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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1 / 1)

彼时的郡守还有些理智,知道人家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他好处。

但那高人给了他这枚玉佩,告诉他只要将这枚玉佩放在府中,便能保他郡守府平安安宁。

他知晓这高人所作所为怕不只是帮助升官他那么简单,但他有了玉佩护身,能保全自身,便不太在乎了。

“在我任期的前四年,确实万事顺心,我想做的事都能成功,原本需要外出八年的历练也因出色的政绩被缩减成了五年便可回京。”

“这四年的一切都太顺了,顺得我都有些害怕。可我又始终抱有侥幸,觉得这代价或许不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应验。”郡守哆哆嗦嗦将玉佩捧在手心,把事情吐露了个干净,“如今只剩下最后三月,我本想着安稳度过就好,却偏偏找上来了个金羽卫......"

他听着金羽卫的诉说,心下无比慌乱,这些年这玉佩上的花纹越发清晰,也越发诡异妖邪,他清楚地知道照月城这件事肯定与他有联系。

这件事与他息息相关,他又怎敢放他真的汇报给三司,让上头派人来查他自己。

“我没想杀人的。”郡守抹了抹脸,“我只是想拖延一段时间而已。”

可那金羽卫实在太过警惕,他不过说了几句就开始起疑,郡守无可奈何,便假借邀请金羽卫去府中喝茶为由头,用花瓶敲碎了他的脑袋。

“后来,我的辖区也开始死人,新纳入府的小妾离奇死在府中,死状竟与外面那些人一模一样,我知道,玉佩的庇佑失效了。”

五年前他也曾有过相似的担忧,给他玉佩的高人意味深长,说若是等到了那一天,他就会明白。

两日前,他看见小妾尸体上生长的冰花,忽然就明白了高人所言的含义。

玉佩失去了作用,他急着去找新的替代品,那玉佩雕刻的婴孩在接触到冰花的刹那嘴角带笑,他便取下了冰花,放到了玉佩旁边。

府上终于安宁了几日,可几日后,雪祸终究还是蔓延到了他的头上。

郡守说到此处,痛苦地捂住眼睛:“我不想杀人啊,我明明不想如此的,若我早知道会遭至这种后果,我当初绝对不可能会选择收下这枚玉佩……我只是不甘愿在此处做个小官,我只是、我只是想回京而已啊……”

他说得悲伤凄厉,贺玄青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事情的真相与贺玄青推测的走向大致相同,她自继任风波宫后早听惯了各种故事,对凶手的心绪历程更没有半点关心。

她看着郡守手中的玉佩,陷入了思考。

这玉佩在原书里虽然被绪冥收为本命法器,但如今这法器尚未认主,的确是她收服的好时机。

玉佩唾手可得,到了现在基本已经能算得上是贺玄青的囊中之物,可拿到玉佩之后,她还想做什么呢?

手腕上的宝石微微晃动,银链宛如小蛇般顺着她的手腕缠绕上她的小指,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催促她赶快将玉佩收为己用。

贺玄青却没有理会。

这块玉尚未长成,目前发挥不了多大用处。但贺玄青清楚,这块玉是会随着城中人的死亡而不断成长的,在绪冥得到它的时候,它已经长出了五官,被雕琢成了块真正的宝物。

而这块玉佩只要长成便能带给修士莫大的好处,贺玄青甚至无需插手,只要将之留在城中,放任它成长下去——

就像是绪冥一直在做的那样。

天衍疆域辽阔,这里靠近边陲,并非是什么富饶之地: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看不上这里,有选择的居民也不会在这里定居.....而在天衍,这样的小城还有很多。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只需要怀揣宝玉,冷眼看着灾厄发生就好,如今雪祸蔓延得比前世还要快,或许用不了三月这玉佩便能长成,变成她的本命法器,帮助她修复损坏的灵根,让她重新踏入修途。

