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明白中也那“可以信但不能全信”的描述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白濑抚一郎——这个家伙的问题根本不在于他可不可信，而在于这个家伙他菜啊！
菜到如果只是头回见面的话，只能和他“打听些简单的情报”、但和他一起行动“还是算了”的程度，要是选队友我闭着眼睛都选不到他身上去。
身处肮脏昏暗的下水道里，听着白濑骂骂咧咧地说完了从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我不忍直视地扶住了额。
“所以说、”
尽量不去在意下水道的空气中弥漫的怪味，我概括了一遍他刚刚的话。
“昨天夜里你接到了中也的电话。中也告诉你，他有个朋友、某个被陷害成了国际通缉犯侦探社成员——也就是我，这两天或许会来找你，希望你到时候能尽量帮我些忙。你和中也吵了两句嘴，挂了电话后就照常洗漱，之后玩手机到凌晨两点多就睡了，一觉就睡到了将近中午才醒。”
“等你醒来，或者该说是‘有意识’的时候，你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你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到听见了我们敲门，你的身体就自己应了声、还上前开了门，被我拽出门后，也还在不听使唤地自己挣扎。直到离开了公寓，你才莫名其妙地又恢复了正常，能够控制自己的行动了。”
“对吧？”
出于礼节性的，我在这段话的末尾加上了个代表着征询的反问句。
“对啊！”满脸写着不爽，白濑抱着胳膊，以一个明显表现出了抗拒的姿势，站在了离我足有三四步远的地方。
毫无疑问，这家伙是在睡着了的时候，就中了某个人、或是某些人配合使用出来的异能，对此他毫无所觉，不仅不知道对方的异能者是谁，甚至连自己是如何中了异能都不知道。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我也很快就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只要通过我和西格玛乘坐航班时使用的伪造身份溯源，向日本发出协助侦查要求，英国的侦查机关大概很快就能怀疑到中也的头上。
能够切实认定中也是“同伙”的证据大概是找不到的，毕竟港口黑手党也不是泛泛之辈，但只要有所怀疑，就能够推测出我和西格玛有可能在伦敦的哪些地方落脚，进而设下陷阱、等着我们入网。
埋伏的人不一定就是钟塔侍从，也可能是伦敦警察厅，亦或是皇家警卫队之类的人。即使我对海外的异能组织都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英国是个异能者大国，拥有异能的人才遍及了国家的各种机关。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对这个不知名“追捕者”的身份追根究底的时候了。
『才到达了伦敦几个小时而已……这动作也太快了。』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
“喂！我可完全是受了你们的牵连啊！”白濑顿时不满地叫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一样：“苏格兰场的那些家伙就像是饿疯了的狗一样，只要嗅到一点可疑的味道就会立刻扑上来、紧咬着我们这些地下组织的人不放。哈、这下好了，我也要被挂上通缉令去了，刚建立起来的新组织也要土崩瓦解了……我可是花了好几年才在伦敦这个鬼地方把「羊」重建了起来的！现在这些全都要被毁了——全拜中也那个家伙所赐！”
“好吧，你说得对。”我觉得有些头疼，既因为昨晚在飞机上没睡好，也因为白濑这吵闹的声音，“这件事上是我牵连了你，这不是中也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给你带来了麻烦，对此我向你道歉。”
“啊？……嗯……嗯！那当然了！”或许是我的道歉太过单刀直入，白濑哑火了一瞬，打了个磕巴，但又很快找回了自己的主场，“本来就是你们带来的问题好吗！”
我没有反驳他的话，虽然他菜是真的菜，毫无抵抗之力地就中了敌人的招，但对他来说，他也确实是因为我才遭到了这“飞来横祸”。
“不过你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挂上通缉令。”我对他说道。
“……哈？你说什么？”白濑十分怀疑地看着我。
我对他解释道：“我把你带出公寓的时候，你是被我捆起来的，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把‘同伙’捆起来的吧？当然了，警察厅也可以说是因为你中了异能、所以我这是不得已为之——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他们又没办法证明。只要你咬死了说自己是被挟持的人质，那他们也就不能把你怎么样。……‘疑罪从无’，这个词你也懂吧？”
白濑意识到了这一点：“确、确实……”不过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但是前提是我没有掺和你们的那些事吧！如果你要我们做些什么、那我可是不干的！”
