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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1 / 1)

隔壁的咒骂声让雾杉骤然苏醒。

低电量模式下,她瞳孔涣散,无意识地听了片刻。

有人打碎了盘子,正在咒骂为什么连个早餐都不能好好吃。

有人摔了一跤,正在指责嗷嗷大哭的婴儿是不是故意的。

有人似乎被烫到了,一边倒抽凉气,一边愤怒地跺脚

……

不安的杂声汇集成流,让雾杉瞳孔一缩,看清了头顶的事物——一台被砸碎了玻璃,又偏离了方向的监控器。

她想起来了。

那个男人把她拖到巷口时,先用石头砸坏了监控,再把她扔到巷子里面,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我晕了多久?

雾杉正想着,一个脑袋突兀地伸过来,占据所有视野。

很瘦的一张脸,骨头比肉多,在小巷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惊人地苍白,像一座没有上色的蜡像。

然而蜡像脸庞上,那双因为瘦削而显得过分大的眼睛,闪烁着过分灼.热的光。

蜡像男本是笑着的,与地上女孩对视几秒,笑容忽然收敛。

“你不害怕?”

声音如同风钻进枯井,空洞而干哑。

害怕?

——对,我被绑架了,对方毁坏监控器,明显是故意的,这里又这么偏僻……按照情绪判断逻辑,我应该感到害怕。

一定是电量太低的原因,导致情绪模拟反应变慢了。

于是雾杉张开嘴,瞪大眼睛,手脚并用地后退。但这条小巷是个死胡同,背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她转而用颤抖的声音表达情绪:“我好害怕,你是谁?”

蜡像男迅速捂住雾杉的嘴。

恐惧是人类最常见的情绪之一,一旦滋生,波动剧烈,也是异虫最容易寄生的情绪类型。很显然,这个人类轻易就被恐惧占据,并非什么高级寄生体。

蜡像男的失望一闪而过。

但他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在她脑子里种入虫卵,再利用剧烈起伏的恐惧情绪孵化成幼虫,把她交给汪琨,他就能成为这片领地的成员,再也不用到处游荡。

蜡像男用另一只手摘下脏兮兮的渔夫帽,光秃的脑袋上,亮起一条一条的光。

隔着头皮,光芒泛出淡淡红色,映入雾杉圆睁的眼眸。

雾杉注意到,那些光斑甚至在微微蠕动,像一大团盘绕在一起的虫子。如此可怕的景象发生在眼前,恐惧模拟持续,让她又呜呜呜叫了几声。

蜡像男的笑容却僵住了。

他也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朝对方投射了虫卵,可他完全没有从雾杉身体里,感知到虫卵的能量。

投射失败。

难道是情绪还不够激烈?

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雾杉狠狠咬住了他的食指。明显已经咬到骨头了,却过了几秒才有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渗出。

“该死!”

蜡像男猛地抽回手,疯狂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匪夷所思的反应,让雾杉瞪大双眼,转而开始模拟“震惊”。等蜡像男把伤口的血全部舔干净,才发现他的伤口竟然已经完全复原了。

咬伤他仿佛是个错觉。

鲜血显然激怒了蜡像男,小巷两边的民居里,咒骂声越发急促起来。那些居民就像是蜡像男的嘴,在神秘的关联下,替他宣泄着愤怒。

而蜡像男,看向雾杉的眼神,则变成了嗜血的渴望。

就算投射不成功又怎样,最起码,眼前的人类可以让他饱餐一顿。这个地盘混不下去,吃完再换个领地就好了。

眼见蜡像男露出不友善的狞笑,雾杉又向后退了退,姿势从躺着,变成了靠墙坐着。

她想了想:“你不是人?”

“发现了啊,已经晚了。”

蜡像男逼了过来,苍白脸上慢慢显现出一道道横七竖八的裂口,边缘脓肿般隆起,好似一张张嘴唇。

“该死!”

“为什么投射不成功!”

“早就知道会这样!”

“该死的汪琨居然看不起我!”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

真的是嘴唇,每一张嘴都在说话!

而蜡像男真正的那张嘴没有发出声音,里面探出两根赤红的尖牙——不,不是尖牙。

它们会蠕动,更像是两条尖细的虫须,或者蚂蟥!

