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美的桥段，明明很俗气。
写进剧本里，都是会被观众骂狗血的程度。
她当时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时暮远终究是个有原则的人。
监控涉及隐私，他自然没有遂了她的愿。
回想起来，季阳歌觉得自己简直浮夸又荒唐。
五年前的初遇，是偶然。
五年后的重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回到悦庭湾，季阳歌瘫在沙发上，抬高笔直的双腿支撑在墙。
明明是想出去放松身心，却迎来满世界的兵荒马乱。
季阳歌闭着眼，胸腔被郁结填满。
忍不住嚎了两嗓子，可转念一想，又怨得了谁。
还不是怪她没有事先进行调研。
如果知道时暮远是拾阁老板，她必然不会赶着去给他送钱。
对于一个住惯快捷酒店、籍籍无名的编剧来说，四位数房费还是有些肉疼的。
既然想起来，季阳歌拿起手机，在微信上把钱给岳知瑶转了过去。
巧合之所以是巧合，正是因为无法追根溯源。
景川这么大，她还真就不信了，不去拾阁，能见时暮远第二次。
——
周一早上，闹钟七点半准时响起。
季阳歌侧身躺在床上，眼皮重得睁不开。
伸手，摸索着将闹钟按掉，烦扰的声响不再，她上拉被子蒙住头，又睡了过去。
五分钟后，闹钟再次响起。
季阳歌掀开被子，怀疑人生般放空了三秒，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编剧这行，熬夜写稿是家常便饭。
考虑到这点，季阳歌所在的米麦传媒自创立以来，便有居家办公的传统。
唯有每周一的例会要求全员到齐，否则按缺勤论处，扣工资。
季阳歌拖着惺忪的睡眼站在洗手池前，想起开会，一个头两个大。
大学毕业之后，她也就待过米麦这一家公司，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BOSS都热爱开会，一开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总之，就是挺磨人的。
季阳歌一手拿着牙刷缓慢移动，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托佟希带份全套鸡蛋灌饼。
洗完脸画了个淡妆，她拿起背包，出门赶公交。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
又是早高峰，公交车上人满为患。
空间拥挤，又闷又热，司机还是个喜欢玩云霄飞车的。
季阳歌紧紧抓住后门处的栏杆，保持高度的专注稳住重心。
好在只有两站路，很快便到。她在“樱霞路”站下车，往马路对面的写字楼走去。
本来呢，季阳歌打算慢悠悠晃过去，一时兴起还拿出手机自拍。
发完朋友圈才注意到时间，九点还差五分，她立刻开启狂奔模式，踩点抵达办公室。
以为自己来得够晚，季阳歌到了才发现，加她一共只有五个人。
果然，她还是高估了同事们的时间观念。
佟希本在埋头写稿，听见身旁动静，把装有鸡蛋灌饼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你终于有机会去拾阁了，见到老板没，是不是很帅。”
之前给季阳歌安利拾阁的同事正是佟希，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不花痴的那种。
就算把当红男明星的照片吊在她眼前，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可她却这样形容时暮远：一个颜值高到可以当偶像剧主角的男人。
季阳歌看着陌生又空荡的办公桌，想起时暮远那张脸，诚实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怎么，想上啊。”
“那我也是想让你上啊，咱们季老师的颜，也是很能打的好不好。”
“……我谢谢你哦。”
谁会对块石头感兴趣。
不想再继续这个没营养的话题，季阳歌环顾安静的办公室，忍不住抱怨。
“这些同事太过分了，约好迟到也不知道在群里通个气，起这么早，我容易嘛。”
