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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碧水惊秋(一)(1 / 1)

苏轼得知此事,立即上疏自辩,说自己绝无讽议先帝之意,所谓“媮”与“刻”者,只是担心官员们不能体察圣意,不能履行好执行,监察之责,会出现无所作为或过于严苛的情况。至于策问中所说之汉文帝与汉宣帝,只是引证,并没有要将二位先帝与他们比较的意思。况且当日进献于今上御览的三篇策问,有两篇是邓润甫所作,只有官家御笔亲点的那篇是自己所作。若自己真有丝毫讥讽先朝之意,以今上之圣明如何会看不出?还请今上明鉴。

高滔滔一向欣赏苏轼的才华,自是不肯惩处他,可也知道若不给苏轼点处罚,这些言官定会继续弹劾下去。

于是她以苏轼虽在策问中措辞不当,然本意也是惩前毖后,为国选贤,也是一片赤诚忠心为由,对苏轼特诏放罪。

承认苏轼有过但不罚,这也算是给了言官们一个台阶下,谁知诏书一下,却适得其反。

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见高滔滔不肯责罚苏轼,唯恐她会寻个什么由头把朱光庭和贾易逐出台谏,以此削弱言官的力量,两人便联合右司谏王覿一同上奏,说苏轼不应当将祖宗置于议论之间,策论中讥讽之意不言而喻,实该严惩。

与苏轼交好的殿中侍御侍吕陶上疏替苏轼辩解,说如今这些参苏轼之人多为程颐的门生亲友,而苏轼与程颐有过节,所以他们是为程颐报怨,才屡屡攻击苏轼。苏轼当初屡次戏弄程颐,确实有错。可若说其策问有讥议二圣之意,便是欲加之罪了。

王岩叟等人得知此事后,遂又将矛头指向了吕陶,说他与苏轼是同乡,又素来交好,替他说话难免有朋党之疑,有失公允。

这些言官死咬苏轼不放,彻底惹怒了高滔滔,她直接下旨收回了对特诏放罪的圣旨,这便是彻底与言官撕破脸,直截了当的告诉这些言官苏轼无罪。

两方从年尾争论到了年初,垂帘之后的太皇太后和满殿的言官隔着一片帘子吵得不可开交,毫无风度可言。

是日,赵煦回到阁中,刘挽月见他揉着眉心,便问道:“六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赵煦眉头紧锁着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王岩叟、傅尧俞那些言官为了苏轼那件事终日吵吵嚷嚷,说来说去,就那么两句话,讽议先朝,为臣不忠,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刘挽月闻言亦是觉得诧异:“这都吵了二十多天了,大正月里,他们还不消停!”

“何止,今日又拉扯上了苏轼曾经骂司马光是司马牛的旧事,明日只怕连乌台诗案也要扯出来了!照这样吵下去,估计正月过了,也没有了决。”

苏轼曾因废除免役法一事与司马光争执,司马光那时一心要废除新法哪里肯听他的建议,他气极便说司马光是司马牛。谁料司马光活着的时候都没说什么,他死了却被这些言官搬出来当挡箭牌。

刘挽月闻言若有所思,支着下巴道:“这倒是怪了,若只是朱光庭和贾易弹劾,那这尚可以说是因为苏学士与程颐的旧怨,可如今王岩叟和傅尧俞他们跳的比朱光庭还高,他们与程颐又没有什么干系,他们又图什么呢?”

赵煦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朝中这些言官多是当初司马光调回京城的,为的就是能让朝中舆论为他所用,他活着的时候,这些言官就是他的喉舌,他死后这些言官依旧是一条舌头,不过不再是为他,而是为了争权!苏轼如今是翰林学士,随时都可能被提拔进两府,甚至可能跻身宰执,苏轼与他们政见不同,他们亦不喜苏轼为人,所以对这个绊脚石,他们自然希望除之而后快!”

刘挽月也是入宫之后才知道,原来自苏轼重新回京后,一反从前对新法的否定态度,开始一再反对司马光全面废除新法,还多次与之争执,未必不但得罪了司马光和吕公著,也得罪了那些反对新法的言官。

毕竟在他们看来,苏轼就像是个叛徒,背叛祖宗法度的叛徒。

所以这件事很显然是这些言官蓄谋已久的,他们想像当初的乌台诗案一样,让苏轼再次滚出京城。

于公于私,刘挽月都不希望苏轼被赶走,故而她对赵煦道:“若是真如六哥所说,他们不咬死苏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难以收场,六哥打算怎么做?”

赵煦冷笑道:“那就不收场。让他们继续咬下去两败俱伤有什么不好?太皇太后的脾气我最了解。她要保苏轼,就没人能把他赶出去,反而那些言官惹怒了她,一定会被赶出去!到时候一边失了人,一边失了人心,谁都占不到便宜。”

这样做确实可以让两边都占不到便宜,可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三败俱伤。

刘挽月闻言忙劝道:“六哥,不能这样的。”

赵煦有些不解的问她:“为何?”