“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倒不如说是我也没指望他能做些什么，我叹了口气，对他问道：“我只是想要知道——有关【钟塔侍从】的情报，你知道多少？”
白濑不说话了。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西格玛，视线摇摆不定，像是在衡量着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或是该在什么样的“程度”上回答我的问题。
我举起了手：“我和你保证，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来找你了，你也不会被卷进这些事里去。等你回去之后，最多也就是被警察监视几天而已。”
白濑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哼了一声，说道：“果然是中也那个家伙介绍过来的人啊，和他简直是一个德行，总是自说自话地就做决定，这种态度真是让人火大……高高在上的家伙们。”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我也懒得和他计较，毕竟某种程度上他说的也没错——至少在对我的评价上没错。至于他顺带还嘲讽了一下中也的行为，还是让他和中也两个人自己打电话吵架去吧。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情报？”白濑问道，“有关【钟塔侍从】的消息可是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的，要让我自己和你们说那根本就说不清楚。……话说回来，你们要【钟塔侍从】的情报做什么？”
“那些家伙可是比苏格兰场的警察们还要麻烦一百万倍的存在，你们现在是国际通缉犯吧，不应该离他们越远越好的吗？要是换做了我是你们，现在就会立刻想办法偷|渡|出|境，才不会不长眼地跑到他们眼皮子底下！”
提到【钟塔侍从】，白濑仿佛就像是看见什么又恐怖又讨厌的东西一样，畏惧和嫌恶的情绪交织着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无视了他的后半段话，我对白濑问道：“如果我想要见到【钟塔侍从】的人，你有办法吗？【钟塔侍从】的话事人——谁都行，总之只要是能够代表钟塔侍从的存在，比如说那个阿加莎·克里斯蒂。我需要那个人的住址，或是会出现的地点。像是这样的情报，你知道吗？”
“——这种机密鬼才知道啊！”
白濑的回答不出我的意料。
他冷嘲热讽似地说道：“要问他们会出现的地点，你不如直接拿着喇叭站在伦敦桥中央大喊‘我就是你们正在抓捕的国际通缉犯！’，运气好的话，来抓你的没准就是钟塔侍从的人呢！”
我有些头疼。虽然一开始就对白濑这边不抱什么期望，但当确定事实如此后，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不知道吗……那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已经浪费了几个小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时间真的是比金子还要昂贵的东西，我必须得要尽量抓紧时间才行。
“就这样吧，今天麻烦你了。”
我摆了摆手，想要就此和白濑分道扬镳，但才转过身，就听见白濑喊道：“喂喂！就这么走了吗！”
刚抬起的腿又落了回去，我不解地回头看向白濑：“还有事吗？……啊，对了、是要报酬？”
“报酬那当然是要的！”白濑毫不客气地应下了这话，“不过我的话可还没说完！”
我停在了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虽然说我不知道钟塔侍从的那些人都在哪里，能够确切知道的也只有女王身边一定会有钟塔侍从的骑士守卫，不过你们也不可能跑到白金汉宫里面去的吧？”白濑说着摊了摊手。
『……那倒也不一定。』
我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他，没有说出其实“潜伏进白金汉宫”也在我的预备计划里，只闭嘴继续听他往下说。
“所以说——”白濑扬起了他的眉毛，“这种时候，就只要找到一个‘知道钟塔侍从所在地’的人，那就行了。”
“……所以你知道哪里有这么一个人？”我狐疑地看向他。
“那当然了！”白濑用一种骄傲自得的语气说道，“情报可是「羊」在弱小时期也能够生存下来最重要的倚仗。不管是‘情报’还是‘情报源’，这些东西全都在「羊」的收集范围之内。不然你以为中也那个家伙为什么会让你来找我？”
『因为他在伦敦没有别的熟人、所以迫不得已只能让我来找你碰碰运气。』
——最起码直到一分钟前我都是这么以为的。
“普通民众也好、非法组织也好，一般人当然都不可能知道‘钟塔侍从的成员所在地’这种重要的机密。但是如果是‘相关人员’，那就不一定了。——而现在，就存在着这么一个肯定知道这些情报、并且你们能够有机会接触到的家伙。”
白濑竖起了一根手指，哼笑了一声。
“那就是这个大英帝|国唯一一个由女王指名的皇室咨询顾问、掌握着整个国家机关所有人员情报、代表着政府与皇室在各类场合出席的爵士——”
