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1章 第 1 章(1 / 1)

夏历两千七百三十三年,大夏天机军主将封澄与其铁骑军团覆灭于长煌大原外,三十万魔军俱亡,血甲残旗班师,大夏惨胜。

纷乱战火之中,大夏黄金一代,几近凋零。

帝大恸,三月后驾崩。大夏太后姜徵扶皇幼弟继位,垂帘听政。

——《夏书·天征纪年》

“……若不是封澄这个叛国将军,我们大夏岂能过成如今这狼狈样子!”

“哼,多亏她未婚夫婿出面告发,不然谁人能知晓她竟私藏活人炼魔、倒卖天机灵器、私自与魔族相通?”

“岂止!听说此人颇为荒淫无道,年少时便对其师尊心怀不轨——可见她是个不知廉耻,毫无人伦的东西!”

“唉,为人道德上先放在一边,可封将军活着的时候,妖魔鬼怪哪敢猖狂,她一死,这魔族都跑上家门口了。”

“此人当年也是天纵奇才,年少时一手天机术谁人能敌?军功赫赫,其势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若未曾误入歧途……可惜,可惜。”

前尘种种,归入尘埃,怒骂惋惜,也早已渐渐远去。

封澄昏昏沉沉间,忽然被劈头泼了一盆凉水。

随即身边一人便大叫道:“还不醒?再来一盆!”

封澄在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时,有些恍惚——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利刃穿心,万魔吞噬,一身污名。

又有一人道:“醒了!喂,小姑娘家家的,看着体面,手脚怎么这么不干净?我们好心收留你,你竟反过来偷我们的东西!”

偷东西?

封澄的脑中还有前世的嗡鸣,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这片无比陌生的地方。

这儿看着像某个边陲小镇的难民营,面前围着的一团人面色不虞,皆有营养不良的菜色,且衣衫褴褛,还有几个身上带伤的。

为首的,是个面色不善的女子,她看起来年龄不大,皮肤黝黑,颇有异域之态。

“重生了?”封澄心中嘀咕。

海洛斯双臂环胸,居高临下道:“看什么看,交赃物!你不交出赃物,就休怪我们动手搜身了。”

封澄撑着身后,她慢慢地坐起来。

海洛斯皱眉打量她。

平心而论,这是个非常年轻、且非常好看的少女,即便是被兜头泼了一盆水,她也是非常好看的。

她好看到不该在这闹嚷嚷的乱世里面出现,皮肤细嫩,眼神清澈,身体虽因营养不良而有些干瘦,却显得人愈发柔弱无害。

柔弱无害的少女轻声道:“什么赃物?”

“还能是什么赃物?十几斤米粮!凭空便没有了,不是你这个外人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封澄头还懵着,此时略想了想,斟酌着呛道:“我是外人,就一定是我偷的?”

“那我还说我莫名其妙呆在这儿,你们拐卖人口呢。”

海洛斯脸色一青:“你!”

她作势就要来打封澄,一旁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拉住她,一人对着封澄苦口婆心道:

“近日古安城郊忽然有魔物伤人,等天机师来除魔时,几个村子都没了,前后死了七十余人,大伙儿因此忙得焦头烂额。此时此刻,姑娘再偷药偷米,不是要了大伙儿的命吗?”

世间妖魔鬼怪横行,人间修道之人便与之相抗,修道之人大致成两大派,志在逍遥的为散修,也叫修士,归属于朝廷的,便称之为天机师。

无论何时何地,提起天机师来,总是无人不赞叹,无人不敬服的。

只是——古安?

封澄怔了半日,才将这个陌生的名字从脑海深处挖出来。

大夏的确有这座城,可在十几年前,就更名为还沙了。

难道说,她死而复生,脑内一时出现了错乱?

久死初醒,难免头脑发昏嘛。

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打听:“今年是哪一年了?”

海洛斯骂道:“装傻蒙混没用,天征四年!”

封澄脸上当即是一片空白。

天地良心,她眼睛一闭,竟然是直接死到了二十年前!

生前腥风血雨,臭名美名,皆付诸了涛涛江水,封澄扶额叹息。

海洛斯又道:“去,报天机师,求他们派个人来,只说这贼不肯招供,直接打死了事。”

封澄回过神来,她倍感荒谬地笑了笑——穷山恶水,民风剽悍,抓着人竟连审都不必审,直接便能打死了。

她道:“抓人也要讲道理,也要讲个人证物证,不是上牙碰一碰下牙就能定罪的,要让我认罪容易,人证何在,物证何在?”

