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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簿曹从事(1 / 1)

“你想什么交易?”秦祉将卖身契叠起来,问。

“难说啊。”柏萧鹤说,“保不准某一天能用到,殿下,先欠个人情?”

“你倒是会趁火打劫。”

柏萧鹤摇头说:“非也,殿下,这叫未雨绸缪。”

秦祉手支撑着,上身微微前倾,靠近柏萧鹤,吐气道:“但本王依稀记得,将军也说,这是病糊涂了才能做出的事。”

“柏将军,你也病了?”

二人对视片刻,皆露出一抹笑意,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情,都是未可知。

“柏浪昭、殿下。”李竹启清淡的声音响起,“到兰干了。”

马车外,城门恢弘苍古,巍峨耸立,城门侍卫见状小跑迎来,抱拳道:“见过柏将军、李将军。”

李竹启颔首道:“这位是梌州晋赭王殿下。”

这二人又行礼唤道,秦祉单手一抬示意不必多礼,说:“兰干相可在?”

“是,兰干相一早收到殿下要前来的消息,便已下令备宴迎接,如今想必已在府中等候殿下。”侍卫说,“府内侍从在城门内候着了,殿下马车放心跟随......”

“不急。”秦祉笑说,“来的一路上,可听说了簿曹从事张珏的大名,本王依稀记得曾和他在都邑见过几面,多年未见,如今也应去看看,当作叙旧。”

“李将军一路护送,舟车劳顿,便先去稍作休息吧。”

李竹启轻轻弯了下嘴角:“殿下客气。”

柏萧鹤则是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瞥了半分疲态不显的李竹启一眼,长戟碰着秦祉小腿,说:“殿下,陪你上山入牢渡河打架,一路舟车劳顿的那人,不应该是我吗?”

“李将军谈何劳形苦心啊。”柏萧鹤展了展因一路马车略有僵硬地身子,骑上一匹马,回首道,“便让李竹启陪你走一趟张珏那吧。”

“殿下,咱们回头见。”他笑着抱拳,而后骏马冲进城门,留下一道洒脱的身影。

李竹启有些无奈,但又仿佛已经习惯了此人一贯不怎么正派,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作风。

她只说:“殿下,张珏一事我都了然,那便由我陪您走一趟吧。”

秦祉沉默半响,柏萧鹤这人恐怕先一步去见荀谌了。

她点头说:“也好,有劳将军。”只是这话音刚落,秦祉无声地递给崔颉妙一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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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双子铺满半张棋盘,案几旁茶叶清香之意灌满整间屋子,张珏靛蓝长袍,自有一派清雅之风,他手指把玩着黑子,垂眸观摩着局势。

“张簿曹,校尉将军李竹启登门拜访,现下人已到了廊下。”

“她来做什么?”张珏视若无睹,只一味观棋。

“回簿曹,据说来人之中,还有梌州的晋赭王。”

张珏手一顿,他缓慢将棋子落下,这才侧首:“晋赭王?”

“是。”

“这倒是有趣,晋赭王跑我这做什么?”张珏思索道,“将人请到厅堂备茶,说我马上就来。”

“殿下久等。”

秦祉同李竹启对侧而坐,相谈甚欢,只听屏风后传出一道声音,平和淡然。

“在下并未提前得知消息,因此着装梳洗多耽搁了些时间,望二位见谅。”张珏含笑道,“来人,奉茶和点心来。”

这人...

话里有话啊。

秦祉莞尔道:“张簿曹这是在怨本王和都尉不请自来了。”

“岂敢。”张珏说,“只是不知殿下如何会在兰干,寻我又是为何?”

“这事儿就有些说来话长了,兰干近来盐粮吃紧,本王就帮衬了一把,顺道见兰干王一面,至于来此,不过是想着当年同在都邑,旧识新交罢了。”秦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本王倒是记得你曾是周氏的门生,怎地如今不跟着周氏去翼州,却来这相隔甚远的兰干坐官?”

张珏抚着杯盏的手不易察觉地停了半瞬,说:“殿下好记性,只是当年周氏下狱,在下为了逃命,如何敢和周氏再有牵扯。”

“从都邑城一路迁居至此不容易吧?”

张珏舒了口气,说:“的确,但乱世之中若是连我都如此想,百姓岂不更无活路?”

“簿曹如此想,实乃仁心。”秦祉赞叹,“本王果真没有白走一趟,都尉将军,不知筵席可否请张簿曹一同前往?”

“殿下若是邀请,自然可以。”李竹启说。

“筵席?”张珏疑虑道。

“啊,张簿曹,是兰干相特意为殿下备的宴。”李竹启说,“也算是庆贺柏将军从西州成功运盐而归。”

“成功运盐而归…”张珏细细咬字,笑道,“这可真是好事,不过昨儿个回信不是说,虞仓寅不同意交易,双方险些交手么?”

