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暹川」
店如其名，是个让西尾真希搞不太懂的日料店。
从它进店后在室内一侧设下的大片枯山水景观，到它写着似玄非玄菜名的菜单——
西尾真希看着上面一道道【葦の枯葉】【四方の紅葉】陷入了沉思。
她瞅了瞅和她同看一本菜单的小伙伴黑子哲也，对方神情平静，淡蓝色的眼睛落在某一处、半天不动一下——嗯，这家伙也完全在神游中。
“菜名化用了很多有名的和歌呢。”餐桌对面、显然更有文化一点的西尾爸爸评价，“真是风雅。”
西尾真希：“......”
风不风雅她不懂。但是精准的食物雷达和多年探店经验让她意识到，这种看上去很有B格的店端上来的菜肯定遵循了原汁原味（也就是没味道）+量少不够塞牙缝的基本原则。
果不其然，第一道端来的前菜是每人一小碗且一小口的【葦の枯葉】，也就是醋海藻。开胃是挺开胃的，又冰又酸，一下子唤醒了西尾真希嗷嗷待哺的肚子，但是......西尾真希看了一下自己一秒就空了的小碗。
她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还没仔细尝出味道，这道前菜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二道前菜也是类似情况。【四方の紅葉】是红姜+生胡萝卜的诡异组合。看得西尾真希连连皱眉——她把自己的这道菜推给了她爸加餐。
直到第三道前菜，西尾真希才有了点兴趣。
“这是什么？”她用筷子挑起碗里一小片银白色、有点像海蜇的食物，然后用牙尖尝了尝，“有点酸酸的。尝起来也像加了醋的海蜇。”
“这是鱼皮。”坐在长桌对角的黑子爸爸告诉她，“是给我们这些大叔下酒用的啦。”
“.......”原本也因为好奇准备尝试的黑子哲也一秒放下了筷子。
西尾真希倒觉得没什么：“鱼和鱼皮有什么区别啊，都是鱼的一部分。”
黑子哲也毫不客气地拆她台：“你就不吃鱼的肚子。也不吃鸡皮鸭皮。”
“......好吧。”西尾真希自己又尝了口鱼皮。其实在知道它是鱼皮之前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就莫名越来越觉得它有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腥味。西尾真希也默默放下了筷子。
这下两个喝着啤酒的“大叔们”就彻底霸占了那盘下酒菜。一人一筷子，时不时碰个杯，聊得很开心。
西尾妈妈和黑子妈妈也本来就相互认识、且关系很好。此刻正亲热地凑坐着，小声聊着最近的工作、时尚和购物这类的话题。
西尾真希听了一耳朵。妈妈的-LAGH-杂志计划似乎开展地很顺利，已经和月木社签好了协议。现在她正在热情地邀请黑子妈妈为杂志的生活专栏撰稿一些收纳与烹饪的小技巧。
两家的大人都在聊天。西尾真希转向隔壁的黑子哲也：“哲也，趁现在，你赶紧给我讲讲看你是怎么升入篮球部一军的，哦还有是怎么认识那个青峰大辉的啦。”
黑子哲也同样对端上来的这几道菜毫无兴趣，他想了想：“我是先和青峰君认识，再升入一军的。大概是在国一的第二学期那会儿，一般在三军集训结束后，我都会在第五体育馆里再留半个多小时自主训练——可能是大家没有注意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出了‘第五体育馆放学后准时开始的无人篮球赛’这样的故事。青峰君大概是比较好奇，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西尾真希感觉这个剧情怎么有点耳熟。所以奈美在食堂讲的那个鬼故事/冷笑话的真实结局应该是可怜的青峰大辉被存在感薄弱的幽灵黑子哲也吓了一跳才对。
她托腮问：“那赤司呢？对啦，你知道赤司是我同桌的吗？”
“知道的。”黑子哲也沉默了一秒，尽量客观地评价，“你升入国二之后，在我们晚上一起写作业的时候老是用Line和[赤司]聊天。”
“哦。那是我和他对作业答案。”西尾真希压低声音向他透露，“我跟你说，赤司这家伙每天晚上七点前必把各科全部的作业写完。然后他七点到八点半会去学别的课程——那之后，一直到他十点上床睡觉的这段时间就可以向他要数学和物理大题的解题思路。赤司可真是个好人，他完全不像绿间那家伙——没错，你们一军的绿间是我前桌——绿间根本不会给我拍答案！有时候问了他一道题目，他还要打电话过来批评我不会独立思考=-=”
“......”黑子哲也想说真希你完全可以不用这么详细地分享你向周围人要答案的心得体会的，反正不同班级的作业布置不一样，他知道了也用不上。
好在西尾真希回想起了之前那个话题：“所以你是怎么认识赤司的呀？也是在成为一军之前吧？我记得那天你去第一体育馆比赛的时候，赤司和我说你是在【证明你的能力还有决心】什么的。”
黑子哲也愣了愣，大概是顺着西尾真希的话回想起了什么。
他说：“我现在能加入一军大概是多亏了赤司同学——他之前看到了我和青峰君在放学后练球，然后向我提供了很有帮助的建议。”
“嚯，赤司那家伙很厉害吧！”西尾真希立刻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样眯着眼睛笑起来，向黑子哲也扳着手指头细数自己同桌的十大优点，“他长得好，成绩好，篮球打得好，作业做得快，还愿意给我抄...不是、是参考，而且还是全票当选的、我们年级唯一一个的学生会副主席，呃有几个优点了？哦还有，他人超级好的啊，超级温柔，我不管怎么烦他，他都不对我生气！”——看来西尾真希对自己的某些属性有着深切的自知之明。
