲你是怎么回事？”
小宋：……
这他喵是什么大事！！
但是作为久经沙场的助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回复。
小宋想暴富：“老板有人要亲你吗？”
顾清越那边安静了一会，才回复。
老板：“不是，我有一个朋友，我帮我的朋友问的。”
小宋想暴富：“哦。”
老板：“哦什么哦，回答问题！”
小宋想暴富：“那大概率有两个可能。”
老板：“你说。”
小宋揉了揉困到模糊的眼睛，尽职尽责地继续回复。
小宋想暴富：“第一个是她喜欢你，”
那边顾清越立马抢答。
老板：“我就知道！”
小宋想暴富：“我还没说完呢，第二种是她把你当成了亲人，像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亲人。怎么判断取决于女生的反应，她如果是很害羞的样子，那么是第一种，如果很平静很自然那应该是第二种。”
顾清越那边不回消息了。
小宋想暴富：“老板，谁想亲你，不是，亲你朋友？”
顾清越给小宋发过来一个红包。
老板：“行了你撤吧。”
小宋麻溜地收完陪聊福利撤退了。
顾清越大脑飞速运转了三个晚上，此时格外清醒。
刚才被姜雪茹牵过的手似乎还在隐隐发烫。
他微微叹了口气。
——就还知道哪有这么容易。
姜雪茹生人勿近是因为不在意其他人，熟人也勿近则是因为太在意了。
她为每个能进到她心里的人都规划了一片区域，如果有人想跨出这片区域，她则会退得远远的。
就像当初他去找姜雪茹，说和他结婚可以让她爸不再逼她联姻。
但是万万没想到却被姜雪茹拒绝了。
姜雪茹当时状态不好，但对他耐心地解释：“和我结婚只会拖累你，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的。”
被拒绝的顾清越备受打击，好在提前想好了说法：“叶思思最近赖着我炒cp，我想来想去直接结婚才可以甩掉这层赖皮，不如我们做合约夫妻吧，你不会拖累我的。”
姜雪茹眼里难得的有了神：“好。”
就想在黑暗里迷失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光。
也就是那是，顾清越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她。
以什么身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