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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钟子(1 / 1)

清爽的风拂面而过,陶楹一觉睡到了下午申时,太阳斜照,她软绵绵地坐起身来,扶上额角,手臂臂弯处酸疼得厉害。嘶,果然是抱久了重物,她四处一扫,床下的夜光静静摆放着,像潭水里挖出来的绿宝石。

没想到钟瑾还真的一路拎着石头,一边背着自己走了那么远。

吱呀——

玉枝连忙蹲下行礼:“公主。”

“钟瑾在哪里?”陶楹嗓音清甜,一醒来便问了殿下,玉枝一愣,继而张嘴回道:“殿下在大殿里,审问。”

审问?

陶楹眼珠子转了一圈,跨进大殿时,一群奴仆正拎着一桶水跪在地上清洗着一摊深红的血水,月氏国王诺诺不敢言,她蹙眉,钟瑾身上干净得很,一丝血迹也无,只是清隽眉眼间淡漠冷态。

“柔新公主。”国王喊了声,不大不小的音量,王位上的男人倏地掀起眼皮觑着她,视线不过停留一秒,冷白指骨敲在纯净金子做的扶椅上,清脆。

他,高高落拓在高座,陷在被光束阴影洒下印记的位子里,漠不关心,孤寂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陶楹有一瞬间,觉得她穿越了层层时间,耳边的杂音远去,风沙倒退,她仿佛见到了他后来为帝几十年的孤独岁月,一个人守护西域这片土地上,无妻无子,亲人朋友都离他远去。

她掠过清洗地板的奴仆,轻盈踱步到离王位只剩几段台阶的距离,她顿住了脚步,抬了抬下颌,嘴角弯弯:“钟瑾。”

她唤他,钟瑾没应,他冷冷瞧着她,意味不明,黑漆漆的眼瞳转了转,薄唇一边微勾,以示礼貌的回应。

“莲姬呢?”她无辜问。

钟瑾来了兴致,抬着下颌倨傲往她身后指了指:“如你所见,你来晚了,没看到精彩的部分。”莲姬可是被活生生挖肉流血过多而死,死前仍然不肯说出是受哪个国家指使。国王吞了吞口水,北疆王族都是如此变态么?同匈奴人一样好不哪里去。

陶楹一梗,拔高声音:“你把她杀了?”

“嘘,”钟瑾优雅比了个嘘声手势,扶着额角低低笑:“她想杀你,孤替你杀了她,你开心吗?”

陶楹心绪很复杂,虽说在古代杀人是常有的事情,可她见到那摊血肉模糊还是强烈的心理不适。

她拍了拍胸口,咽下喉间的梗涩,她真是疯了,竟然觉得钟瑾对她是特别的,打着她的名号干出这么血腥的事,真的很恶心。

陶楹沉了小脸,扭头就走。她不需要钟瑾替她做决定,更不喜欢用残忍的方式虐杀别人。

“公主怎么走了?”国王巴巴地瞧着她昳丽的背影,走得毫无留恋。喃喃自语。

钟瑾嘴角噙着冷笑,笑意未达眼底,眯着眼看着她远去,一如既往记忆里那个人,也是在听到他杀了人后,连原因都没有过问,毅然决然送他到了北疆最荒芜的地方,原来,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善变,没有心。

“殿下,队伍何时启程?本王也好多做准备。”国王觉得气氛沉默,挑了个话头,毕竟队伍已经待了两天两夜,再待下去,月氏国还得养着一千多人的口粮,实在是没钱啊。

“明日。”钟瑾淡淡扔下一句话,自王位起身离开。

出了殿门,月氏国国王狠狠松了口气,背后冷汗淋漓,太吓人了,生怕钟瑾看他一个不满,也像莲姬那样,被一刀一刀剜肉。

翌日一早,

月氏国城门大开,千人队伍缓缓高举着西楚大旗,出了月氏国,钟瑾骑着白马,一马当先领着队伍,陶楹默不作声靠在花轿上,视线下移,是那块夜光石。

看到石头就想到了他,明明在山上是那么温暖有安全感的后背,骨子里照样是冷血。她闭了闭眼,仰头靠在车厢壁上。

车队连绵起伏,从月氏离开,沿着水草丰美的草原一路往西北而上,天际一望无云,草叶随风摇曳,沿途有牧人哼着歌曲小调,拿着鞭子驱打着牛羊,一团团棉花似的羊羔,或滚,或坐…

队伍停下来歇息,陶楹坐在阴凉处,弯弯笑,好美的画面,她捏着水囊正准备仰头喝下,手肘猛的被人一撞,整个水囊掉进浑浊的泥巴水坑里,有一些水洒在她雪白的手心。

是谁,能这么明目张胆撞人?