“阿瑟·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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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柯南·道尔是个地位奇特的男人。
最初，他是一名由女王陛下亲自指名的皇室顾问，为皇室解决司法、政治、绯闻等各方面的问题提供咨询帮助。
因为许多事务涉及到了政府，他与国家的各种机关也有了频繁的来往，加之此人似乎具有相当的才能，渐渐的，他在政府机关内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虽然并不具备某种具体的实权，但却又能微妙地在一定程度上干涉到各类政|务。
这个男人是英国皇室与政府重要的交结点，某些时候甚至能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意志。不论是皇室的秘辛还是政府的机要，大概都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按照白濑所言，近日有某位皇室成员正在伦敦几个区举行巡回演讲，起因似乎恰巧就是由于最近国际上“天人五衰”的恐怖|||袭击让民众人心惶惶，皇室为了安抚民心，于是派了皇室的成员出面，在各地区进行巡回演说。
而柯南·道尔爵士就是重要的随行人员之一。
这种演讲活动的行程并不是秘密，举办的时间地点随便上网一查就能知道，但是涉及到了皇室的成员，想要查到演讲结束后随行团的人会在哪里暂时歇息，这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这种消息一般人可弄不来。”白濑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说道，“不过你们可真是走运，我打听过了，负责安保的保镖里头正好就有我认识的人，‘那个家伙’的资料库里肯定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你打听过了？”我注意到了他话里这个微妙的细节，挑了挑眉，心下颇有些意外。
刚刚他能一下子想到阿瑟·柯南·道尔这么个人，就已经很是出乎我的意料了，这会儿竟然连派的上用场的帮手都能搞得出来。于是我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这个不同寻常的措辞。
「打听过了」——也就说明，在我们来之前，这家伙或许就已经考虑过了有关钟塔侍从的事情、甚至还特意去搜罗了一下情报吧？
再不然，就是这也是英国的哪个机关借由白濑之口，给我们设下的陷阱。
不过我还是比较倾向于前者。
在白濑陡然僵硬住了的表情里，我继续说道：“说起来，你刚刚是不是说昨晚挂了中也的电话后，你是凌晨两点多才睡……”
“干、干什么！玩手机不行吗！我几点睡觉、这种事不关你事吧！”白濑大声喊道。
“随便你咯。”
我耸耸肩，没有把剩下的话也说出来——比如说这家伙为了让中也刮目相看、大跌眼镜，想要在中也认识的人面前摆出一幅运筹帷幄的样子耍酷，结果凌晨两点还在调查情报什么的。
我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是把他给气得跳脚，但他也没法拿我怎么样。
气冲冲地掏出了手机，白濑将一个地址通过蓝牙发给了我。
“这个地方住着的是一个小矮子科学家，叫做玛丽……什么什么的雪莱——她的中间名太长了我也记不住，不过那不重要，总之去了这里，你们就能找到我说的那个四肢发达的‘保镖先生’。至于能不能从那家伙的脑袋里撬出情报来，那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一个小矮子科学家。
一个四肢发达的保镖。
……这什么奇怪的搭配。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他：“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不去！”白濑立马就对我的话表现出了十分的抗拒，“要是被市警发现我和你们在一起，那我可就完蛋了！我可不会干这种蠢事！等会儿分开了我就去找个泥地滚一圈，然后去市区的监控底下露个脸，留下我是人质的证据，这样之后你们干的事就赖不到我的身上来了。”
“……行吧。”我也没想勉强他和我们一起走。
我又问了白濑一些零碎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西格玛直接用异能从他身上把所有情报弄到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西格玛的异能还没在英国的特务机关面前暴露，而且他的异能是“交换”而非单纯的“窃取”，万一白濑误打误撞交换走了什么要命的情报就麻烦了。
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后，白濑就头也不回地跑了，从语言到行动都彻底表现出了拒绝和我们一起行动的意思。
我和西格玛站在井盖边上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末尾补充了一点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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