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月见山已是傍晚。
回程的地铁上，佟希说要回公司取份文件。
站在拥挤的车厢中间，季阳歌抱紧栏杆，看着手机地图，双指轻触放大。
“过会我和你一起下。”她紧跟着说道。
“干嘛。”
佟希抓住高处扶手，“爬了趟山你体力还没耗尽，要回去加班？”
“看到一家画廊。”
季阳歌将地址截屏，“我要去把大师的箴言写成卷轴，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辟邪。”
佟希惊诧：“不是吧季老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封建迷信。”
理科状元都去当玄学大师了，季老师搞下封建迷信没什么问题吧。
“来趟月见山，不去拾阁住一晚，真觉得有些遗憾。”
佟希说，“不过拾阁得提前一个月预订，遗憾好像也没用。”
“也不一定啊。”
季阳歌想起上次的经历，“一些合作平台会有额外的房源，比如乐游，上次我闺蜜就是突然刷到的。”
佟希点了点头，“行，那我以后也多看看。”
暮色西沉，华灯初上。
季阳歌拿着纸盒包装好的卷轴从画廊出来，看着时间还早，打算步行回家。
路边有个大爷卖烤山芋，隔着好几米都能闻到诱人的香气。
季阳歌过去买了一只，付完钱，岳知瑶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阳歌戴上AirPods，滑动接听。
岳知瑶率先开口：“歌，大无语事件！”
久违的声音。急促又惊诧的语气。
季阳歌迈上天桥台阶，嗤之以鼻：“整整一个星期，不回我电话微信，像人间蒸发似的，还有什么比这更无语。”
对了，转账给她的房费，也在第二天退了回来。
岳知瑶委屈：“我们网站，最近在做改革，忙都忙死了，我手机坏了都没时间修。”
岳知瑶在文学网站当编辑，经过艰苦努力的奋斗，晋升到主编的位置。
季阳歌撕开烤山芋的皮，难以置信：“不玩手机，你怎么熬得住。”
“熬不住也得熬啊。”
岳知瑶说，“总比半夜睡着被BOSS打电话问候好吧，好歹能有个喘息的借口。”
岳知瑶念书的时候是学霸，工作的时候是拼命三娘。
她都想喘息了，这工作强度得有多大。
岳知瑶：“每篇文章都要审核，看看有没有打擦边球的地方，我眼睛都要瞎了。”
“现在尺度抓的严，我们写剧本也一样。”
“前两天有个甲方嫌弃我写的清水，我看她是存心不想让这个剧过审。”
季阳歌说完，咬了一口烤山芋，丝滑香甜，把心底的躁动压了下去。
“你今天能休息了？”季阳歌从天桥另一侧下去，关切道。
“是啊，上周发了工资，我买了部新手机奖励自己，下午还去做个美美的SPA。”
那头喧嚣，季阳歌听见广场舞的乐声，还有小摊贩高亢嘹亮的吆喝声。
挺热闹的，便随口问：“那你现在在哪。”
岳知瑶仿佛没听见她的问题，惊叹道：“哇，这个牛肉饼太好吃了吧！我要买两块带回去当明天早饭！”
听筒里，岳知瑶兴冲冲付了钱。
季阳歌被她勾得心痒，怀揣着好奇，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乐声比之前的更大，岳知瑶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跟着哼唱。
是首网□□曲，最近挺火的，在广场舞市场掀起了一股强烈的风暴。
季阳歌走进悦庭湾大门，听见了同款，耳膜被刺痛的感觉加倍。
乐声渐弱，耳朵总算觉得舒服了些。
岳知瑶说：“我在一个文化底蕴浓厚、百姓安居乐业、让我食指大动的人间天堂。”
岳主编审文审魔怔了吧。
季阳歌无奈：“说人话。”
岳知瑶脱口而出：“你家楼下。”
“……”
——
季阳歌到的时候，岳知瑶正坐在小花园里捧着新手机追剧。
听见脚步声，岳知瑶抬头。
起身，冲过去将季阳歌一把抱住，头埋在她的颈间。
声音带着哭腔，极富深情：“歌，我好想你啊！”