“季老师，非也非也。”
一声轻叹引发季阳歌的遐思。
她打开牛皮纸袋，好奇看向佟希，“……说人话。”
咳。
佟希转动办公椅，面向季阳歌。
正准备开口，办公室门口传来不小的骚动。
“蒋老师又一部S+的上星剧今晚播出，请大家喝咖啡啦！”
“见者有份，让我们谢谢蒋老师的热情招待。”
吆喝声响彻整间办公室，季阳歌想忽视都难，和佟希不约而同循声看去。
大约七八个同事，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咖啡袋，兴致勃勃往每张办公桌上分发。
而他们之中唯一站那不动、摆出居高临下姿态的，便是蒋薇莉。
影视项目在立项之初，资方会根据各方面的评估，对其进行分级。
S+的剧是大投资、大制作，也是最受平台重视的类别，给到编剧的自然也会丰厚。
在米麦，并没有谁的剧上映就得请客的规矩。
不过蒋薇莉倒是每次都会请，阵仗还不小。
季阳歌有点想不明白，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她和蒋薇莉同一批校招进入米麦，人家都接两部S+的剧了，她还只能在B级剧徘徊。
说不羡慕是假的，不过羡慕完，还是得认真做事。
趁着例会还没开始，季阳歌轻点鼠标，打开已经写完的剧本文档。
在给甲方发过去之前，检查必不可少。
“阳歌。”
蒋薇莉来的时候，季阳歌正靠着椅背，咬下最后一口鸡蛋灌饼。
好巧不巧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噎住了。
咖啡在蒋薇莉手里，还没有放下，季阳歌想都没想拿过来，一口气喝掉大半。
用力拍了拍胸口，总算舒服些，冲蒋薇莉扯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蒋薇莉无奈摇摇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不给我面子。”
我怎么了。
被噎到我也很痛苦的好不好。
难道你以为我是故意演给你看的？
蒋薇莉这人，就是有点多疑。
懒得和她掰扯，季阳歌和颜悦色道：“谢谢蒋老师的咖啡，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不用谢。”
蒋薇莉的脸色有点青，“等你什么时候有S+的剧，请回来就行。”
你以为S+的剧是菜市场的白菜啊，我随便捡捡就有了呀。
这趾高气昂的口吻，季阳歌听着怪不舒服的。
蒋薇莉没有在此过多停留，拎着咖啡袋走出办公室。
季阳歌看着她的背影嗤之以鼻，把牛皮纸袋和咖啡一起扔进垃圾桶。”
“季老师，你不是也有部剧待播吗，什么时候定档。”佟希忽然问道。
“好像就这两天吧。”
季阳歌打开保温杯，“晚点我再问问制片人。”
“想不想听听前辈的经验。”
季阳歌做出请的手势，认真脸。
“前辈请说。”
佟希：“不是所有S+的剧都能爆，也不是所有的B级剧就爆不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怎么会不懂。
毕竟，内容为王的时代。
只是……
季阳歌输入电脑的开机密码，下意识点点头。
“佟老师，借你吉言。”
——
上午的例会，米麦BOSS大佬王宣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即日起取消居家办公制度，周一到周五必须按时打卡上班。
此消息一出，米麦员工怨声载道。
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也是一片哀声。
为了配合新制度，大佬王特地请了两个厨师，开辟一间屋子作为食堂。
饭菜是挺不错的，可是这并不能弥补以后要早起给季阳歌带来的痛楚。
“什么是领导，拍拍屁股做决定不顾员工感受的就是领导。”
“还说什么提高凝聚力，避免抑郁症的发生，我看到大佬王那张脸才会抑郁的好吗！”
“当初搬到景川就是他头脑发热，取消居家办公，我看他是脑袋填了浆糊还进了水。”
见季阳歌这般愤慨，佟希把手挡在嘴边，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季阳歌也说累了，撇撇嘴，埋头继续吃饭。
