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予的电话很快打来，让她把手机给时暮远，声音冷漠。
季阳歌窃喜地以为，裴寒予会站在她这边，让时暮远滚出去。
虽然裴寒予霸道又专横，在是非问题上拎得非常清楚。
何况，他了解自己妹妹是什么德行。
季阳歌记得，裴寒予代她向时暮远道歉，还给他加了钱。
而她呢，被臭骂一顿，不情愿地开始了补课生涯。
长长吐了口气，季阳歌抱着被子侧身，仍然没有睡意。
时至今日回想，给她上课是个高危职业。
曾经无数次感慨，时暮远脾气是有多好，才能坚持下来。
后来她才明白，那只是滤镜，还不是因为裴寒予给得够多。
早上六点，季阳歌下床拉开窗帘。
冬日的天总是亮得比较晚。
疏星淡月，高悬于深蓝色的天幕。
橙黄色的路灯把小花园照亮，不远处的早餐店已经热闹起来。
悦庭湾是个老小区，不过周边配套很齐全，交通也十分方便。
季阳歌背着双肩包走进早餐店，点了份小馄饨。
觉得味道不错，发微信给佟希，问要不要帮她带一份。
对于季阳歌的早起，佟希表示非常震惊。
到了公司，把单肩包放在桌上，看着旁边位置悠闲刷朋友圈的人，说道：“刷牙的时候看到你消息，我还以为自己在梦游。”
“现在看到你，我也以为自己在梦游。”
季阳歌靠向椅背，高举双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晚上没睡。”
“不是吧，季老师。”
佟希打开小馄饨包装盒，“两百块，至于么。”
季阳歌头昏脑胀，下意识点了点头，“好歹能吃顿烤鸭。”
“昨天学长没让你吃饱？”
佟希打开抽屉，取出餐具，“真够抠的，把你当男的也不能这样啊。”
“……”
季阳歌拿起保温杯，起身，“是我怕吃太多，影响在他心里的女神形象。”
佟希：“偶像包袱还挺重。”
今天来得早，茶水间没什么人。
季阳歌把保温杯放上即热饮水机，想起刚刚的话，自嘲地笑了笑。
女神形象……
她哪来的勇气这么说。
时暮远心里，她应该只是个任性骄纵的作精吧。
出于对容貌的充分自信，季阳歌觉得，要是也是作精里最美的。
泡好红枣枸杞茶出来，回到位置坐，同事陆陆续续也都到了。
季阳歌在便利贴上罗列今天的工作内容，低头写了两行字，手机响起来。
是制片方负责人赵姐打来的电话。
人在马尔代夫度假，却日夜牵挂着她。
季阳歌皱眉，起身走向露台，接听。
赵姐说，要和她讨论悬疑剧的感情线问题。
季阳歌还没来得及应声，赵姐雷厉风行的声音扎进她耳朵里。
“池莫和丛清彼此相爱，经历那么大一场浩劫，你就安排他们下馆子吃顿饭，是不是太草率了。”
一个合格的编剧，要在甲方提出质疑时勇敢反驳。
“哪里草率了，他们吃饭前，我也安排了一段激情戏啊。”
露台寒风呼啸，季阳歌冷得一哆嗦。
她走到最近的立式花架，有所遮挡，风总算小了些。
仔细回忆剧情，季阳歌继续道： “池莫把丛清扛在肩上，丛清抵死不从奋力挣扎，池莫把丛清塞进副驾系上安全带，丛清解开安全带想跳车，池莫按住丛清的手臂吻上她的唇。”
“如果我没记错，他们在车里吻了一个小时才去下馆子的吧。”
赵姐：“你是不是对激情有什么误解，谁吻了一个小时，还有心思吃饭。”
季阳歌在长椅上坐下，“接吻很耗体力，我们家丛清饿了就会头晕，池莫请她吃最爱的地锅鸡，把她乐坏了，吃了三碗饭呢。”
“……”
赵姐突然的沉默，季阳歌以为她挂了电话。
看向手机屏幕，计时器仍在跳动，耳机里涛声不绝，还伴着海风。
听筒里传来小女孩的惊叫：“妈妈，弟弟又哭了，我哄不好怎么办！”
赵姐的声音突然温柔：“去给弟弟泡杯奶。”
小女孩：“吃完他继续哭怎么办。”
赵姐：“那你就把他抱起来，给他讲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小女孩：“好的，妈妈，我知道了。”
季阳歌不喜欢在谈论工作的时候，还听到别人的家长里短。
可那是甲方哎。
“季老师，还在吗？”
赵姐再度开口，声音又恢复冷冽的腔调。
“在的在的，您继续说。”
“你没有谈过恋爱吧。”
被质疑的季老师：？
