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有一家餐馆，外装做的农家小院风格，灰墙红瓦，墙面上还留着过年时的福字贴画。
秦嘉桐穿过绕满发光灯串的花架，进到院子中央，一下子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肚子适时的发出一声响。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出来，看到藤蔓下站着的人，晚霞余晖还剩最后一点浅色的光，从她身后漫延。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有一种雾面朦胧的美感。
“您好，几位客人？”
秦嘉桐下意识想扶眼镜，摸了个空，才记起眼镜被她摘下来别在衬衫领口了。
“两位，有预约。”她回忆了一下那个高雅的名字，“鹤音。”
“好的，您的朋友已经到了，您请跟我来。”
秦嘉桐在她的指引下，找到包间的方向。包间外正对的是一座亭子，四周装饰了许多花卉与字画，散发着幽幽清香和极淡的纸墨味道。
在丝竹管弦汇成的乐声里，隔着镂空花样的木门，看到了她斟茶的侧影。
“终于来了。”岑笙走过来给她一个拥抱。
两人先后出的公司门，只是秦嘉桐找车位时费了点时间。
“快坐，饿死我了。”岑笙拉着她入座。
“你把车停哪了？”秦嘉桐好奇问她。
“停在店家后院了，实在没地方停。”
高铁站建在附近，本就人流量大，再加上这家店味道不错，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车位自然紧缺。大部分时间就连吃饭都需要提前预约。
“看看还有没有要加的菜。”岑笙来的早，先点了菜，把菜单推给她。
两人从小学认识到现在将近二十年，口味早已变得相差不大。她大致扫了一眼，全是她爱吃的。
秦嘉桐眸中带笑的把菜单放回去，“先这些吧。”
岑笙有些得意，“我了解你吧。”她眼波流转，追问，“我这两天在公司藏的怎么样？”
“非常好，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咱们的真实关系。”秦嘉桐点赞，“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谁也没想到我会被调到明川呀。”岑笙感慨，“不过正好可以过来帮你的忙，你从内部突破，我在外围支援。”
秦嘉桐忍俊不禁。
“你的观察对象怎么样？”尽管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岑笙还是放低了声音。
“之前的判断没有错。”秦嘉桐思考，“可以继续，而且我申请了下周去府亭的机会。”
岑笙点头，“这两年行业不景气，多结识资源和人脉对你来说会更有保障。”
“没错，而且迟……”
“您好，打扰二位。”服务员推着推车进来，秦嘉桐把话咽回去，坐正了些。
服务员放好餐盘后核对了小票，“一共六道菜，上齐了，请慢用。”
人走远了，秦嘉桐利落地撬开瓶盖。两人边聊边喝，很快酒就见了底。
岑笙嚼着花生米，想起件事，“你上次把消息错发给我，迟羿这么晚了还给你派发任务？”
“让我给他浇个花，入职这几天工作挺轻松的。”秦嘉桐察觉到脸颊有些泛红，她放下杯子，开始和岑笙吐槽。
“虽然迟羿非常专业，但是接近他的难度实在太大了。”
“怎么说？”
“每次看到他，我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糗，仿佛老天爷知道我意图不轨，故意的一样。”
“嘶，事出必有因。”
秦嘉桐犹豫两秒，和盘托出：“我每次看到他，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岑笙惊讶地站起来，“你见色起意，爱上他了？”
秦嘉桐连忙捂住她的嘴，“没有的事，我看到他，就会……会让我产生画画的灵感。”
岑笙坐下，“哦，你见色起意。”
“很奇怪，我以他和CI为灵感画了擦边画。”
岑笙听完吸了吸鼻子，嘿的一声笑了出来，“没有嘲笑的意思，但是实在有点难以想象哈哈哈哈。”
“不过这种事情，想画就画嘛，只是灵感，又不是完全以他为原型。”
“但是这样做，以后每次再看到那些画，我都会想起我的上司，上下身份摆在这里，不管怎么想都会枯萎。”秦嘉桐扶额承诺，“这种事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
吃完饭晚上八点，岑笙叫了个代驾去接她妹妹补课班放学。
“正好还有代驾，让他开车送你回去。”
秦嘉桐摇头，“我先缓一会，我怕在车上吐出来。”
“那你回家后一定要和我说，别太晚。”岑笙叮嘱半天才离开。
秦嘉桐在停车的附近找了个长椅坐着吹风，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树冠在摇晃。