但她不会做这个选择。

她不是郡守,也不是绪冥。

她是风波宫宫主贺玄青。

她不可能会放弃自己国家的任何一寸土地,更不会放纵雪祸蔓延,吞噬那些原本鲜活的生灵。

贺玄青视线落在玉佩上,有些惋惜。

她原以为这玉佩能有别的催化方法,可惜了它已经在此处扎根,没有给她能够操控的机会。

明明刚刚还在焦急催促自己,可在自己做下决定的刹那,手腕上的宝石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沉寂。

贺玄青低下头,与宝石中的眼瞳对上,翠绿幽芒洞悉一切,有一瞬间,她仿佛隔着宝石看到了某个人的表情,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抉择,且并不会为此感到惊讶。

死对头比她预想中的更加了解自己。

这种被猜透的感觉让贺玄青有些微妙的不爽。尤其是她曾不止一次察觉到谢止对她的操控欲,谢止不止想要她的性命,还企图掌控她的生活和人生。

当真是可怕得很呐。

那么我这样做,你能猜得到吗?

贺玄青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个清甜美好地笑。倘若是不熟悉她的人看到这种笑或许还会为她所惑,但她的手腕上,原先沉寂的青色宝石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颤起来。

元丰和纯钧隐约察觉到周遭的气息变化,纷纷惊骇回头。

郡守握着玉佩,不明所以:“你的眼睛……”

贺玄青的眼睛,好像正在流血。

说是流血并不恰当,因为那血并不是红色,而是偏浅淡,橙色的暗芒正一点点渗出眼眶。贺玄青唇角带着笑意,表情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有些狰狞:“去吧。”

本能使郡守后退一步。

紧接着,他目睹了他这一生以来最为恐怖的场景,巨大橙影自贺玄青的眼眶中涌出,冲天而起,近乎笼罩住了他的整个身形。而后,巨影张开嘴,直接将他整个人连着那块玉佩吞入腹中。

房间突兀地空出来一块地方。

“那是什么东西?”

“咒术?巫?灵物?”元丰死死扣着手中玉佩,表情表面上庄重严肃,实际已经被吓懵到居然开始扯纯钧的衣袖,“郡守,郡守被那物件吃了吗?”

纯钧在橙影出现的刹那便本能地拔出刀刃,哪怕那影子消失也未放松紧惕,此时表情惊疑不定,回答得也有些磕巴:“应,应该是这样。”

贺玄青站在原处,她阴沉着脸,对眼前的场景看上去极为不满:“吐出来。”

那影子显然是不太情愿的,借由贺玄青眼瞳的漆黑底色,元丰看到她眼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不断翻卷着,企图钻得更深。

但贺玄青却没给那影子任何机会,她伸手敲了敲眼眶,看样子竟是想直接将此物拖拽出去。

这一动作似乎给橙影造成了极大的痛苦,橙影猛得又从她的眼眶跃出,吐出一物件后又猝然间缩回到了贺玄青的眼瞳之中。

是郡守,郡守昏迷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生死不知。

元丰和纯钧是前所未有的老实,他们就像是鹌鹑一样缩着,任由贺玄青毁掉那朵放在匣子里的浮雪莲,也没有问东问西。

除了手腕上的宝石有些过分烫人之外,目前为止的一切贺玄青都很满意。

只不过,她望向窗外,凝视着始终笼罩在这座小镇上方的浓浓雾气。

雪祸没有消失。

原书里,这玉佩从未被毁坏过,贺玄青其实并不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

但祸患源头已经解决,没了至宝引诱,按照常理这些不同寻常的异相不出几日都该消失。

寻常人都会这样做出判断,但贺玄青不会,贺玄青毕竟在风波宫当了那么多年的宫主,心细如发,从来不会忽略这些普通人会习惯忽视的细节。

贺玄青还有一个优点,知人善用,她很快便判断出来在这种时候,摘星阁的人往往会比风波宫的人更加好用。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拎起元丰,在他瑟缩的目光下平静开口:“你,去溯源黑气的源头。”

.......