佟希和季阳歌不一样，是米麦极少数的喜欢坐班的那类人。
“你要这么想，以后吃大佬王的，用大佬王的，不是很爽吗！”
“所以，你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不管风吹日晒雨淋，准时来公司打卡。”
季阳歌恍然大悟，“那我一定要向佟老师好好学习。”
佟希伸出大拇指，接着话锋一转。
“对了，你知道米麦为什么会搬到景川吗。”
季阳歌夹起一块啤酒鸭，脱口而出：“国内排得上号的影视公司都在景川，合作机会比较多，大佬王又是景川人，想为家乡的发展添砖加瓦。”
“听起来合情合理，对不对。”
季阳歌心里“咯噔”了一下，点点头。
佟希继续问：“咱们信了他的邪不是咱们的问题，对不对？”
季阳歌放下筷子，“如果我有钱，一定要买张立刻能把话说清楚的嘴。”
“前段时间米麦资金链出了问题，被一家大公司入了股，入股条件就是——”佟希伸手，象征性比划了一下。
“哪家公司。”
季阳歌问，“……还挺缺德。”
“影视圈Top 1的那家。”
季阳歌脑海里立刻闪出一个名字，试探性地问：“中亚？”
“没错，中亚娱乐。”
“保真吗？”
“你没来公司的这段时间，已经传开了，大佬王也承认了。”
“……”
季阳歌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随口说道：“裴寒予还挺厉害的嘛。”
“可不是么。”
佟希喝了口番茄蛋汤，“轻舟的商总不就是他带出来的，听说以前是裴总的助理。”
这倒是事实。
如果没商舟和裴寒予这层关系，她和时暮远也没有之后的交集。
不过，季阳歌对他俩的恩怨情仇并不感兴趣。
只是她没想到，裴寒予居然把魔爪伸到米麦来了。
是挺缺德的，却也符合他一贯的做派。
午休时间，季阳歌趴在办公桌上，反复消化着这一切。
办公桌上，手机突然震动，打断她的思绪。
拿起，是个陌生来电。
季阳歌毫不犹豫挂断，加入黑名单。把手机锁进抽屉里，继续趴回桌上。
最近推销房产和保险的越来越猖狂，每天都会接到，烦都烦死了。
无法从根源掐断，只能来一个拉黑一个。
例会开了一上午，季阳歌的剧本检查工作才进行到第三页。
下午继续，她很快察觉到有个情节和上一个情节衔接得很突兀。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吗?
季阳歌有些怀疑，打开背包，去拿浅蓝色笔记本——
情节线的安排和头脑风暴出来的梗她都会手写记录在上面。
咦，我本子哪去了。
主要空间和夹层都没有翻到。
季阳歌想起自己昨晚赶稿来着，难道落在家里书桌上了？
虽然稿子最终顺利交给制片方，不过晚上回到家，季阳歌还是第一时间翻找笔记本。
不在书桌上，能想到的角落她也都看过了，依然没有任何踪迹。
季阳歌站在客厅里，忽然有些迷茫。
时间再往前推。
她把笔记本带去了拾阁。
难道……
季阳歌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拾阁小程序找到电话，拨了出去。
接通，耳边传来甜美的女声。
“拾阁前台，很高兴为您服务。”
拾阁有两位前台。听声音不是接待她的那位。
当然，这不重要。季阳歌很快说明来意。
“我姓季，昨天退的房。”
“我的笔记本找不到了，不知道有没有落你们那。浅蓝色，软皮活页，A5大小。”
“哪个房间。”前台问。
“云景树屋。”
“浅蓝色，软皮活页，A5大小？”
“是的。”
倏地，那头出现一道熟悉的男声。
“萌萌，电话给我。”
季阳歌听出是时暮远。
紧接着，耳畔响起他温和的声音。
“季阳歌？”
“是我，学长。”
季阳歌回答，“我的笔记本可能落在拾阁了。”
别急，我帮你找找。
季阳歌以为，时暮远回这么说。
真实听见的，却只有一声叹息。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我给你打了电话。”
季阳歌：“？”
“想说笔记本的事，你好像把我拉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老师：我怀疑，笔记本是拾阁老板故意扣押的，但是我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