她睁眼，闭眼，再睁眼，感受从树叶缝隙里流出来的路灯光亮，竟然从中摸索出一丝兴趣。
秦嘉桐不由得笑了笑，又一次睁开眼，意外又没那么惊讶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坐直身子，向后看去。
“迟总。”
几次巧合下来，她竟然觉得迟羿在这里刷新出来也不是什么怪事。
迟羿出差结束，下了高铁就近来这边吃晚饭。结账时不经意向外看去，就看到一抹格格不入的身影。
秦嘉桐穿着干练的职业装，放松地坐在高大的古树下，衬衫布料轻柔地搭在古朴的长椅上。
他走过去时，看她闭着眼睛，睫毛轻颤。
迟羿没有叫她，等她睁开眼睛看到他。
“迟总？”
“喝了多少？”迟羿坐在她旁边问。
“两瓶？”秦嘉桐思考。
听起来酒量不大的样子。
下一秒她接着说，“还是两提？我不记得了。”
她表情还算平静，只是面色有些红，大概是有些喝多了。
“这么晚还不回家，我帮你打车。”迟羿打开打车软件问，“你家在哪？”
秦嘉桐却没回答他，而是又叫了一声，“迟总。”
闻着她身上的酒气，迟羿多了点耐心，“嗯，我在。”
“你有没有看到好多泡泡？”她倏然有些激动。
迟羿一把拉住她，“不要往公路跑，危险。”
被迟羿摁着坐下后，秦嘉桐不安分地动了动腿，在迟羿的西装裤上留下一道痕迹。
“我没看到泡泡。”
“你家住在哪，我帮你打车。”迟羿又重复了一遍。
秦嘉桐好像清醒了一点，拉着迟羿，嘴里吐出三个字，“繁华里。”
繁华里，明川市有名的别墅区，和这里完全是两个方向，这个时候让她打车回去也不安全。
迟羿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随后半蹲在她身前，哄人一般地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秦嘉桐安静两秒，仔细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后，点了点头，又摇头，“我开车来了。”
她指着路边停的那辆SUV。
“车我找人来开，你人跟我走可以吗？别的不用担心，肯定让你安全到家。”迟羿给她保证。
秦嘉桐最终点头同意。
叫代驾的时候，秦嘉桐几次输不对具体地址，她迷茫地左右看，“我的眼镜呢？”
忙碌了一天，迟羿此时也有些疲惫，他捏了捏太阳穴，和她一起找，最后发现眼镜挂在她的衬衫上。
“别动。”迟羿扶好她，抽出眼镜时秦嘉桐向后躲了下，他托住她的腰，才把人扶稳，慢慢把眼镜给她戴上。
迟羿不想疲劳驾驶，叫了两个代驾过来。
两人坐在后面，上车后秦嘉桐变得安静不少，只是靠着窗户看外面的夜景。
迟羿以为她酒醒了，便挪开些距离，闭眼休息。
“迟总。”秦嘉桐没听到他的回应，凑过来说，“到家后我付你打车费。”
“原来还能打到这种车。”她小声说，“要不我也去兼职出租车吧。”
看来酒还是没醒。
迟羿微睁开眼，伸手把外套给她拉上去。
“到家再说。”他又闭上眼，和代驾说，“麻烦把她那边的窗户关小一点。”
到繁华里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万籁俱寂，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指挥人把车停好，又将人送到家门口。
迟羿低头看她，“酒醒了？”
隔着眼镜片看不清秦嘉桐的眼神，但能感觉到她思绪清醒了不少。
迟羿离开时只留下了一句，“明天别迟到。”
秦嘉桐真正酒醒是在凌晨，她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回想起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打开灯想喝口水压压惊。
于是便看到了满地的画纸，拿杯子的手开始颤抖。
画纸上有的画了全身，有的只画了单独的五官，有的甚至写上了字。
不管是哪种，都没有绕开迟羿。
最大最清晰的画纸上写的是——
“我要和迟总去开出租”。
可怕，太可怕了。
她颤颤巍巍地关上灯，闭上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归西了。
当晚，秦嘉桐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因为言而无信被岑笙追着嘲笑，然后一脚踢坏了迟羿新买的汽车轮胎。
迟羿暴怒，让她开出租车还钱。她勤勤恳恳，风吹日晒雨淋，好不容易凑够了钱，还钱时却被迟羿发现她家里挂着好多画，画上全是他。
迟羿眯着眼睛，“你喜欢我？”
秦嘉桐焦急地扯下所有画，想要把他们藏起来，同时嘴里争辩，“少自作多情，这不是你。”
她急得口干舌燥，“这是CI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