“......”小伙伴黑子哲也却沉默了一瞬，“真希，唯有赤司同学‘温柔’这点我无法赞同。”
他转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西尾真希，眉毛微微一挑，用卡米亚的声线说道：“「你很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努力到这种地步却毫无成果的人啊。」”
“——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和我说了这句话.......虽然你看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黑子哲也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但我真的...有被打击到。”
西尾真希笑出了鹅叫。
“我懂了。因为赤司他对我这条咸鱼根本不抱任何的期望，所以才这么关爱我的吧！”西尾真希托腮，眼睛亮晶晶的，“比起这个，哲也你什么时候学的口技？怎么学赤司说话这么像啊？来说一句「西尾真希真可爱」听听！”
黑子哲也也很关爱西尾真希，清了清嗓子：“「我是赤司征十郎。西尾真希真可爱。」”
“好像！”西尾真希海豹鼓掌。四舍五入就是自家同桌夸她可爱啦！
不过，西尾真希想到，赤司应该也觉得她很可爱吧？如果当面这么要求赤司，他也一定会像平时那样答应的。——西尾真希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感觉还不错诶，很让她心动！
这时，第四道、第五道的菜也陆续端了上来。
分别是三文鱼沙拉和几叠生鱼寿司。
西尾爸爸的脸已经喝地微微发红了，笑呵呵地和大家说：“我们室长推荐我说这家店的鱼类很新鲜呢。赶紧尝尝看吧？”
西尾真希则是抖了抖：“呜怎么全是冷冰冰的东西啊，我的胃现在已经麻木了。又饿又麻木。”
没办法，这就是日料店啊。西尾真希一边对着黑子哲也小声说着“真想念你妈妈做的饭”，一边含泪吃了好几叠寿司。
三文鱼的各个部分、石斑鱼、金枪鱼、鱿鱼等等都是寿司的常见搭配鱼类。未经多余的调味，被切成规整合适的大小盖在颗颗饱满的米粒上。鱼肉在过分新鲜的状态下尝起来有种丝丝甜味，随之而来的冰凉反而更加刺激了味蕾。
西尾真希其实吃不太出来各种鱼的区别，顶多能够分辨出三文鱼是厚重稠软的，鱿鱼则是薄韧弹牙的——统称没有什么多余的味道。
她也不太喜欢在吃寿司时加芥末。芥末冰凉的辣味和从鼻腔深处一路冲上天灵盖的酸涩呛意是她绝对不能够忍受的东西！——不过西尾真希倒是认识一个芥末狂热爱好者，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面不改色地把一大段芥末酱挤到自己的盘子里的。
西尾真希战术性地喝了口冰水——没错，这个日料店也像日本大部分餐厅一样只提供冰水，风雨无阻。即使外面狂风暴雪，店员也能笑着给你递上一杯冒着水珠和寒气的加冰水。
之后又熬过了一碟不冷不热的海胆卷海苔，上面大方而富庶地加了一大勺鱼籽酱。小伙伴黑子哲也不吃海胆，于是西尾真希热情地帮他解决了：“海胆不是没什么怪味道吗。你是因为看它长得像煤球精灵或者jump某总在受伤的男二才不想吃的么？”
黑子哲也说：“你现在吃的这个部位是海胆的.......算了。”他闭上了嘴巴，一脸深沉。
西尾真希的准则是好吃的东西不问出处，于是刻意忽视了小伙伴的欲言又止。知道什么食物来自食材的什么部位之后总会有种多余的负担，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在几分钟后，在西尾真希内心的强烈呼唤下，终于有热气腾腾的东西送上了餐桌。分别是河豚汤与鳗鱼饭。这些都是挑不出错的食物。
西尾真希开心地吃完，食指大动准备投入到下一盘菜。
这个时候，象征着本餐结束的果盘和小份甜点送了上来。
西尾真希：“......”
这就结束了吗？这么少的吗？！她还没吃饱诶！！
半小时后，他们两家人走出「暹川」。
服务员很热情周到一路把他们送到小巷的出口。但是西尾真希已经彻底把这个地方划入了人生必不再去第二次的餐厅排行榜中。
两家的爸爸妈妈走在最前面，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西尾爸爸说他知道一个很有格调的酒吧，叫HOMRA，那里的老板调酒技术一流——第二场的目的地可以定在那里。
不过这也是属于这帮成年人的特权。
黑子哲也和西尾真希被勒令“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要上学”，接着便被可怜地抛弃在了春夜的冷风中。
他们站在街口打车。
西尾真希深沉地看着眼前繁华的港区街景：“哲也，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吗？”
黑子哲也看她一眼。
两个心有灵犀的小伙伴对视几秒。
“走。”黑子哲也偏了偏头。
——他们也要有夜宵的第二场！！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主料是海鲜寿司的日料店，不论是国内还是霓虹本地，体验基本上就是又贵又少又冷还爱卷=-=
一更！今天还会有一更！（真是赶榜才可以激发咕咕的潜能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