“男主裤子都脱了，你又帮他穿回去，你猜他会不会恨你。”
“……”
季阳歌明白了。
是说尺度不够的意思。
开剧本会的时候，要求清水的是你们，现在嫌弃的又是你们。
不然我早就在废墟上给他们搬张床了好吗？
季阳歌轻抚胸口，平复心底的郁结。
“还有丛清过生日的时候，池莫送了个啥，一只非洲牛蛙。”
“哪个女人会喜欢这种东西，你送车送房送钻戒啊，池莫又不是没钱。”
赵姐拍了拍胸口，出现强烈的情绪波动。
季阳歌很怀疑，她有没有认真研究过人设。
抓紧户外阳伞支撑杆，那股据理力争的劲也上来了。
“房车钻戒这些，会不会太俗，我们家丛清自己也买得起。”
“她的人设是法医，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池莫完全投她所好，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季老师，你没写过爆剧，哪来的自信。”
赵姐轻呵，“我需要对剧负责，如果你不愿意改，我只好找别人帮你了。”
——
“我经历过的男人，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居然说我没谈过恋爱。”
“现在没爆剧，不代表以后没有，等我火了，她最好别来求我合作。”
“这些甲方，一天到晚觉得自己很牛逼，观众吐槽剧情，还不是编剧来背锅。”
中午吃完饭，季阳歌和佟希去街对面买咖啡。
赵姐一系列言论，盘踞在她脑海，以至于推开店门的时候，力道都比平时大了不少。
佟希比季阳歌入行早几年，有过类似的经验。
并肩走进咖啡店，安慰了季阳歌几句，佟希问：“赵姐是哪家公司的。”
“天方。”
“中亚旗下的工作室，难怪。”
佟希若有所思点点头，“我之前和他们合作的时候，凌晨三点被喊起来改稿，改了七八个版本最后用了第一版，神经病么不是。”
站在点餐处前，排队等待，季阳歌自我安慰：“裴总讨人厌，下属这样也正常。”
“你见过裴总吗？”
佟希问，“怎么每次提到他，都是一副和他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季阳歌正想否认，旁边有道声音传来：“我周末要参加一个影视交流会，到时候裴总也会来，可以带两个人，你们谁想去。”
季阳歌和佟希不约而同看去。
蒋薇莉正被四五个同事簇拥着，停在她们身后。
蒋薇莉看向季阳歌，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去不去，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去见裴寒予？
季阳歌赶忙摇摇头：“周末我要睡觉。”
蒋薇莉轻嗤：“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季阳歌：“？”
离开咖啡店，走在回公司的路上，季阳歌捧着卡布奇诺问佟希：“她什么意思啊，干嘛骂我是烂泥，见过这么美的烂泥吗。”
“你真没听出来？”
“听出了一点不爽。”
季阳歌眉头微蹙，“奇怪，我又没惹她。”
“拼命想引起你的注意，你却不愿多给她一个眼神。”
佟希喝了口热摩卡，感叹，“季老师，你好渣哦。”
“……”
回到办公室，季阳歌趴在桌上。
本想趁着午休时间眯一会儿的，因为赵姐那通电话，心底的郁结此刻仍然没有消散。
睡不着，便拿起手机刷朋友圈，刚好看到时暮远发了条新动态，是两张照片。
季阳歌戳开大图。
古朴的石阶上，一只橘猫闭着眼。
毛茸茸的爪子伸在前方，慵懒地享受午后的阳光。
这是哪啊。
被他拍得挺治愈。
再看第二张照片。
主景是火红的枫树，树叶上沾着细腻的水珠。
根据背景建筑，季阳歌推断是座寺庙，风格看起来有些小清新。
兴许是看到了美好的事物，心底的郁结消散大半。
季阳歌给时暮远点了个赞，留言问他在哪里拍的，把照片顺手保存了下来。
“季老师，验证码。”
季阳歌把六位数字报给佟希。
现在各大视频软件都需要会员，季阳歌和佟希分别开了两个，共同使用。
