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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虚实(1 / 1)

闻言,傅彩霞眼眸流转,思考着主意。

不一会儿她又道:“我欲去塔林,哥哥陪我一起,可好?”

“嗯。”陆砚尘点头。

两人一起走到后山塔林,傅彩霞指着最高的那座塔,道:“再去一次十层。”

“嗯。”陆砚尘又道。

上到十层,两人再次来到露台,朝下观望。

她对陆砚尘道:“三千清风过,万里遍炊烟,我甘做三千清风,无悔人间无一归处。”

“哥,活着吧。”

她浅笑着说完,快速跳上了露台扶栏,转身向后倒去,双脚离开塔栏的时候,她身体瞬间失重,自空中坠落。

见状,陆砚尘大惊,跟着跳了下去,好在他比她重,下坠速度快。

在两人相遇时,他耗尽自己所有力气,将傅彩霞往里推,使她安全的摔到了露台里。

而他自己微笑着安心阖目,重重地摔下了高塔,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血肉模糊。

傅彩霞又被推在低层露台,摔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听到塔中回荡起来的好似西瓜落地的爆炸,声,她顿时感觉浑身爬满凉意,顾不得疼痛欲起身向下看。

刚到围栏旁边低头往下看,却看到底下的场景极速变换,慢慢的,手中扶着的围栏也在变换,她慌忙松了手,可塔也在变换。

她正茫然又紧张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突然,她又在禅室内睁开了双眼。

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道长就在对面,面前的香刚好燃尽最后一截。

“两刻钟。”道长道。

她精神错乱,再次闭眼睁眼。

看着面前慈祥的道长,道:“师父”

“嗯……”道长轻应。

“这……”她喘着粗气,失了声音。

道长起身拿了金疮药,递给她道:“去后山找人吧。”

傅彩霞什么也没说,接过金疮药,快速跑了出去。

刚至后山空地,便见那熟悉的身影在练剑,额头上泌着汗,想来是练了有一会儿了。

她不敢松口中的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哥?”她试探着唤道。

“霞儿。”陆砚尘看到来人,转手收剑,“今日如何?有没有受伤?”

“你的剑法?”傅彩霞又问道。

“今日也有提升。”陆砚尘道。

傅彩霞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眸中荡起微波。

“怎么了?怎么这般神情?”陆砚尘看着她道。

“没事。”傅彩霞道。

陆砚尘靠近她,因为身量高大,摸上她的头,让人有种可靠的依赖感。

“哥”,“她眼眶有些湿润。

“嗯。”陆砚尘道。

“你要一直陪着我。”

“嗯,自然。”陆砚尘走近帮她拭泪,“阵法中看到什么了?怎么哭了?”

傅彩霞缓了口气,苦涩笑道:“看到了你。”

陆砚尘道:“哦?我做了什么?”

傅彩霞道:“你是一个商贩,免费给我做了一个糍粑糖糕。”

“是吗?”陆砚尘惊喜,又问,“那,好吃吗?”

“好吃,好吃。”傅彩霞忙点头。

糍粑糖糕是南方的吃食,愉都没有,陆砚尘也不会做,他默默地将这东西记在了心中,等日后下了香泥山,便亲自做给她吃。

缓下情绪,傅彩霞转言道:“哥,再同我比一次剑吧。我好像领悟到木式剑法的关窍了。”

“好”陆砚尘去一旁拾了木棍递给她。

两人一棍一剑,再次立在后山,剑拔弩张。

“生长、生发、舒畅……”傅彩霞闭眼感悟剑意,木式剑法于她而言像是一棵倔强的冬草于破壁之中蜿蜒生出,倔强狠厉,柔和从容,一招一式融入血脉。

木式剑法重不在柔,在乎倔强蓬勃,是生机盎然的景象,在乎狠,心狠手辣地狠,是认准之后蓬勃向上的一线生机。

抬手,出剑。

见剑尖而不避,知锋芒而转和,阴阳五行,木式剑法,剑人合一。

“噔……”一根竹棍将陆砚尘的铁剑打得发颤。眼看剑尖就要插入傅彩霞的喉间,她丝毫不避,陆砚尘震惊收剑,已经来不及了,但傅彩霞似乎是算准了似的,离喉一瞬优美避开。再次用木棍打向了他的铁剑。木棍噼啪断成了两截。

至此,领悟了木式剑法的诀窍。此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哈哈哈哈”陆砚尘笑了,欣喜地睁大了眼睛,“霞儿,到底在师父的阵中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她眼神盯着陆砚尘,“用命爱我的人。”

