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阮青禾不回，谢霜袭磨了磨牙，再问了一遍，字眼几乎都是从唇缝里面挤出来的。
而阮青禾已经神游天外了——
从谢霜袭的言行可见，拼夕夕那个永远凑不满提现数额的抽奖，对人的精神污染确实是巨大的。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跟谢霜袭自爆，说自己有从21世纪带来的金手指。
大家都是异世孤魂，不必太高调哈。
少女眨了眨眼，神情茫然得恰到好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从谢霜袭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纯良无害的脸。
哎呀，年轻小就是好，装起傻来浑然天成。
谢霜袭拧起眉，神色有一瞬间迟疑，但很快，又冒出火星子来，双手抱胸，狠狠逼近她：
“阮青禾，你别想骗我。我可亲眼看见你成功拿走了玉露草！”
……哦，对，差点忘了这茬了哈。
她可是个托。
所以，她的欧皇事迹，肯定在谢霜袭面前滚动播放了上百遍。
说不定，正是因为看见了一向不对付的她一发入魂，谢霜袭咽不下这口气，才会在那儿连砍一刀。
阮青禾噎了一下。
系统火上浇油：“亲亲，你要是说出来，这个世界会出bug的哦！你会被直接绞杀哦！”
……请问这个世界的bug难道还少了吗？
不过，从大学论文答辩时睁着眼睛说瞎话，到上班写工作日报时瞎几把编，这几年攒下来的经历，已经让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起谎——
“二师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玉露草是我自己所得，长老们都查验过了。”
阮青禾抬起头，直面谢霜袭。
这几年原身几乎没怎么长个，比谢霜袭矮了好大一截，对视时得仰着头，有些吃力。
但阮青禾从容的表情，令谢霜袭产生了种错觉——仿佛这个人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仿佛又回到了初入云上宗的时候。她明明比阮青禾大上一岁，又是初选时的佼佼者，却硬生生在阮青禾天才的光芒下活了三年。
“我不知道你在哪儿想到了我，但那一定跟我没有关系，只是你的心魔。”
“是你的执念里，一直有曾经的我的影子。”
谢霜袭双手捏成拳，脸瞬间涨红，急匆匆地叫道：“你胡说什么！”
呵。阮青禾已经把末世玛丽苏的心理摸得透透的。
横竖也就争强好胜、自作多情的那点事。
反正她长着一张看起来就没有金手指的脸，要怎么编，还不就是她一张嘴的事。
阮青禾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因为执念而耽误了这次宗门历练，不自我修行，为何要来质问我一个外人？”
话音落下。
谢霜袭怒气冲冲的面庞上出现一丝丝裂痕，随即变成怔然。
阮青禾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强硬，却直戳她心头痛处。
谢霜袭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难不成……那一行如噩梦般在她头顶飘了大几个时辰的字，真是她的心魔？
也是，细究起来，她跟阮青禾的关系怎么可能算得上“好友”？
至始至终，无论是风光还是落魄，阮青禾都跟她没说过几句话。
也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反倒是她，自从头一回宗门历练中输给阮青禾，就一直耿耿于怀，铭记在心。
已经数年过去，如今还想着要刁难阮青禾，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而且，据她观察，阮青禾过得缺衣少食的，怎么看也不像有随身空间这种东西的人。
师父曾经说过，修行最重要的是心无旁骛，莫不是她又回到了末世时那种状态，真的偏执入了极端……
阮青禾看着谢霜袭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
嗯，这一篇算是揭过去的。
她问系统：“我不会每次都要跟人拼一剑吧？”
阮青禾知道自己手气有多差，她可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提现成功。
如果不能，这金手指留着折磨她自己，还不如继续当麻瓜呢。
系统：“亲亲，21世纪的智慧远不止于此呢！”
阮青禾回忆着上一世拼夕夕的各种操作，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小师妹！”
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吸引了在场的所有宗门子弟，也让近在咫尺的阮青禾，体验到耳膜震动的惊吓。
妈耶，心脏骤停。
阮青禾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就看见面前的谢霜袭弯腰，双手拱上，一副负荆请罪的姿态。
……？
这在演啥？
“你的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受益良多。”
“我以为我如今已是新一批子弟中的翘楚，自得自满。却突然发现，现在已经有了走火入魔之前兆。”
“我已决议去千寒岳闭关一月，镇心守性！”
此言一出，除了阮青禾还愣着，其余人瞬间倒吸冷气。