这是季阳歌回到景川，俩人的第一次见面。
季阳歌当然也很激动。
只是腰部被岳知瑶用力圈住，怀里还抱着书法卷轴，根本无法喘息。
她挣扎着咳嗽了两声，岳知瑶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赶忙把手松开。
季阳歌拍拍胸口，很快顺了气。
寒风拂面，俩人的长发肆意纷飞。
岳知瑶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说道：“我本来想找你要家里的密码，上楼一看，居然还不是密码锁。”
季阳歌领着岳知瑶走进对面的楼栋，“老小区，你指望多高端。”
楼道灯这两天坏了，物业说来修也没个实际行动。
过道里漆黑一片，只能用手机打着光。
“可是这里有很多好吃的耶，除了牛肉饼，还有烧烤、麻辣烫，煎饼。”
“广场上放着露天电影，还有阿姨们跳广场舞，娱乐活动接地气，感觉也很不错。”
岳知瑶跟随季阳歌走上楼梯，声音在空荡的楼内回响。
“可是隔音差，邻居素质堪忧，总有人爱乱丢垃圾，冬天还好，夏天就会很难闻。”
季阳歌换了只手拿手机，透过暖白色的光线，一只蟑螂从脚边爬过，“你看，还会有奇怪的生物。”
看到蟑螂，岳知瑶惊叫出声，紧紧抓住季阳歌的手臂问：“你当初不是找了个高层公寓，因为什么换到了这里呀。”
“离公司近，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岳知瑶同病相怜表示：“社畜的悲哀，我懂。”
三层。
季阳歌打开家门，吹来一阵阴冷的风。
伸手去开灯，漆黑的屋子霎时亮堂堂一片，
岳知瑶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来，停在玄关处 。
一室一厅，一眼可以参观个大概。
“随便坐，我去烧壶热水。”
季阳歌把书法卷轴放在餐桌上，打开空调，走进厨房。
岳知瑶的声音从门外飘来：“要不要换鞋啊。”
季阳歌拧开水龙头，高喊：“不用！”
已经很多天没打扫了。
注满水，季阳歌把电热水壶放在流理台上，插上电源。
按下开关，从厨房出来，岳知瑶正拿着手机对着客厅疯狂按动快门。
“这么乱，有什么好拍的。”
季阳歌说着，收拾起沙发上凌乱叠放的衣物。
“我妈每次进我房间都要吐槽——‘宝贝，你是生活在猪圈里吗？看看人家阳歌，多勤快，肯定收拾得干干净净。”
季阳歌惊了：“我芳姐哪来的错觉。”
“你一口一个‘芳姐’，用甜言蜜语把她哄得团团转，喜欢你咯。”
拍完照，岳知瑶在季阳歌刚收拾出来的区域坐下，“我要把照片发给她，省得她老说我，好烦。”
季阳歌走向餐桌，把食品袋丢进垃圾桶，“怕芳姐说，你也搬出来啊。”
“住家里省工资嘛，每天下班回去，都有现成的饭菜。”
岳知瑶来到季阳歌身边，帮着她一起收拾，“难道你不怀念曾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吗？”
季阳歌“切”了声，“有个天天打压你贬低你的资本家在，你也不会怀念的。”
岳知瑶今天没开车，做完SPA从万恒广场坐了半小时地铁过来。
季阳歌自然不能怠慢，本想请她出去吃，岳知瑶懒得动，在外卖上点了几样家常菜。
外卖很快送到，屋子里也暖和了起来。
季阳歌拿来两罐可乐放在餐桌上。
岳知瑶拧开可乐，一拍脑袋：“靠，忘记跟你说正事了。”
季阳歌打开食品餐盒，好奇看向她。
“我对乐游实在太无语了！”
岳知瑶的声音气急败坏，震痛季阳歌的耳膜。
季阳歌取出一支竹签串着的锅巴土豆块，“乐游怎么了，没它我还住不到云景树屋呢。”
岳知瑶重重将可乐罐放在桌上，发出“啪”地声响。
“上次的bug根本不在拾阁，是乐游自己的问题。”
季阳歌：“？”
岳知瑶夹起一块小酥肉，“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发过两张截图。”
季阳歌仔细想了下，拾阁那边没找到预订记录，她让岳知瑶去问乐游客服来着。
