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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1 / 1)

直到身后的追赶声全然消失,封澄才大笑着放开赵负雪的手腕。

“刚才风大,你说什么?”

赵负雪转头看向她,一时之间不知是无语还是无奈,他看着封澄,觉得此人恐怕能在他的平生中排上第一麻烦,他不欲多说一言,冷冷转身,便要离去。

封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公子,你上哪去?”

赵负雪步履不停:“你又要如何纠缠。”

封澄坚持不懈地跟上去:“我留的剑痕可是你的。”

赵负雪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垂眸看向封澄,封澄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

其实这陈家的家主,她倒是认得。

长煌之战前期,她曾领兵深入魔族腹地,不料中途惨遭截杀,天机军头批尖锐无法脱身。

原由则是,陈家家主陈风起叛逃,携陈家秘术之卷,归入魔族,泄露军机。

方才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了陈云说什么皇后娘娘夸赞,什么怀良之战时,她才将此人与那日叛逃的陈家家主所联系到一起。

这劈石示威,也是有出气的成分在——这次顺便把人约出来一见,看看能不能将他的叛逃缘由搞清楚,早早将这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不过主要的,还是要把赵负雪绑在她的船上。

封澄劈石,用的是赵负雪的剑,众人回头去查剑痕,也只能查到赵负雪的“见素”,封澄这一劈是尽了兴,可后续算起账来,竟是丝毫查不到封澄的头上,赵负雪好端端站在那里,便担了一个共犯的名头。

思及此处,赵负雪的眸光微动:“那又如何。”

封澄道:“我冲动行事,劈了他家的碑,又威胁人家,陈风起那个小心眼的,必然上门找公子的事,公子你看,我很强的,你跟着我,一定没人敢找你的事情。”

赵负雪皱眉看着她。

兴许是方才灵力大爆,又受了伤的缘故,这妖女的脸显得分外苍白,她年纪不大,应当还是对镜簪花的年纪,可此时却灰头土脸,嘴角挂血,看着好像是被踹了一脚的灰扑扑白猫,或者是沾了一团泥巴的汤团。

即便是这样狼狈了,还目光闪闪,眼底似乎点着一簇热烈的火。

“你诸般纠缠,却算漏了一点,陈家没那个胆子,敢找我的事。”

不知为何,赵负雪觉得这双眼睛并不讨厌。

封澄笑眯眯地绕到他前面:“我知道我知道,赵家负雪公子盛名,谁人不知?你是赵家的少主,天生剑骨、神兽加护的赵负雪嘛。”

赵负雪停了下来,双臂环胸,有些意外:“既然知晓,你还诸般纠缠。”

封澄随口道:“胆从色边生嘛,我第一眼见公子,就觉得‘不好,这位公子我曾见过的’——别走别走,赵公子,现如今呢,世人皆知,你是我的共犯,日后我要是到处去闯出祸来,不也是坏了你的名声?”

“况且,”她笑眯眯拦道,“我很能打的,真的,你留我在身边,我一定不找事,我还能给你当保镖。”

封澄很想把这句话说得更可信一点,不料偏偏此时,她喉咙一甜,竟然一口血吐了出来,这不光封澄惊了,连赵负雪也被这口突如其来的血镇住了。

赵负雪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盯着她未擦干净的血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

封澄眼睛一转,心道有了:“陈年旧伤——你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动手伤我,这下好了,旧伤发作了,赵公子,至少在我养伤的时候,你得在我身边护着我才行。”

才说了要给他当保镖,现下又要他护着了,赵负雪垂眸看她,久久未言。

四周静了许久,封澄才听到赵负雪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脸笑得分外灿烂,扣住赵负雪的手却不容他拒绝:“姓封,单名一个澄字,往后江湖,还请公子多多担待了。”

****

二人的同行出人意料地融洽,并没有再度拔刀相向过。

赵负雪虽时时臭着个脸,却并未不辞而别,这点就连封澄自己也有些意外。

古安此地繁华,外来人士也多,今日封澄照例出门寻医,赵负雪跟着,回来时候有些晚了,即便是有几家客栈,也都是满人,封澄带着人四处寻找,没找到客栈,倒找到了间馄饨铺子。

她忽然就有些饿了。

“吃不吃馄饨?”