虫须越来越长,迅速向雾杉延伸过去。与此同时,蜡像男猛地按住了雾杉的肩膀,力量极大,几乎要把她按进墙壁之中。

恐怖骇人的景象近在咫尺,情绪逻辑判断,还是应该害怕。

雾杉:“怪物,怪物!不,不要过来!”

然而,对方意图伤害自己,行动逻辑判断的结果也显而易见。

雾杉一面惊叫,一面抬手一挡,轻轻松松挣脱对方的钳制。

巨大的力量让蜡像男一怔,两条即将触及雾杉颈动脉的虫须,也随之停了下来。

他弥漫起淡淡血色的眼球上,倒映出雾杉扬起的拳头。

咚!

沉闷的撞击后,是额骨被击碎的声响。

两条虫须本能回缩,却被雾杉一把揪住。滑腻腻的触感,还在蠕动,情绪逻辑判断:恶心。

雾杉:“好恶心的东西呀,我帮你拔.出来!”

虫须又细又滑,她便晃了晃拳头,让触手在手背上缠绕两圈,然后,缓慢而沉稳地往后拉。同时眉头紧皱,牙齿紧咬,模拟出恶心的表情。

“松,松手……”

强烈的痛楚让蜡像男眼球上翻,拼命扒拉雾杉的手,可那只手稳如挖掘机的机械臂,纹丝不动。

有东西盘踞在蜡像男颅骨里,也拼命抵抗着拉扯,这使得虫须好似橡皮筋一样被拉长。

将断未断之际,嘣地一声。

雾杉反应极快,跳起来横移一步,才堪堪避过迸射出来的脑浆。

黄白色豆腐渣喷射在墙壁和地面上,其中混杂的血液极少,像是搅碎的豆腐脑里,点缀了几缕番茄酱。

这个比喻让雾杉判断出该有的情绪——恶寒了一下:“要么甜党要么咸党,加番茄酱是异端!”

她看向手里一大团赤红色的虫子。

躯干隐约可见是长条形的,只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纤细虫须,若非每根虫须都在蠕动,看上去就是顶红色假发。

虫子挣扎无果,转而用虫须缠住雾杉的手臂,它本身没有嘴,虫须末端就是它的口器。

雾杉感觉到几点刺痛,死虫子竟然在咬她,似乎还想钻进她身体里。情绪逻辑判断:生气!

雾杉用另一只握住虫子躯干,用力一捏,爆浆了。

像血,又不是血的液体溅在她唇角,顺着唇线渗进,味道有点甜。

她眼睛一亮。

当然不是因为这种恶心人的东西好吃,而是她的电量增加了0.01%。

这虫子能给自己充电?

情绪逻辑判断,惊喜!

天知道雾杉为了充电研究了多久,大量进食没用,摸电线也没用,反而为了修复被电伤的身体,又消耗不少电量。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一早起来就昏昏沉沉,被人劫持到偏僻的小巷子里。

可用人类视角判断,这条怪异的虫子实在太恶心了……

惊喜和恶心,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模拟出来,变成纠结。直到雾杉忽然发现,虫尸在一点点透明化,好像马上就会凭空消失!

她不再犹豫,闭上眼睛把虫尸一股脑塞进嘴里。嚼都没嚼,硬是咽了下去。尸体本身很柔软,倒是没有噎到。

电量猛涨30%!

情绪逻辑判断:只有惊喜!

雾杉张嘴活动一番下颚,收敛掉恶心的表情,转而咧开嘴。因祸得福,开心!

随即想起今天早起的原因。

糟糕!要迟到了!

她匆匆跑出小巷,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上沾满虫尸猩红的液体,有多吓人。

小巷偏僻,又拐过两条巷子才跑到熟悉的大马路上,公交站靠近路口,68路公交车正好缓缓进站。

但是距离太远,来不及上车了!

雾杉望见公交站台上有个熟悉的人影。

她边跑边挥手:“柴雨晴,柴雨晴等等我!”

许是距离远没听见,柴雨晴径直上了车。车门关上,公交缓缓驶离。

雾杉停下奔跑,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急得直跺脚。根本没注意到,衣服上的虫尸液体已然消失不见。

去学校的公交车只有68路,68路又是十分钟一趟。就算赶上刚才的公交,到学校也得九点多了,若是等下一班……

准考证上写得清清楚楚,迟到15分钟不得进入考场!这可是高考啊,规则都很死板的!