陆砚尘嘴角微扬浅笑,明白这人就是自己。心中暗道,阵法外,这人也用命爱你。

但今日,他不明白眼前人心中的得失。

……

三个月后。

傅彩霞换了铁剑,对于阵法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两人的五行剑法也都突飞猛进,当然,这也离不开师傅们的地狱式教导。

木式:金木水火陆砚尘都修的毫无阻碍,唯独这个,总是有什么限制困扰着他。

可这招,却是傅彩霞最擅长的剑法,她与剑意融汇贯通,仿佛这套剑法就是为她所创。

火式:暴躁火热,剑意温热、向上、升腾。剑意精气太足,十分霸道,每练习一次,两人都赶到浴血重生,仿若周身经脉断裂重组。

土式:升华、承载、受纳,极其需要力量的加持。傅彩霞身为女子,修炼土式剑法在先天上便有不足,一沙师父命她腿上绑了沙袋,挂在一根细细的树干上,不许掉下来,也不许树枝折断。这也使得她胳膊脱臼,脊柱撕裂,骨头断裂。

陆砚尘的力量在修习时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身量身材也更加高大健壮。

金式:金式剑法的心决在于沉降、肃杀、收敛。是陆砚尘最精炼的剑法。这套剑法肃穆锋利,凶狠毒辣,所斩之处金石同薄纸,挥剑即断。陆砚尘才是真正的心狠之人,真正的无心之人。

水式:剑气滋润、下行、寒凉、闭藏。修炼水式,体内要有浓厚的阳气内力与之相调。否则寒气入体,百毒入侵,修炼此功法者,自毁阳寿。但若能相调者,又柔又刚,百毒不侵。

这几个月,二人每日都过着水深火热的训练日常。也因操控不当,身上受了不知多少剑伤,新伤压旧伤,伤伤不一样。

可他们自知上山的使命和责任,也知道下山之后的凶险远非他们能想象。

也好在道长医术高超,使得他们一次又一次在濒死边缘存活。

日复一日的训练,两人终归是找到了最适合自己得剑道,一个金道,一个木道。其余相佐。

***

十月了,马上就是傅彩霞的生辰了,今日他们坐在后山的草地上,傅彩霞的心中空落落的,或许是有些惦念爹娘吧,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吧。

晚间的风吹拂着二人,他们,似乎变了模样,似乎又还没有变幻模样。

清风吹动,那条红发带还在身后飘着。

“霞儿。”陆砚尘轻唤。

“嗯。”傅彩霞轻答。

“马上就要及笄了?可有想要的?”

“嗯——”傅彩霞仔细思虑了一番道:“没有。”

陆砚尘心疼道:“傻霞儿,怎么会什么都不想要。”

傅彩霞道:“哥哥,生辰,还有你陪着我,足矣。别的,不想再要。”

陆砚尘道:“这算什么想要的,我本就会一直陪着你。”

傅彩霞笑道:“我想要的太大,太多,我不敢再给自己求愿,也不敢再要什么,我怕要多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她看向陆砚尘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如今你陪着我,足矣。”

“嗯。”陆砚尘也注视着她的眼睛,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头。

***

生辰前夕,辰时,傅彩霞再到禅房入阵。

阵法中,是愉都繁华的景象,好像那日的状元游街,好热闹……

垂髫耄耋,炊烟热灶,四下祥和,天下皆安。

不知如今现实中的愉都是哪副光景?朝堂之上如何了?皇上如何了?百姓如何了?

她掏出钱袋子在那条街道上买了个热包子,这个卖包子的老伯,跟愉都商铺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虚实真假,万物阴阳,她暗叹了口气,镜花水月啊。

跟着记忆中的索引,她来到了那个曾经和哥哥被欺负的老伯家中,不知道那位传尸病的小儿如今如何了?

推开门,走进去。

堂屋传来低低的诵经声,循着声音找去。之见堂屋正厅,一个老妇人正端正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诵经。她的音调听着真诚、恳切,是位忠诚的信徒。

傅彩霞朝着神像看去,那摆放神像的神龛上漆不是那么的均匀,颜色有深有浅,形状也不是那么板正。不像是专业木工的手笔,当是主人家自己雕琢的。

再看里面的神像,能看的出不是很大。但傅彩霞仍是看不清楚神像的样子,只能瞧见一团光晕,越看越模糊,同城隍庙中的情形无差。多看一会儿甚至会感到头晕,她赶忙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阵法中的神像也看不清楚吗?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清神像?这世上真的有神佛吗?