众人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封澄不打算在这里再耗时间了,于是她站起身来,道:“既拿不出罪证来,恕我告辞。”

她正要离开,忽然一人伸手拦住她。

此人目露淫邪之光,心中只道:“这小娘子年轻娇嫩,又尖牙利嘴,想必是哪个世家走失的小姐,虽是矜贵,却未经大风大浪,狠狠吓上几吓,不就乖乖任人宰割了吗?”

他涎着脸凑上来贼首贼脚地就要把手往封澄身上探:“物证不是被你吃了嘛,你将肚子给我们几个摸摸,我们不信腹中没有粮食!”

说着,聚在一起的几人哄地一声笑了起来。

这种纯粹的坏种蠢货,她不知多少年没碰见过一次了,她眯着眼睛道:“只凭这句话,便足以让我剖了你五脏六腑。”

此言一出,众人一寂,哄笑声忽然没了。

柔弱少女毫不避开地盯着那淫邪男子,半晌,那人怯了两步,反应过来便恼羞成怒道:“还和她废话什么!这种泼妇凶种,打死,打死!”

闪电似的,封澄一指按在了他的喉头,她歪了歪头,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令她像只年轻的水鬼。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推,他便当空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这双手又陡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咔吧,咔吧,咔吧。

杀猪般的嚎叫下,那人涕泪横流,连滚带爬地钻到人堆里,一旁人急忙上去查看,却见他十指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柔弱无害的少女,把这一个大汉的十指掰折,声带碾碎了。

封澄欣赏着周围之人贸然而起的恐惧与退后,忽然便没那么想走了。

“去求天机师,叫他们派个人来。”

众人不敢动作。

封澄捏了捏拳:“不去?那诸位可就一个也别想走了……”

众人手忙脚乱,急忙推出一个人去叫人。

片刻,有一穿着青绿长袍的天机师走了过来,来者背着药箱,畏畏缩缩,听众人讲了来龙去脉,看向封澄的眼神有些退缩,身上也有些抖。

封澄倒很平静:“别抖了,带我去失物之地看一看。”

医修如蒙大赦,连忙将封澄送到了一处简陋的窝棚。

这药棚看起来是安置伤者的地方,几乎一步一个泥印,几口大锅架在火上,药香弥漫,有两个煮药的人背对着她,搅动着锅中的药草。

封澄方一进去,潮乎乎的、带着臭气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尾随而来的众人忍不住连连干呕,忙退至门口。封澄也有些窒息——这安置伤员的地方,血腥味也忒重了。

她皱着眉,上前一步,拍了拍熬药的两人:“两位在煮什么东西?”

两个人都颇为肥胖,男的大腹便便,女的怀胎八月,两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颤颤巍巍道:“煮……米汤,和药,给大伙儿吃饭的,米汤。”

锅中米粒浮沉,细细一看,不过是些碎屑。

不料封澄却盯着两个煮饭人,微微一笑:“煮米?”

“面色青黑,眼珠泛红,前胸与腿上都向外冒着黑气,二位入魔多日,早就非人,煮的哪门子药,做的哪门子饭?”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

封澄本想来寻个蛛丝马迹,谁料一抬头竟直接人赃并获了:“四肢干瘦,只有肚子硕大,粮食不必找了,不过是两只魔物监守自盗。”

海洛斯却忍不住站上前来道:“你在说什么话!两个活生生的人,岂由你一句话判成魔族?”

这人也古怪,封澄低头看她一眼,自打醒来之后,此人一直想法设法地将黑锅扣在她头上。

封澄略一思忖,道:“好说。”

海洛斯一怔。

封澄不慌不忙,将食指放入了口中,轻轻一咬,只见一粒血珠涌现而出。

陡然,指尖鲜血诡异无比,好似游蛇腾然而起。

众人猛地睁大了眼——这是什么术法!?

那血线诡异无比,仿佛游蛇,闪电似的冲向两人,涌入其七窍之中,只见两个长相憨厚的村民当即被逼出了凶悍魔形,哪里还有半分人形?

