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恋上你看书网>历史军事>匪他思春> 第3章 003 船只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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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 船只倾覆(1 / 1)

崔竹喧紧靠着椅背而坐,长柄扇一上一下地摇晃着,送来徐徐清风,却压不下她半分火气,连小桌上甜腻腻的酥山都没心思吃了。

“偌大虞阳,竟连个能看的郎君都没有!”

金缕眼尖,将那半盏酥山换成了荔枝膏水,声音轻柔地安抚着,“若随意拎出一个郎君,便能与蓝氏那位相提并论,女公子当初又怎会和他订亲?”

此话倒是不假。

她虽未见过蓝青溪,可那人打小便有神童之名,什么七岁写诗、八岁作赋的,称之为端方公子的典范也不算过。虽说世家之间,在这方面多有捏造,但即使如此,能在一帮子的相互吹嘘中脱颖而出,足见其有几分真才实学。更别提其显赫的出身,只有皇室能压他一头,可她好端端一个贵女,凭什么要进皇城,同别人在一个院里为点蝇头小利争个你死我活?

“不然,咱们再把画卷拿回来重新选一遍,十成十的好找不到,七八分的总能有一大把。”金缕提议道。

崔竹喧倏然蹙了眉,声音清冷,“大邺十八郡,总不见得只有他蓝青溪一个配称如意郎君。”

金缕有些讶然,“女公子是想去其他郡择婿?可是老爷日前去了京都,一时半会怕是联系不上。”

地方官员三年一次朝觐考核,按常理而言,只需十月动身进京即可,却不知崔和豫收到了什么消息,连替她掌看夫婿都顾不及,匆匆收捡了行李出门,只嘱托她先挑着,等他回来再行定夺。

不论事情大小,他既然进了京,势必要等到考核结束也就是过了正旦才归,等返回虞阳都明年三月了,届时再去慢吞吞地相看,一来二去,又得一年光景。若那蓝青溪先她一步成婚,在众人面前琴瑟和鸣的,她岂不是会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走到哪,都要冒出个不甚熟络的人,假惺惺地关怀一二,实则挖苦她当初势利退婚之举,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她悔不当初、每日以泪洗面呢。

思及此处,更觉拖延不得,索性她先挑上一堆合适人选,等崔和豫回来敲定,明年生辰前拜堂成亲,她便仍是挑不出半分错处的贵女,退婚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实在有蜚语流言,那也是朝着蓝青溪那个瞎子去,落不到她头上。

“叫人备船,我要亲往十八郡。”

金缕有些犹疑地开口:“女公子还未出过远门呢,不若再等等,等公子回来,与您一道去?”

崔竹喧扬眉,嗤笑一声。

“不必,普天之下,还有敢与我崔氏过不去的人不成?”

白水拍岸,浪打船舷,湍急的水流比马蹄踏出的动静要大得多,迎面的风将船帆吹得鼓胀,夹岸的青山接连后撤,若抛去这船身的颠簸动荡不谈,在这甲板上,融于红日绿江的上佳景致,倒不失为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那船家好生黑心,推说什么时值汛期,要了咱们三倍的价才肯开船!”金缕忿忿不平地骂道,“哪来的什么汛期,这都出来七八日了,雨星子都未见着一点,就是坐地起价,宰咱们呢!”

“匆匆忙忙出来,被索了高价也难免,我看坐船还有几分趣味,等此番回去,叫叔父给我去订一艘,免得下回出门还得赁船。”

崔竹喧立于船舷处,望着跃水而出的游鱼很是新奇,饶是被晃得有些头晕,也舍不得回船舱躺下,只是在口中含了些酸梅压着,将每一尾鱼瞧个仔细。

“这儿的鱼倒是比府里的活泼许多,荷塘里那些鲤鱼,一条条笨得很,整日只知道张嘴吞鱼食,每月总有些活生生把自己撑死的。”

“家鱼自是比不得野鱼机灵,”金缕扶着船舷,踮脚往下瞧了两眼,“好像还挺肥的,不如唤人捞几尾上来,用姜片垫底清蒸一番,味道定然鲜美!”