陶楹抿直唇,果不其然是汪彤,她故作讶异,掩着嘴:“公主,我不是故意的。”

哈,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陶楹懒得和她废话,眼睛一瞥,瞧见汪彤手里捧着的水囊,迅速站起身来,一个手刀打在她柔软的手臂上。

“啊!”汪彤吃痛,哐哐哐水囊落地,陶楹开心了,弯了弯眼睛,粉唇微张:“哦?我也不是故意的。”

汪彤深吸了几口气,狠狠拂袖而去,背影像是炸毛了一样。小伎俩,陶楹挑眉。

她扭头瞧着躺在泥巴里的两个水囊,哈哈,都没有水喝了。草原上的牛羊咩咩叫,嘈混合着月氏国的歌曲小调,浑厚的嗓音响彻在草原。

陶楹叹了口气,折了根地上的野草随意地把玩,她懒懒靠在树荫底下,四处张望,用过午膳的奴仆宫女都已经横七竖八躺在草原上,疲倦地休息着。惟有钟瑾一步一步检查着车队,从后往前,姿态潇洒。

他的肤色在阳光下透到发光,身材硕长挺拔,白色的衣袍翻飞,恍若天山山脉的守护神明,飘然若雪。

陶楹兀自咽了咽口水,心痒痒从袖子里找出竹叶本本来,捏好炭笔,她撩起眼皮觑了几眼 ,线条勾出钟瑾的优越身形,颌骨分明的脸庞,黑漆漆般的眸子,凉薄的唇,一点一点被她刻画在白纸上。

草原的风拂过,草尖全往一边倒去,陶楹的发丝被吹得往上飞舞,她低垂着小脸,神色认真,浑然不知画中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公主。”

钟瑾冷冷负手站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寒凉的嗓音轻唤。

陶楹僵了,默默无语关上了竹叶本本,塞进袖子,最后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佯装淡定:“怎么了?”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出钟瑾扯唇的傲慢模样,他轻蔑地开口:“匈奴人混入了车队里,公主还请警觉些,兴许是冲着你而来。”

听听,这说的什么鬼话?

匈奴人混入了车队里,关她陶楹什么事,又不是她大晚上不睡觉,带人灭了整个使者团,笑话…

不过,该苟命的时候,不管信不信,还是得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陶楹郑重其事的点头,拍拍裙摆站起身来:“我觉得你说的对,你本公主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把那人揪出来杀掉,就地正法。”

陶楹心有戚戚地擦了擦额角根本不存在的汗,眼风迅速扫过面前挂着一副斯文峻雅面具的钟瑾。

他薄唇微勾,一侧弧度翘起:“恕孤直言,做不到。”

“一千人的队伍,车队长长,木箱杂物车众多,又无名册登记,匈奴人擅长伪装,无所不用其极,哪有那么简单。”钟瑾微眯着凤眸,一字一句顿道。

他忽而露出点好整以暇的笑意来:“公主,可要小心点,他伤不了孤,公主可就不一样了。”

陶楹皱着小脸,心里怒骂钟瑾伪君子一万遍,这话语是多么的招人仇恨,她干巴巴笑着:“原来还有你办不到的事情,我还以为你只无所不能呢,也不过如此,很弱。”

‘很弱’这两个字眼跳到男人的耳朵里,通常会激怒男人,并且暗自狗血玛丽苏的剧情,一般接下来都会让男主强行展示自己的性.能力。

但这里是正史,陶楹挑衅的意味十足,眉间□□裸写满了不屑,她转着眸子,期待着他听到这两个词的反应,结果钟瑾面不改色,嘴角噙着笑,煞有其事地点头。

“说的对,孤很弱。夜晚靠公主巡逻保护孤。”钟瑾破天荒开起了玩笑,甚至伸出修长如竹般的指骨想要拍一拍陶楹的肩膀,他瞧着眼前这娇小瘦削的肩膀,仅仅只有他的半臂宽,抽了抽嘴角,倏地放下手。

不拍了,等着把小公主拍哭,还要哄。麻烦。

钟瑾转身扭头就走,阔步潇洒。

陶楹呼出一口气,额前碎发飘起,她握了握拳头,真的个狡猾奸诈的男人。她舔了舔唇,侧目又望见那两个脏兮兮的水囊,眼珠子一转,坏心思渐起。

钟瑾步伐矫健,踩在脆生生的草地,面无表情望着远处,身后传来裙摆划过草尖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微微敛眉,没回头。

草原上一望无际的绿,陶楹在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做贼似的放慢脚步。钟瑾扯唇,笑意嘲弄,大步向前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之前的马车被交易给汪彤,如今在月氏国又搞了辆富丽堂皇镶嵌着月光石的檀木大马车,细软坐垫一应俱全。

他停在马车前,背对着陶楹,语气淬了冰:“走开,孤不喜欢有人打扰。”

陶楹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还是掐着嗓子糯糯:“我想要喝水。”

“呵,”钟瑾险些被气笑:“公主当孤是你的奴才,你要喝水来找孤?”

陶楹挑眉,在心里答道,那可不就是嘛。

小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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