随即这二人苦力挣扎,肢体扭曲不已,好像是真的有一条蛇在其体内作祟一般。

常人从未见过如此除魔的术法,当即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一惊一乍起来。

封澄笑笑,转向一旁唯一一个噤若寒蝉的医修:“这样,是人是魔,大概有眼皆知了。”

医修却不看那两个狰狞魔物,他好似看见什么可怖东西一眼,怔怔地盯着封澄,脸色陡然一片惨白,片刻,他尖声惨叫道:

“血,血修,快跑,她是血修啊!”

这句话好像往烧开的油锅里骤然泼了一盆凉水,众人当即沸了,人人四散奔逃,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恐惧,这恐惧远比见到两只魔物的魔形更为刻骨:“血修!?”

血修之恶名,从其修行功法上便开始了,此修以同类尸身为修炼之食,炼化□□,吞噬魂魄,凶狠残暴,无人能及。

更有人说,凡其所到之处,必将掀起腥风血雨,以十室九空,鸡犬不留来形容,绝不过分。

封澄的血珠颤颤巍巍地停在她的手指上,缓缓融入她的皮肤里,她司空见惯地看着众人四散奔逃,一时有些好笑。

人,说到底都有些恃强凌弱的臭毛病。

都不用揍,吓一吓就治好了。

转眼间,众人七零八落地逃了个大概,徒留几个吓瘫了的软在原地,封澄很无趣地站起身来,心想:“要不就这么走吧。”

这个想法还没在脑中转上一个圈,一道凌冽剑光应声冲她面门而来,她敏锐地反应过来,指尖未收尽的血珠径直飞出,竟与那剑碰出了铮然之声!

封澄道:“何人多管闲事!”

来者冷哼一声:“将死之人,多说无益。”

说话的男声相当清越,如清风过松竹,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冷意,封澄的手当即一抖——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紧接着便一把长剑便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留遗言。”那人不耐烦道。

封澄看到来者全貌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眼睛死死锁在那人分外冰冷的脸上,霎时便一片惨白,她喃喃道:

“……是你。”

抵在脖颈上的武器一顿,赵负雪眯了眯好看的眼睛,倍感荒谬:“什么?”

封澄垂眸,随即笑了笑,仿佛从未存在刹那的失神,她的手往剑锋上一抚,随即冲他眨了眨眼,目光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光彩。

“哎呀呀,好俊的仙人,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哪里有遗言,人生无憾了。”

赵负雪的手顿住了,片刻,他不可置信地收剑入鞘,速度之快好似生怕脏了自己的手一样。

他神情与她记忆里如出一辙,冷淡无比,眉眼如霜,只是此时此刻,他身着不染纤尘的白衣,长发高高束起,脸像是天底下最妙的丹青师的杰作,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模样。

前尘往事二十载,如同江水不回头,旧人却这么从天而降似的,与她擦肩而过了。

赵负雪向封澄身后的两个死人走去,俯下身,一边检查,一边对着七窍流血的二人皱眉。

静默片刻,他手指一捏,灵气成焰,竟是要这么把尸体烧了!

封澄看得好笑——她是血修,凡人尸身于她而言便是修行之物,赵负雪这是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把尸体吃了。

眼看着火焰就要送到尸体身上,封澄不急,软倒在一旁的人却急了——他们七手八脚地爬上来道:“使不得,使不得啊仙君,这不是挫骨扬灰吗!”

赵负雪皱了皱眉,还是道:“这两人曾经入魔,血肉中尚有魔气,留着也会伤人。”

见他执意烧尸,一下众人便急了,眼看着赵负雪清雅俊秀,看着是个正人君子,竟七手八脚地便扑上来,强行去断赵负雪手中火苗!

封澄看得好笑,血修方圆几尺无人敢近,而赵负雪这位正道君子倒是快被自己人生吞活剥了,

在赵负雪的脸上看到这副黑脸之态不容易,也就在这年轻的少年脸上能窥得一二,封澄欣赏够了,咳了咳,笑道:“仙君也不必烧这么急。”

“?”

“思来想去,两只魔族又不吃饭,要粮作甚,想必背后另有内情,不要烧,我来看看。”

赵负雪第一次正眼看向了封澄。

这个人大抵能看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一头湿发水淋淋地贴在脸上,阴森森仿佛水鬼。

赵负雪静了片刻,有些不忍卒视。

他轻微地别开了头:“你怎么看?”

封澄微微一笑,看起来更像水鬼了:“歪门邪道自然是有歪门邪道的法子。”

没有了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