“怎么今儿……又变了。”

秦祉放下手中木筷,笑说:“这不是以防万一,免得叫人半路使绊子,再耽搁战事。”

“既如此,本王先行休整,张簿曹,筵席见。”

“筵席见,殿下,请。”张珏起身,揖礼相送,只是垂下的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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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干战事未停,但战火并未波及兰干城内半分,因此城中往来坊市热闹非凡,宽阔的青石板路旁店铺摊贩熙熙攘攘。

路边一家包子铺香气扑鼻,热气腾腾宛若仙气缭绕的白雾弥漫,那摊主见秦祉牵马而过,吆喝着:“客官,要买个尝尝鲜不?”

秦祉停下脚步,说:“那便要两个。”

“得嘞!”摊主喜笑颜开地收了钱,将包子装好递给她,只是秦祉并非伸手去接,由她身旁的崔颉妙接了过去,“阁主。”

“给你买的,你若想吃就吃,不想吃一会儿随便找个角落放着,会有人去拿。”秦祉说,这味道香归香,但她没什么胃口。

“是,谢谢阁主。”崔颉妙眼神晃了晃,好似冰川消融,多了几分情绪。

“你继续说,刚刚如何。”

出了张珏那里,崔颉妙便找了过来,李竹启见状先行告退,如今漫步兰干街头的,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属下跟随柏将军一路行至将军府邸,而后并未见其有动作,便听他说,‘我若沐浴更衣,你也要跟着监视,然后报给你们殿下?’”

“够警觉啊,连你都能被识破。”秦祉说。

“属下办事不力。”

“与你无关。”秦祉道,“柏萧鹤这人不过二十有余,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绝不是浪得虚名,你继续。”

“是,而后柏将军便将属下赶了出来,说他不在,殿下不会和张珏久谈,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他府邸何处,叫我即刻来接殿下去谒舍歇息。”

“那便带路。”秦祉弯唇,“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搞出什么事来。”

两人同时上马,从巷子里七扭八拐,策马而去。

一柱香后。

秦祉沉默了。

“殿、殿下……”崔颉妙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将军府后院有一方汤池,天寒地冻之间,热气蒸腾,置身于团团簇簇的冬青腊梅,别有一番风味。

柏萧鹤着素色中衣,长发打湿在肩头,雾气氤氲眸光,睫毛上都挂起水珠。

他双手交叠搭在池边,下巴轻轻抵着手腕,歪头看她:“来了?”

秦祉深深吸了一口气。

“愣着做什么?”柏萧鹤蹙起眉,“衣物都放在旁边,换了直接下来。”

秦祉表情有一丝扭曲,她嗓子有些紧:“不了,你慢慢享受。”

“嫌我?”柏萧鹤突然起身,泉水跟着“哗啦啦”落下,中衣湿漉漉贴着,身形曲线流畅精劲。

大抵是这雾气热晕了头,秦祉抬手揉着眉心,十分头痛,她叹气道:“不、本王没有同旁人沐浴的……”

“习惯”二字未出口,她便觉手腕一紧,这人竟然用力一带,将秦祉直接拖进汤池中,水花顷刻之间飞溅,迷失双眼。

“殿下——!”崔颉妙破天荒吓得大喊一声,连忙去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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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阳高照,云层消散,顷刻间霞光满天。

兰干相国府一片峻宇雕墙,风亭水榭间,登高望远,可见往来文人雅客络绎不绝。

“哎呀,当真是许久未见了,贤兄。”

“可是如此,这次筵席已是兰干长久不见的盛况了…”

“听闻此次,乃是因梌州晋赭王的到来,兰干相才特意备此席?”

“可不是,我也知道,只是这梌州的人,跑这来属实是目的不纯吧?”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不断,直至侍从喊话道:“各位,兰干相稍后便到,请先入席吧。”

“请。”众人礼貌相让中,步入筵席。

紫檀香炉坐落其间,淡雅香味沾染衣襟,云帐翻飞中,只见硕大的厅堂案几上琳琅满目,奢侈浮华。

兰干府外,秦祉换了身清爽的衣装,一路风餐露宿的疲惫都卸了下去,楝色竹纹广袖长袍衬着人神清骨秀。

“眼光不错。”秦祉心情颇好,连带着语气都闲散放松,“只是你这身衣服,怎么选的同本王如此相似?”

柏萧鹤说:“我忘记告诉侍从,是给殿下备的服饰,他们以为是家中小辈穿,就选了差不多样式的。”

“小辈为何就一样?”秦祉诧异道。

侍从说:“殿下有所不知,柏将军声名远扬,家中子弟皆以其为表率,多加钦佩,因而举止言谈都想效仿,愿有朝一日也可同将军一般出人头地呢。”

这话当面说的柏萧鹤尴尬,尤其对视秦祉那似笑非笑般打趣的眼神,他偏头轻咳一声,提醒侍从。

侍从即刻察觉,马上躬身道:“殿下,柏将军,时间不早了,请。”

“今日不是普通筵席?”秦祉见这往来马车颇多,蹙眉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兰干相为表示对晋赭王的敬意,特召回五大营所有将军,并复请了各位文士。”侍从说。

“足有二十余人,皆数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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