赵负雪照例是那副臭脸:“不吃。”

忙碌这么久,赵负雪也是没吃过什么东西的,修行之人虽可化用灵气,但也是要吃饭的,封澄笑眯眯道:“不如这样,我就去把馄饨老板杀了,剁了肉馅来,喂你吃馄饨。”

赵负雪脸色一白,甩袖进了馄饨铺子,封澄绷不住,在他后面笑得很颤抖。

封澄随着他进了铺子,看了看菜单,抬手还给老板:“两碗馄饨,给他的不要辣子,再煮两个甜汤上来,给他的少些糖。”

老板哎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进去忙碌了,封澄自在外面挑了个桌子坐下,招呼道:“你也坐,身上有伤,我便自作主张给你去了辣子,你可以么?”

赵负雪的睫毛盖住眼底,道:“不挑。”

封澄道:“呀,这桌没有茶壶——”

赵负雪瞥了她一眼,还是起身,拿着茶壶走了过来。

封澄笑眯眯地托腮看着他。

赵负雪长得好看是毋庸置疑的,病骨支离时风华不改,年少气盛时更是俊得吓人。

他出身京城大族,身上却不见半分纨绔习气;长得名动京城,也不见半分骄纵之意;灵力卓绝,天资无双,更毫无恃强凌弱之心。

剑守长煌,心怀苍生。

她的师尊,好得令人不敢置信。

赵负雪越发如芒在背:“你看什么?”

她含笑指了指他提着的壶:“看这个,人长得好看就是妙,连拎着的陶泥水壶也跟着沾光,身价从十文一把,涨到了十两一把。”

赵负雪:“……”

轻薄。

他在封澄面前落座:“溜须拍马,我也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封澄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苍白的唇,湿润的茶水。

一时间,封澄便莫名想到了那蹩脚的幻境,她有些狼狈地举起茶杯,哪里听得到赵负雪在说什么,胡乱应付道:“胡说,明明只是同桌用饭,哪里是同流合污。”

正在此时,甜汤上桌,封澄嗜甜如命,两眼发亮。

赵负雪食不言,慢条斯理地咬开馄饨,吃了下去,忽然道:“血修平日修行的地方,有甜汤吗?”

修行之地?

封澄想了想,天机院倒是有甜汤,只是她没呆几年天机院,便去了长煌大原:“有,不过少,那里风大天冷人又少,商贩从不过去。”

赵负雪不说话了,低头吃馄饨。

待她吃完了馄饨,喝完了甜汤,灌了不知多少杯茶水后,赵负雪终于从从容容地吃完了饭。

封澄大等得长毛,忙抬手道:“掌柜的,结账!”

陈云临走前给她塞了救命钱,谢她当日救命之恩,封澄手上还算宽裕。

掌柜敲了敲算盘,从柜台后疑惑地探出头来,道:“这位公子已经结过了。”

封澄一怔,赵负雪站起来,道:“夜已然深了,若你不想露宿街头,该找客栈投宿了。”

这不难,在等赵公子用膳时,封澄早已将四周研究了个遍,不远处便有客栈。

一听封澄要投宿的地方,馄饨铺老板倒吸一口气,算盘也不打了:“二位是要找住的地方啊?这客栈可住不得,住不得!宁肯找农家投宿,都不要住这一家啊!”

封澄起了兴致,又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问道:“哦?为何住不得?”

老板唉声叹气:“这倒是最近的事,你看。”

封澄顺着老板指着看过去。

老板绘声绘色道:“这个楼呢,名为宝华,从前是我们这里最大的花楼,歌舞升平,游人如织。”

封澄听得目瞪口呆,连捏着茶杯的手都险些松了。

宝华楼,这名字她可耳熟。

这不是赵负雪年轻时游历过的地方、除魔的传说之地嘛。

注意到封澄骤然感兴趣的双眼,老板说得愈发唾沫横飞:“可是前段日子,这客栈的生意到头了!”