“六哥,这朝堂是你的,天下也是你的,太皇太后的手腕远远比不上章献太后,又刚大肆清洗了新党,废除了新法,外面强敌环伺,苏轼和程颐在朝中门生好友众多,他们此刻两败俱伤,伤的不光是他们,更是朝廷,是天下。”

赵煦方才说的其实也是气话,他身为君王,怎么可能希望朝廷终日为这些微末小事吵个不停,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更何况,他对苏轼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他既欣赏苏轼的才情,又因为高滔滔对苏轼的额外看重而不免心生厌恶。

他遂叹气道:“可朕既劝不动太皇太后,也拉不住言官,除了任由他们继续闹下去,还能如何?”

“那就找一个既劝的住又拉的住的。”

“你是说吕公著?”

“正是。”

正月十三,高滔滔采纳了赵煦的建议,召王岩叟,傅尧俞,朱光庭至政事堂,同时让右相吕公著、门下侍郎韩维、中书侍郎吕大防、尚书左丞李清臣、尚书右丞刘挚五人来劝解三人,想让两方和解。

谁知劝了许久,王岩叟三人却油盐不进,只说不敢奉诏,第二日,又继续上奏。

又几日过去,高滔滔忍无可忍,传召三人于延和殿中奏对。

几位言官站在殿中慷慨陈词,御座上的赵煦依旧沉默,帘幕后的高滔滔却沉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正在念札子的傅尧俞道:“够了,说来说去还是这些!这不过是件小事,何必日日拿出来议论?”

傅尧俞闻言却毫无惧色,正色道:“正因为不是小事,臣才屡屡上奏。”

高滔滔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哀家说了,苏轼没有讽议先帝的意思。”

“若是讽议,其罪当诛,臣等的折子也不会如此上了。我们是说苏轼不应当议论祖宗,所以只是请官家与娘娘责罚他而已。”

傅尧俞说罢将弹劾苏轼的札子交由内侍呈交高滔滔。

高滔滔瞥了那札子一眼,却连看都没看便将它掷到了帘外,厉声道:“这些无稽之谈,哀家听都懒得听,更不会看!”

王岩叟见状,立刻板起一张脸,上前奏道:“娘娘,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乃所以为平。苏轼将祖宗置于议论之间,已是大错,您却还如此偏袒苏轼,实在是让忠臣寒心。故而臣等恳请娘娘,降责苏轼!”

高滔滔闻言冷笑道:“哀家偏袒苏轼?那你们言官结党营私,又算什么?”

她说着目光看向朱光庭,冷声道:“你身为言官,却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怨,搅的朝野不安,你究竟是何居心?”

朱光庭立马上前辩解道:“臣弹劾苏轼并非为私人恩怨,是一片公心,万望明鉴!”

“哀家也是就是论事,不曾偏袒任何人!”

高滔滔的态度依旧坚决,王岩叟见事无转圜,便转而对赵煦道:“官家,欲求言路则难,欲阻言路则易。臣等皆是一片公心,臣恳请官家,勿因他人之偏私而夺是非之正,臣恳请官家,严惩苏轼。”

王岩叟说着便跪下请命,傅尧俞和朱光庭见状也跪下求道:“请官家责降苏轼。“

赵煦的目光掠过了高滔滔,只一瞬,便又收了回来看向殿中跪着的言官,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依旧如往常一样,沉默不语。

高滔滔自然听得出他们意有所指,是在讽刺自己,于是愤然起身,冲他们喊道:“诸位卿家是说哀家误国误民了?”

傅尧俞抬头答道:“臣等不敢,只是臣等辜负圣恩,不能劝谏官家,故而不敢再于台谏供职,请允准臣等归家待罪!”

高滔滔闻言冷哼一声道:“好啊!既然你们想待罪,哀家便成全你们!传哀家旨意,把这几人逐出台谏!”

赵煦瞥了一眼垂帘后高滔滔愤怒的神情,心里倒不觉生出了几分快意。

他深知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事情果然没有如高滔滔所愿,她想把这几人贬出京城,却被吕公著和范纯仁等人劝阻,说言官言事无罪,不应责罚。

她虽心中不满,却也不好一意孤行,只得暂且搁置对他们的处置。

吕公著与范纯仁又去三人府上劝解,几番调和过后,朝廷最终没有追究这些言官的罪责,也认定苏轼无罪,让几人速回台谏任职,这事才算彻底平息。

二月初,苏轼的风波刚平息没几天,朝中却又掀起了新的风浪。

是日,刘挽月正锁了房门,对着赵煦的药方翻医书想看看其中是否有古怪,忽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得慌忙藏好东西去应门。

她一打开房门,就看见李严一只手撑着门框,气喘吁吁的问道:“大白天的,你锁什么门啊?”

“我今日不太舒服,想着上午不当值,就想睡一会。”

“先别睡了,跟我走吧!”

李严说罢就急匆匆拽着她出了房门。

他走的很急,刘挽月被他拽着走的踉踉跄跄的才能跟上,心里有些奇怪,便问道:“李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官家今日下朝直接就去了玉津园练射箭,窦婆婆看官家脸色不好,可她又抽不开身,就让我赶紧带你过去,窦婆婆说你若是在或能劝解一二!”

刘挽月闻言急道:“那你可知官家为何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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