“千寒岳冰冻刺骨，那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二师姐果然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啊……”
“这阮青禾又是怎么回事，突然拿了第一，又突然跟二师姐有了这种事……”
座上的长老凝神，低喝道：“霜袭，闭关可并非儿戏！”
谢霜袭转身面对那一排长老，微微俯身，音调清脆，掷地有声：
“如风长老，我并非意气用事，而是经过青禾师妹点拨之后顿悟，闭关之意已决！”
顿悟。
这个词一出，再度引发纷纷议论。
但凡顿悟一回，不说修为提升多少，单是灵根就好处非常，不亚于一次性吸收三颗仙品洗髓丹。
这可是许多修士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契机。
必须要有那机缘，经人点拨。如风长老年少时顿悟，就是听上一任宗主临终前的讲话。
可是，谢霜袭说，她顿悟的原因是——
阮青禾？
众人齐齐看向一脸懵逼的瘦弱少女。
当然，她的表情，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是高深莫测，喜怒难辨，荣辱不惊。
有心人将刚才的事情串在一起。
阮青禾出乎意料地拿下魁首，大热门谢霜袭位列倒数。
紧接着，谢霜袭来找阮青禾麻烦，却误打误撞完成了顿悟……
莫不是阮青禾三年磨一剑，完成了逆袭，又将逆袭的秘诀转告给了谢霜袭？
连如风长老都忍不住道：“阮青禾，你过来。”
阮青禾被不由分说地拎到了长老们面前。几双蒙着雾霭的眼睛审视着看向她。
很快，眼睛挪开。长老们彼此窃窃私语起来。
“还是废灵根啊，没有一点灵力，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不对啊，凡人怎么可能让修士顿悟？”
阮青禾也不知道，场面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只能说，谢霜袭作为一个拿着金手指的角色，注定是要有点机遇的。
正所谓东亚三国手牵手，十八岁这个宝藏一样的年纪，在日漫里面是可以拯救世界的高三生，在我国传统修仙流里，也到了遭遇挫折涅槃重生的阶段了。
所以说，这个顿悟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阮青禾：谢谢，蹭到了。
宗门大会散会之后，阮青禾离开时，感觉所有人的眼睛都从她身上飘过。
那些或者善意或者恶意的目光，让她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
好在大家暂时还不清楚她身上具体发生了啥，也不敢贸然来跟她搭讪。
阮青禾一边往厢房里走，一边问系统：“你别的不会，好歹讲一下这本文的剧情设定。”
既然是本文，那就得有背景跟主线吧。
她虽然是炮灰，但云上宗肯定要费点笔墨啊。
万一这是篇苦大仇深的虐恋复仇文，过了几年后云上宗全宗上下被什么魔族反派屠杀殆尽。
那她不得提前收拾包袱跑路？
云上宗的一粒灰，落在她这个废柴头顶上就是一座山啊。
系统给的答案，怎么说呢，不出所料——
目前的故事线，在小说里面只能叫做X年前。
谪仙男主还没下凡历劫，农女女主尚且没有拜入宗门的渠道。
而大反派，传说中克尽六亲，命运多舛，孤僻不已的的未来魔头，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经受着黑化前必然经受的苦难。
等女主发现自己拥有言灵之力，言出法随，也就是说什么就能灵验什么的逆天金手指。
各路重要角色才会登场。
目前呢，一切都相安无事。沉寂上千年的魔族并未有异动，天下太平。
修士以修仙为重，并不需要像先人一样斩妖除魔。
换句话说——
阮青禾：“不错，摆了。”
系统：“故事还没开始，你就已经死了呢，亲~”
呸，晦气。
阮青禾别的志向没有，只想这辈子能好好活着。
上辈子为了一份不喜欢的工作而死，实在是太糟心太憋屈了。
如果能重来，她要选开摆。
阮青禾又拿出了她那穷酸得可怜的抽卡礼包，仔细端详。
之前还没看使用说明，一看，更穷酸了——
卡池不重复，没保底，抽出什么纯看血统是欧是非。很可能对金手指无效，或者起增幅作用。
就在阮青禾感叹这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的时候。
一个路人长相的中年女子拦住了她，道：“这边路封了，你们要回去休息，从那边走。”
阮青禾应了声，抬头，看向那条路上的光景。
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斗殴。被众人拥簇着的华贵小少爷满脸乌青，却仰着头，趾高气昂得很。
而角落里，窝着一个瘦削羸弱的少年。衣袍灰扑扑的，边角都磨烂了，上头有好几个补丁。
脸上的伤稍微少些，看得出来在刚才占据上风，只是露出的手有几道血痕，实在可怖。
阮青禾愕然。
在这个世界里，能修仙的人，无论再差，哪怕跟她一样已经沦落为废灵根，也比寻常凡人要好上一些。
既然如此，那云上宗里……怎会有混得这么凄惨的人？
这才是真的人间疾苦吧。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抬起头，回望着她。
他那遍布灰尘的面庞当即露在阳光下。哪怕有污渍，也能看出其姿容秾丽。
那双盯着她的瞳孔，更是乌黑得惊人，一动不动地凝视某个地方时，里面仿佛有随时能吞噬人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