崔竹喧闻言来了些兴致,她整日里净吃些酥山、冰酪的,每次正餐不过夹上两筷子意思意思,许久没吃正经菜式,一下被丫鬟引出了馋虫,望向游鱼的目光微闪,开始思虑起一会儿从哪下筷子比较好。

“那你吩咐下去,多捞些,给大家加道菜。”

金缕欣喜地应声,提着裙摆往后头喊人去了。

崔竹喧则慢慢悠悠地沿着船舷一路走过去,指尖在结实的木板上轻点,眼神则跟着浪花翻来滚去,这条清蒸、这条红烧、这条水煮、这条糖醋……忽而又有些懊恼地蹙起眉,早先没想到这些,带的厨子最擅做冰饮,也不知他做鱼的手艺如何,实在失策。

正出神地盘算着,船帆却不知何时转了向,整个船身倏然而变,她脚下一崴,小臂“砰”的一声砸上船舷,来不及呼痛,指尖连忙攥住木头,船舷上因常年风吹日晒而生出的木刺如长了眼般,精准地扎进了她指甲的缝隙间,嫣红的血珠立即冒出来,滚在朽木上,跌进江水中,宛如一颗颗珊瑚珠。

她疼得几乎要渗出泪来,咬牙切齿的,欲问责一番这些胡乱开船的船工,却听得那些汉子急切的叫喊声:“风变了!前头有暴雨,快转向!”

精壮的船工飞快地奔去拉扯粗粝的麻绳,可风比他们更强,雨比他们更快,瓢泼的雨顷刻间将人浇个透彻,呼啸的风一扬,船帆便连累整艘船冲进乌云黑水间,风声、雨声、叫喊声交杂在一块,每一种都刺耳得很,每一种也听不真切。

她竭力攀着船舷,一步步往回挪去,之前嫌弃窄小得无处可逛的甲板,眼下却大得惊人,在灰蒙蒙中,船舱里的那点灯火跟着巨浪摇来晃去,她好像靠近了些,又好像离得更远,分不清,辨不明,只是踉踉跄跄,在这陡然惊现的风暴中求生。

“女公子!女公子等我,我这就来救您!”

星星灯火旁冒出个纤弱的身影,死死地抱着门框,这才不至于被风刮了去,却还试图往这骤雨里再闯进些。

她往前迈出一步,手掌顺着船舷小心地移过去,确保没有脱手的可能,一步又一步,眼看着就要搭上那只朝她伸来的手,猛然一声巨响,不是惊雷,胜似惊雷,整艘船都被惊了一颤,船身立时下沉了几寸,犹如一架危险巨大的秋千,被推来拽去,把上头的人和物尽数抖落。

“触礁了!船身漏水了!”

可这些已与她无甚干系了,她不在船上,而是被掀落出去。

雨水和江水说不出哪个更寒凉,哪个更刺骨,她只能凭本能去攀附住同样被甩进水里的浮木,意识的最后,是金缕仓惶的尖叫。

“女公子!!!”

急风骤雨难长久,不过几刻钟,便云销雨霁。

天空被冲洗至澄澈透明,翻涌的浪潮也隐于水面之下,全然没了先前那副恶劣的模样,若非岸边尽是死里逃生的狼狈人,谁敢信这般青山绿水间的杀机重重。

尚能活动的人将力竭者拖得离水远些,挨个按压施救,金缕不通水性,恰在此之列,呕出一腹的苦水,剧烈地咳嗽者,整张脸涨得通红,好容易平复些,慌忙去拽边上人的衣角,“女公子呢?”

“没、没见着……”

她爬起身,踉跄地挤进每个有人的角落,带着哭腔喊着:“女公子!女公子您在哪啊?”

“不要吓金缕啊!”

“女公子!”

墨色的云迅疾南下,带着湍急的水流,沿江席卷而去,一路不知祸害多少船只,箱、橱、柜、匣,又或看不出原形的朽烂木片,兼之各色的布料搅弄到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泔水桶,汇集了各种各样的垃圾。

而这些垃圾之中,夹杂着几个人。

“艹他大爷的,被阴了波大的!”络腮胡的男人拥挤地缩在一叶小舟里,束手束脚,却束不住他一张嘴骂骂咧咧,“这可是上个月才抢到的新船!”

边上的瘦长条安慰道:“咱不是也把他们搞沉了吗?”

络腮胡咬牙切齿:“他们开的破烂,哪能跟我的比?”

矮个子点头附和着:“就是、就是!”

三人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兜头砸下一团湿哒哒的布,险些被那腥潮味儿熏晕过去,好不容易扒拉下来,就见另一只小船上凌厉的眉目。

“非得我看着,你们才晓得做活是不?”

三人登时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左右左右,甭提有多齐整。

“水上漂着这么多值钱的物什,还不快去捞上来?本来就赔了一艘船,再个个同你们这般偷懒耍滑,回去都要没米下锅了!”

“怎么的?等着我把你们挨个片了,下酒吃?”说着,他拇指轻挑,腰侧的横刀便出鞘一线,露出森寒的光来,当即催得他们下饺子似的跳进水里,追逐着浮物而去。

持刀人冷嗤一声,在金银珠宝中搜寻最值钱的那个,目光却倏然顿住。

墨云黑水间,天地皆黯然,入目皆是灰茫,唯有一处靡艳的红色——

那是个,比洛水神女还要貌美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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