元丰发誓等自己回了宗门一定要好好学习,至少得先学会追踪术。虽然阁内师兄师姐不止一次劝过他好好学习才能活得更长久些,但这种劝学方式从没有像这次一样,带给他那么深的紧迫感-------毕竟死亡是很遥远的事情,但如果他能早些学会追踪术法,就不用顶着两人诡异的目光趴在地上东闻西嗅,他又不是条狗。

好在对于以心法入门的修士而言溯源是基操,虽然姿态上的极不雅观,但至少准确率没有任何问题。

元丰脸在这一路上基本红透了,等到了地点,他便忙不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站了起来,指认道:“就是此处了。”

他们站在城门口,贺玄青仰着头,看着城门口上挂着的三字牌匾,微微挑眉。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来到了照月城。

这座城市的氛围与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城市截然不同,笼罩在其上的浓雾也更深一些,还带着些森冷杀气。

其危险程度肉眼可见,元丰吞了吞唾沫,有些迟疑:“要不然我们还是......”

贺玄青笑容温和和善:“护佑百姓,匡扶正义,乃吾辈修士之责,怎么能临阵脱逃?”

熟悉的话术让元丰噎了噎。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女人怎么还能记得他初见时说的屁话,事到如今他算是能明白当初纯钧在马车上看向他那眼神的含义了。

哪里是在赞同,明明就是在看傻逼。

他抹了抹脸,还试图挣扎:“可你看前方,有那么大一个黑色漩涡,如果我们一不小心碰到的话,会被卷入的,非常危险。”

“对,我们就是要去这个漩涡中心。”贺玄青露出一副你很上道的表情。

元丰大惊:“疯,疯了吧。”

他试图从纯钧身上找到认同,但他悲哀地发现纯钧居然毫无异议,还从背上抽出刀刃,像是在找跃进这漩涡的时机。

他们风波宫的人办事都这样拼命的吗?

多年偏见,让纯钧对这些武道出身的武蛮子没什么好印象,对俗称武蛮子们聚集地的风波宫更只觉得这风波宫蛮横粗俗,暴力严苛。但如今看到他们肯为了百姓出生入死,他算是对他们有了改观。

如果贺玄青不把他拎起来甩进去的话,这印象分还能再打得更高一点。

元丰在被甩进去前隐约听到贺玄青好像说了什么,被卷进漩涡之后才明白那是“上吧,吾辈修士。”他发誓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想听到这个词。

元丰抱着脑袋。痛哭流涕,疯狂尖叫着:“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还在记仇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眼前是一片漆黑,身体仿佛在随着漩涡一起旋转着,眩晕感不断加深,五脏六腑疯狂抽搐,想要干呕却只能一点吐出酸水。

不知旋转了多久,元丰感觉到自己的脚踩在了实处。这是片辽阔的雪原,四周白茫茫一望无际,他四处张望着,庆幸地发现自己与同伴并未分开。

他算是这三个人中形容最狼狈的一个,他在落下半截的时候看到纯钧借住刀势稳住身形的场景了,却不知道贺玄青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怎么做到的平稳落地。

是因为那个寄养在眼眶里的诡异灵物吗?

但这毕竟是她人的秘密,影子也没有真的吃人,元丰很懂得如何保持必要距离,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小声抱怨了一句:“我又不是不进,有必要把我直接丢进去吗?”

两人都没有理他,他们全都在看着一个方位,纯钧表情警惕,贺玄青则是有些微妙。

元丰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向那处,紧接着瞳孔骤缩。

雪原中居然还有人!

那是位极年轻的少年,他身穿弟子服,素白衣袍像是能融在雪中,显得他乌发更乌,唇色更红。

当然,最令元丰惊讶的不是这一点。

那少年有着一双极为好看的翠绿色眼睛,此时正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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