要不干脆跑过去?

普通速度自然不行,强化肌体倒是可以,但这么长的路程,肯定很耗电。好不容易恢复的电量,搞不好都得消耗在路上,到时没电了又昏昏沉沉,还怎么考试?

哦对,网上的攻略说还能打车!

马路上车是不少,但放眼望去也没一辆出租车啊!

雾杉顶着个来不及改变的大笑脸,急得快哭了,突然,后方传来尖锐的车笛。一辆轿车急刹在路边,降下车窗:“雾杉,快上车!”

“王叔叔!”表情加上声音,让雾杉看上去很惊喜。

王炳竹探身过去打开副驾车门,让她上来,又亲自给她系上安全带。

“我说没在你家楼下等到你,原来已经出来了,没赶上公交车?还好我过来看一眼。”

雾杉的嘴还咧着:“幸好有王叔叔,不然我肯定迟到了!”

王炳竹微微一笑,浓密的头发间透出淡淡光斑。

果然,还是没成功。

这个突然出现在地盘上的人类女孩,即便在这种时候,情绪波动都不够强烈,不足以在她身体里投射虫卵。或许,她的笑容更多是出于习惯,或者礼貌?

王炳竹暗暗猜想,倒没太多失望。他早已设置了完美陷阱,就等今天。

副驾上的雾杉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表情管理,笑了这么久,肌肉都僵了。她拍拍脸,忽然发现,电量又上涨了1%。

难道是吃掉的虫子消化了?可之前不是已经一口气恢复30%了吗?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总之电量上涨是好事。

于是雾杉模拟出比之前收敛许多的微笑,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再次跟王炳竹道谢。

“王叔叔真好,又帮我买书又送我去考试,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雾杉知道自己是个仿生人,身体看起来和正常人类没区别,但脑袋里多了一颗芯片。

之所以执着于参加高考,原因是芯片中有一道核心指令:像人一样,好好活着。

这也是她唯一需要执行的指令。

为了分析指令,她在网上搜索了大量资料,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进入社会,和其他社会成员建立联系,就是“像人一样”。

至于“好好活着”,很简单,处于什么年龄就做这个阶段该做的事,过好当下。

以当代社会最普遍的共识而言,就是上学的时候努力念书,工作的时候努力工作,过好人生中的每一天。

这个分析能得到雾杉认可,还有一个佐证:她是实验中学高三学生。

参加高考变成了理所应当,且必须要做好的事情。

可惜的是,雾杉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惊觉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而她脑子空空。

仿生人的特质,诚然让她学习速度比别人快上许多,可整整三年的高中知识要在一个月内吸收,也太多了吧!

更何况,高中之所以是高中,知识是建立在初中和小学基础之上的,而她顶多会认字和基础算数,英文更是没有半点基础。

然而,雾杉脑子里根本没有“放弃”的概念,甚至没想过推迟一年,明年再考大学。

考前最后一个月,她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学习,靠着家里的电脑,勉勉强强把别人学习十几年的课本过了一遍。期间还参加了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可想而知。

全年级倒数第九。

不是八个人比她还差,而是那八个人都没参加摸底考,成绩为零。

妥妥的学渣。

如今虽然又过去了半个月,可雾杉心里依旧没底,尤其前两天,她因为电量过低,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完全不在学习状态。

她下意识模拟出忐忑情绪,眉毛耷拉,右腿一直抖,手指绞在一起,揉捏指骨。

车上陷入安静,直到抵达实验中学大门,王炳竹握住她的手。

“雾杉,别紧张,你一定能考好的!”王炳竹说,“我给你找的那些模拟题,做了没?”

雾杉回过神,解除情绪模拟:“做了。”

情绪逻辑判断,王叔叔在关心自己,不应该让他担心。

于是模拟出最熟练的露齿微笑:“我不紧张了,谢谢王叔叔!叔叔我走啦!”

她下车后,突然又折回来,隔着车窗声音嗡嗡的:“王叔叔,你的手好凉,要注意身体呀!”

说完就朝大门跑去。

车内的王炳竹收敛了神色。

寄生体,当然是凉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补剂,后颈根部钻出一条纤细的触手,顺着袖管延伸到手边,扎入深棕色玻璃瓶的橡胶盖子。

随着触手蠕动,冰凉的双手,逐渐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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