老婆婆太过专心,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站了人。放下了合十的手掌,抬头问道:

“姑娘,你找谁啊?”

“我找……”傅彩霞的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老伯和那位小儿的姓名,只能道,“婆婆可有孙儿患传尸病?”

老婆双手支着蒲团艰难起身:“姑娘认得我的孙儿?”

“两年前曾见过,他可还好?”

婆婆又转身对着神龛连连作揖,眼中噙泪:“神明慈悲,如今安好。”

与神明何干?若这事上真有神明,百姓的苦难她怎么一分也看不到?她在心中暗暗的咒骂着婆婆日夜跪拜的神明,嘲笑神明的无能。

“我能见一下老伯和您的孙儿吗?”她道。

“好,姑娘随我来。”

老婆婆在前面为她引路,一走一跛。裤腿的膝盖处更是被磨得发光,补丁添了一个又一个。

“婆婆,您的腿?”傅彩霞问道。

“啊呵呵”婆婆脸上挂上慈祥和蔼的笑,“为我孙儿,诚心求神。”

“什么?”傅彩霞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跟着婆婆来到了东屋。

那小儿躺在榻上,好似长高了不少。穿着发白的里衣,孱弱的靠在床头。观其胸口的皮肤,身上的水泡当是消了吧。只剩下一些消过水泡的淤黑。

老伯坐在床边木凳上,正一口一口的喂着米粥。但那小儿喝两口就要咳半天,一碗米粥不知要多久才能喂完。

“老头子。”婆婆轻声喊。

老伯转过身来,看到傅彩霞,看向婆婆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是……”

她正准备开口说她是愉都户部尚书府傅彩霞。可忽地想到如今她已是乱臣,早已离开家,族谱去了名字。她已算不得户部尚书府傅彩霞。

那她该怎么介绍?是傅彩霞?傅彩霞是谁?又为何到此处来?

这是阵,她是一个外来人,也不属于这阵中的任何地方。思虑后开口道:“我自天外来,为九天神明,特来此渡化,佑你家宅平安,万苦释然。”

两位老人家闻言立马肃穆起来,老伯立马放下了米粥,同老婆婆一同跪了下来,感恩戴德的冲着傅彩霞磕头,眼中尽是感动的泪水:“多谢神明庇佑,多谢神明庇佑……”

傅彩霞见此情形,愣在了原地。这阵中人虽是假的。可自己入了这么多次阵,知晓他们的思想都是真实的人才有的思想,为何会相信如此拙略的谎言。

尴尬地扶起她们,走到榻上那个孱弱的小孩子身旁,轻声说道:“生来如此,非你之错。今日神明和你缔约,他日你身好之时,我再来见你。”

小童像信仰似的看着她,张口要说些什么,常年咳嗽坏了声带,嗓子中呜呜呀呀撤出几声很难听的调子,可两年前他还说得出完整的话,不是说如今安好吗?

她心中不适,又转身盘问婆婆的腿。

她说,这是她隔几日便从家中出发,三步一叩拜,穿过一千五百台阶,上神庙为孙儿祈福,就这么整整坚持了七年……

任谁看不出,照这样下去,这小孩儿没什么活头了,这算什么一切安好?而面前这位老人所跪拜的神明又在何处?她紧紧握着拳头,有种立马将神庙砸了的冲动。

可她们信神佛保佑,诚心求神之人,都是走投无路之人,这是他们心中最后的惦念和期许。因为心中之爱,他们成为神明最忠诚的信徒。

傅彩霞想起外面的豆腐车,转移了话题:“如今豆腐好卖吗?”

“神明庇佑,好卖,好卖。”

若是好卖,这么疼爱的孙儿,米粥之中,为何水比米多啊?她看着两位老人,不想再聊下去了。

阵法而已……

她朝两位老人辞行,临走时,将自己的荷包挂在了大门里侧的门插上,尽管里头没多少银子。

出了门,走在街上,这次的阵法很奇怪,她没察觉到生门,也没察觉到死门。不知是道长提升了难度,还是自己因为什么受了干扰。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自己家中。她进了门,看到娘亲、爹爹、哥哥傅敬亭和哥哥陆砚尘。小核儿也站在一侧。膳房中,她们正说说笑笑的谈论着什么。

哥哥和哥哥?他们怎会?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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