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哪只龟孙子快滚出来！”江明跳脚转身跑到碎裂声传来的假山后大吼。
除了风吹落叶的声音，便是远处东院那群呆子认真交谈的读书声。
叶小离站起来，环视四周，仔细嗅了嗅，风中残留的是活血化瘀的药水气味，江明一听不是毒药，松了一口气，挠头说：“我猜啊，肯定是因为快考试了，东院哪只读书呆子，读得走火入魔，乱砸东西！”
说完他还肯定地点了头头，“没错，我老爹说了，别看东院这群妖精斯斯文文的，装得人模人样，其实心眼比火龙果的黑籽还黑还多，拉了还得捏着鼻子再见面，甩都甩不开。”
宁瑶儿刚从走廊跳下来，皱着鼻子嫌弃地说：“江明，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
“怎么就不文明了？”江明回头见是宁瑶儿出现，想起什么，笑得露出小虎牙又立刻收了收上扬的弧度，但就是嘴贱道，“呦，差点忘了，咱们大小姐最喜欢吃火龙果。”
宁瑶儿立刻一个眼刀杀过去，江明早有准备躲开宁瑶儿踢过来的脚，立刻藏到叶小离背后，嬉皮笑脸道：“是我老爹说的，大小姐有本事打我爹去呀！”
怕自己不小心踢到夹在中间的叶小离，宁瑶儿立刻收回脚，怒得竖起狐狸耳朵，冷眼瞪向江明，“江明，我说你到底是缺心眼还是没断奶？在东院的地盘说东院的学生，还嫌没罚够吗？”
江明从叶小离后脑勺探出半张脸，犹犹豫豫，“心眼我不缺，正好一颗红通通的心，奶的话，我和小离都断了，倒是……我们大小姐好像还爱喝的啊，早晚一杯呢。”
“你……”
叶小离拉住宁瑶儿的手腕，日常当和事佬，她笑着说：“好了，瑶儿，我们还是快打扫干净，晚上去我那儿，我帮你们再整理整理知识点。”
“还是我们小离好！”江明手搭在叶小离肩膀笑说。
“你还好意思说，连累我们打扫一个月！”
江明撇撇嘴，凑过去说：“只有小离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东院是为了什么。”
江明丢下话拔腿就跑，叶小离好奇地看向宁瑶儿，宁瑶儿倒也不瞒叶小离，大方说：“我看上苏言琛了。”
“啊？”叶小离瞪圆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文雅的身影，看了看寂静的四周，克制着压低声，“苏老师？！”
宁瑶儿点了点头。
“瑶儿喜欢他？”叶小离很是诧异。
“不！我不喜欢他,他也不用喜欢我。”宁瑶儿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天幕，“我只是觉得合适。”
“合适什么？”叶小离觉得一点儿不合适。
“合适延续血脉。”宁瑶儿回过头说得半点也不害羞。
叶小离听得有些难过，狐族这么久以来只诞生宁瑶儿这么一只九尾狐，她知道别看九尾小殿下这个名头风风光光万千宠爱，其实宁瑶儿压力特别大，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延续血脉这个词会从宁瑶儿口中说出，还说得轻轻松松。
她们才刚成年不是吗？繁衍这么沉重的话题。
小离纠结：“可是，书院是禁止师生……”
“苏言琛是东院的老师，我是西院的学生，怎么能算师生？”宁瑶儿一只手搭在叶小离的肩膀，一只手擦了擦叶小离快哭的脸蛋，“好啦，又不是生死别离，在妖界很正常的，等我诞下一只小狐狸，我们小离教她读书识字，好不好？”
“好。”叶小离皱了皱鼻子点头。
“那就说定了，我们小离那么聪明。”宁瑶儿毫不吝啬赞美。
“嗯，拉钩。”叶小离伸出小拇指。
“好，拉钩。”宁瑶儿轻笑。
暮色四合，一言为定。
秦厌辞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谎言就是一言为定。
夜色阴沉，森林里空气灼热。
“厌辞，呆在这儿，不要动，娘很快就回来。”
学会走路还不久的小秦厌辞拉了拉眼前的衣裙，“娘……”
眼前的女子包裹着黑色头巾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她蹲下身，摸了摸五官稚气的小秦厌辞，美丽的眼眸含着泪水，“厌辞，乖，千万不要动，娘一定会回来的，拉钩。”
小秦厌辞看着面前的小拇指，没伸出手，只软糯缓慢地说：“娘好久没叫我阿辞了。”
美丽的女子目光闪了闪，才重新看向自己的孩子，哄道：“厌辞不也一样吗？乖，在这儿等娘，娘一定带你走。”
伸出的小拇指僵在半空中。
小秦厌辞垂眸始终没动，直到美丽的女子看了看天色要收回小拇指时，才伸出自己的小小的拇指勾住母亲的，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什么也没说。
他的母亲不看他的眼睛，只垂眼轻声说：“拉钩，一言为定。”
声音很轻，与其说是说给他听的，不如说是说她自己听的，至于有几分真几分假，鬼知道呢。
小小只的秦厌辞靠着一棵年轻的小树坐下，他嗅到一股烟味，很快不远处燃起了大火，秦厌辞看了看橘红色的火焰，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他立即扭过头，看着拿着火把的母亲，漆黑的眼睛明亮几分，张了张口正要出声。
但很快他就咽下那一声娘，因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母亲眼中流露出厌恶与恐惧。
手中的火把被抛下，瞬间点燃一圈火焰。
秦厌辞抿唇，隔着火海看着母亲消失。
他没有呼救，没出落泪，只是底下头，看着自己变成蛇尾的双腿。
蛇性喜阴。
火海的燥热，让那条他还陌生并且控制不住的蛇尾焦躁地一甩一甩。
他靠着不知道名字的树干闭上眼，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灼烧的火焰吞噬时，脑海中隐隐有呼喊声。
“秦厌辞、秦厌辞……”
夹杂着花香，是娇软清甜的声音在喊他。
秦厌辞微微睁眼，一张娇俏的脸映入眼帘，细碎的额前发，水汪汪的杏眼，白里透红的脸颊，红润的唇瓣。
缠着一颗颗碎珍珠的蓬松麻花辫垂落在他的胸腔，她笑眼盈盈，目光游移在他的脸上。
已不是在火焰中的森林，此刻，秦厌辞躺在细软的沙子上，有些茫然地仰视着陌生的脸。
是叶小离？秦厌辞头疼欲裂。
他听到了海风，海浪缓慢地冲上沙滩，没过他黑色的蛇尾。
蛇尾？
秦厌辞瞬间睁大了漆黑的眼睛，他想起身，但叶小离柔软的左手轻轻按在他的胸膛，阻止他，右手食指轻点在他的额头。
叶小离对他温柔蛊惑地笑，纤细的手指从他的额头慢慢滑下，滑过鼻梁，滑过唇珠，滑过下巴，滑过滚动的喉结……
海水涌来时是冰的，纤细的手指所到之处是炙热的，如记忆中森林里的那场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