“原本一群妙龄少女正给龟祭做着排练呢,不料整个龟祭队伍里的女子都失踪不见了,其中有个叫阿环的,是西吉街李家的大女儿,失踪十五日后,忽然现身宝华楼,那日游人正多呢,她一声不响,屠楼成魔!”

赵负雪对这话多的老板颇为不耐烦,看见封澄听得专注,闭了闭眼,又寻了一处凳子坐下了。

封澄眯了眯眼睛,转身对赵负雪道;“陈云说的祭典女子,是否就是海洛斯困住的那些?”

赵负雪面无表情;“不知。”

封澄也没打算问出个所以然来,转回头去继续听。

老板道:“此后,宝华楼便进不得人了,进去一个死一个,听说更夫夜间路过时,还会见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宝华楼附近摇晃……不行了,太吓人了。”

封澄心下了然:“这宝华楼就在陈氏山庄脚底下,那陈氏就不下来除魔?”

老板叹道:“除,怎么不除?倒是得能除了才行啊!陈氏修士死了几批,陈氏便不放修士下来了——说到底,只要人别往宝华楼里走,阿环也不会乱杀人。”

封澄心道好一只凶魔。

“只是听说有一云游四海的侠医,被困在了宝华楼里面,这侠医名动江湖,专精奇毒,若是死于地魔之手,得有多么可惜?唉,陈氏除不了地魔,也没有他法了。”老板叹息。

侠医?封澄一惊,不由得摸上自己的心口——既然是侠医,对她的毒会不会有解决的办法?

她本来存了七八分要管这事的心思,现下便成了十分。

老板道:“总归不是好东西,两位还是莫要去招惹了,若是不嫌弃,不如来寒舍住一晚,我家常有客房,一应器具都是齐全的。”

向老板详细地问询了侠医相貌后,封澄拱了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老板的客房干净齐整,他给二人安置了临近的屋子,两床相隔不过一张薄墙,封澄头一沾枕头,飞快地沉沉睡去了。

而一墙之隔的赵负雪,却是心乱如麻,他在屋中捧书踱步,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心中仍是杂乱。

夜里寂静,屋中只有烛泪滴下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那边的呼吸声。

“这血修妖女,睡得倒是安稳。”

客房的隔音并不好,如若靠近墙壁,能听到隔壁的呼吸声。赵负雪放下书,叹了口气。

这几日,与这妖女同出同入,他渐渐发觉,自己好似中了邪一样。

本来是随时可以脱身的事,他大可扔下这血修不管。

这名声好坏、麻烦多少,有什么需要他在意的?她旧伤又如何?死了又如何?

赵负雪莫名焦躁。

一夜漫长。

次日清晨,封澄精神抖擞地出门,迎面便撞上身负长剑的赵负雪。

少年时期的赵负雪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穿白衣,抱臂负剑,闭目养神,不知等了多久了。

在天机院时,赵负雪也常这样等她。

彼时他多病难行,病容俊美而苍白,逶迤长发垂到轮椅上,身上的药香与桃花香缠得难舍难分。

他总是早许久,封澄后知后觉地发现,拜师这些年,从来都是赵负雪在等她。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树下赵负雪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脸来,封澄一见他,噗地一声破功,笑了出来。

赵负雪的眼下一片乌青,黑眼圈重得无法忽视。

二人停在了宝华楼前,封澄抬眼望去。

在热闹的时候,宝华楼应当是颇具规模的,楼高数丈,红绸张扬,只是听了宝华楼的屠楼之传后,封澄觉得这红绸瘆人,好似血染。

“这楼建的年数应当不多,这漆料还是新的。”

没人住的地方总是荒得格外快,不沾人气,再新的建筑都会透着一股鬼气。

此时赵负雪道:“妖女,你来看。”

封澄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正要走去,却忽觉不对:“你叫我什么?”

赵负雪面不改色:“妖女。”

“……”

封澄抽了抽嘴角,看着一脸正色的赵负雪,逗弄之心大起,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妖女?妖女是会对年轻俊俏的小郎君强取豪夺的。”

赵负雪脸一白,猛退三步,脱口而出:“放肆!”

封澄逗得爽了,哈哈一笑,转头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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