佟希问季阳歌要的，是轻舟app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季阳歌问：“会员还有多久到期啊。”
之前忙着赶稿，她上次打开轻舟app，还是回景川之前。
佟希回答一个礼拜。
“啊？”
季阳歌忽然懊恼：“我还以为有大半年，早知道双十一充了。”
佟希：“《长安小酒馆》什么时候定档啊。”
《长安小酒馆》是季阳歌待播的新剧，古装悬疑类型。
“问了，说是在等排期。”
“会不会在轻舟上。”
“不会。”
“我追的剧今天完结，最近也没什么好看的，那就等想看的时候再充吧。”
“嗯，也行。”
下午改稿的时候，季阳歌接到《长安小酒馆》制片人打来的电话。
佟希想问季阳歌借支红笔。
侧过头去。
刚刚怫然不悦的人，突然满面红光。
笑容四溢，好心情全都写在脸上。
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挂断电话，季阳歌清了清嗓子，凹出播音腔说道：“《长安小酒馆》定档下周一。”
佟希拿起桌上的杂志卷起当话筒，递到季阳歌唇边。
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开启摄像功能。
“季老师，经历一年的苦苦等待，说说你现在的感受。”
季阳歌握住佟希的手：“好激动，好想哭。”
《长安小酒馆》是季阳歌写过的几部剧里，从立项到拍摄完成感受最好的一部。
虽然是B级剧，但在剧本上，制片方给予她充分的尊重。
没有强制要求她怎么怎么样，想法出现偏差会一起探讨，找到最适合故事的设定。
季阳歌在《长安》剧组驻扎了三个月，虽然每天灰头土脸的，但是看着敬业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为这部剧努力，那段时光她贪心地想复制出第二次。
“淡定淡定。”
佟希笑着说，“才定个档就想哭，剧爆了你是不是要边哭边给我表演托马斯回旋外加一个大劈叉。”
剧爆不爆，除了人为，还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定档实属不易，季阳歌激动完，很快淡定下来。
想起最近有个男明星偷税漏税被查，视频全网下架，她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只求别出幺蛾子，让《长安》顺利完结。”
“周末我们找个寺庙拜拜吧。”
佟希给季阳歌分享了一篇小红薯笔记，“这个溢清禅院，我看到过好几次了，都说求事业和姻缘都很灵，里面还有个叫不观的大师，算卦特别厉害，可以预知未来的那种。”
溢清禅院？
季阳歌没听过这个地方，笔记里说，是在月见山。
那应该和拾阁一样，在她离开景川以后才开发出来的。
评论区，都是网友感谢博主安利，前来还愿的。
脱单，上岸，涨工资，去溢清禅院拜过之后实现的，比比皆是。
虽然季阳歌日常不信玄学，看到这些，蠢蠢欲动了。
慕名而来的人很多，为了限制人流量，禅院采取公众号预约制度。
预约成功，季阳歌把此行加进手机日程，时暮远发来定位消息。
这么巧的吗，也是溢清禅院。
所以他朋友圈的照片……
【时暮远】：这个季节的枫叶和银杏都很漂亮，周末可以过来看看。
【时暮远】：再晚些时候，叶子落了，就得等明年了。
【烤鸭与轻芝士】：刚和同事在公众号预约完。
【时暮远】：这么巧。
【烤鸭与轻芝士】：听说那里祈福很灵，新剧快播了，我想去求个事业运。
【烤鸭与轻芝士】：如果能见到不观大师，我还想请他算上一卦。
时暮远过了一会儿才回她。
【时暮远】：不观？
【烤鸭与轻芝士】：学长没见到他吗。
【烤鸭与轻芝士】：是个很厉害的得道高僧。
【时暮远】：……
【烤鸭与轻芝士】：就是收费有点贵。
【烤鸭与轻芝士】：不知道我这个支付宝钻石会员、淘宝88vip、轻舟影视V8用户，能不能打折。
【时暮远】：……
作者有话要说：时暮远：别找不观给你算，我给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