“我今天打开手机，收到了2388的退款，还有乐游补偿的300无门槛券。”
“我问客服怎么回事，她说那天没搞清楚状况，一个劲向我道歉。”
“把我给气的，这不是坑人吗。”
岳知瑶义愤填膺说完，季阳歌咬着锅巴土豆，抬头看向她，脸色变白，再转青。
那天理直气壮把手机递给时暮远，态度还挺嚣张的。
合着，这是个乌龙事件？
岳知瑶打开乐游app，把聊天记录递到季阳歌面前。
季阳歌看完，拧着眉，告诉岳知瑶：“截图时暮远也看了，他完全没有反驳我。”
“白月光说了什么。”
“就道歉，问我要什么样的补偿。”
“补偿……”
岳知瑶起了八卦之心，“你是不是让他陪你过夜了，然后惨遭拒绝。”
“……”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季阳歌一时无言。
把竹签扔进垃圾桶，淡淡道：“我是个矜持的人。”
“我撩他，他毫无反应，你觉得呢？”
岳知瑶口吻轻佻，紧接着故作遗憾抚弄发梢，“最近加班加多了，记性都变差了，谁说的我想不起来了。”
“……”
季阳歌赶忙把跑偏的话题拽回来，“不是拾阁的锅，时暮远干嘛帮我免费升房型，云景树屋，价格可是湖景大床的两倍。乐游把钱退给你，拾阁就不会收到这笔钱，我岂不是白嫖了一晚？时暮远没这么傻吧。”
岳知瑶一手拿着一只筷子，呈十字轻轻敲动，“咱们来盘一下逻辑。”
季阳歌洗耳恭听。
“已知乐游是拾阁的合作平台，乐游那边出现bug，时暮远没有告诉你，反而向你道歉，给你升级房型，还让你免费住了一晚，对不对。”
“对啊。”
“你不觉得，他像是在给你封口费，让你别去找乐游麻烦？”
“封口费？”
季阳歌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要不我发个微信问问他。”
“你有时暮远微信？”岳知瑶惊诧。
“他加的我。”
季阳歌强调，“拾阁宣传需要。”
“那你问问，乐游高层是不是有和他比较亲密的，女朋友老婆这种。”
关系亲密，所以需要维护。
不过，季阳歌夹起一块酸菜鱼，“他单身。”
岳知瑶狐疑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他单身。”
因为我请他吃过饭啊。
不是单身，怎么会来赴约。
季阳歌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质疑道：“盘逻辑，要思考全部可能，你这样很片面。”
岳知瑶反问：“还有别的可能吗？”
季阳歌坐在椅子上转过身，背向岳知瑶。
白皙修长的指尖穿过乌黑的长发，轻盈灵动撩拨着。
她缓缓把头转回来，释放出一个电力十足的wink：“我的个人魅力吸引他啊。”
“噗……”
岳知瑶刚喝到嘴里的老鸭汤差点喷出来，一碗汤喝完才说：“你是忘记当初告白被他拒绝得多惨了吗？你要是能吸引他，腰缠万贯的时候早得手了。”
“……”
“如果他是因为愧疚给你免单，这我倒是会信。”
不喜欢拒绝了，总比吊着好。
没什么好愧疚的。
既然盘不出别的可能，季阳歌打开微信，戳进时暮远的聊天框。
第一次主动找他，先打个招呼吧。
写有S&G的拾阁logo头像对季阳歌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看到就忍不住想戳两下。
时暮远的拍一拍没有设置文字，不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季阳歌凝眸，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两下。
微弱震动过后，屏幕上弹出提示——
【我拍了拍“时暮远”说：不工作你养我啊】
季阳歌：“……?”
作者有话要说：岳知瑶：白月光见过我季姐三次了，我才见过一次
时暮远：谁叫你乱盘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