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恋上你看书网>玄幻魔法>江南燕,江北雪> 第45章 四十五、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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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十五、献计(1 / 1)

后半夜,灵徽倦了,便枕在赵缨膝上沉沉睡去。然而赵缨却了无睡意,一下下抚着灵徽的发,像是少时一样。

昨夜他来迟,却有隐情。

皇帝听闻长公主欲与王家结亲,甚为忌惮。思虑之后,特下了旨意,命他在建康城外的西山上修建卫城,屯兵以护京城,且扼长江之咽喉,并防北地之兵。

修建卫城工程浩大,又要想个完美的借口,所以他被留在太初殿,和皇帝一道商议,一直到了日暮。

皇帝忌惮王家,君臣嫌隙已深,再去将扬州刺史之职交付,怕是不可能了。只是皇帝分明更信任谢家,就算重职有缺,暂时还轮不到他这样的寒门之人。

不过,修建卫城却是极好的机会,他的势力在上游,未必不能到达京中。

正在出神时,门外忽响起叩门声。云阁他们知道规矩,断不会夤夜来此。怀中的灵徽似被所扰,不安地皱着眉,轻轻哼了几声。赵缨安抚地拍了拍她,将人缓缓抱起,放在了临时置好的一方窄榻之上,然后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素衣男子,面容清秀,眸光澄澈,赵缨依稀记得,这是长公主送过来的那个奴仆,叫什么“宣阳”的。

“何事?”赵缨脸色并不好看,但也没有太为难他。他厌恶的无非是长公主本人,犯不着迁怒于这些仆婢。

师父曾教导过,不迁怒,不贰过,方为君子。

宣阳拱了拱手,行礼如仪,声音很轻:“女君有吃夜食的习惯,我准备了些汤饼,不知可需奉上?”

赵缨摇头,说不必了:“她困了,已经睡下,不劳你费心了。”

顿了顿,又道:“别总是纵着她,贪吃夜食会伤脾胃,她一向任性,从不知道顾惜自己。”

宣阳轻笑,并不认同:“女君怎会是任性之人,不过心中藏着太多事情,夜不能寐,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习惯。”

“你倒是细心。”赵缨此言,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

宣阳显然不以为意,又行了一礼,才道:“女君已放我奴籍,过些日子我便会离开。但她身陷困境,我实在不放心。使君是女君信任之人,因而今夜有句话,便是僭越无礼,我也想和使君一说。”

赵缨听他如此说,免不了多看了他几眼。与初见时的印象一样,这个人虽然孱弱的有些女气,但却很有风骨,从未如一般奴仆那样卑躬屈膝过,即使面对他的为难,也能保证不卑不亢。这一点,就很难得。

“请!”赵缨比了比手,带他一起去了偏房之中。

“不知足下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相对而坐时,赵缨并未表现出任何轻慢,态度算得上谦和。

宣阳挑眉,似乎颇感意外:“我一介奴仆,当不起使君一个‘请’字。”

赵缨摇头,在晕黄的光下,直视着对方的眉眼:“我年少时,师父亦曾教我相人之术。足下虽位卑,但眉宇中颇有疏朗之气,想必不会郁郁久居人下。何况圆月看重的人,必非庸碌,我自是信她的。”

宣阳便笑,很有些意气风发:“使君能有如此心胸,足见江南亦有英豪,只可惜不逢时啊!女君待我有恩,我必舍命以报,但江南我不欲再留,所以离开前,我有一计献她,不知使君可愿一听?”

赵缨垂目轻笑:“既然是给她的计策,托我转达,怕是不妥吧?何不直接说给她听,她的性子,定会一直铭记你的情义。”

宣阳沉默地看了眼赵缨,喟然叹息:“使君果然是君子,怨不得她时时记挂。”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女君心肠太软,便是告诉了,她也不见得会用。只是重疾须用猛药,朝廷弊病难消,若不用些非常手段,剪除病灶,女君的仇永远不可能得报。难道使君认为,当年晋阳城的惨剧,只是因为一个王冀谗言惑君?”

这些话便如猛雷,直直敲打在耳边。赵缨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说出来的话都有几分森严:“这些话……何人教你?”

眼前烛火不安地跳跃,窗外的风声呼啸,蕴着秋日的肃冷和萧杀。

宣阳对于他忽如其来的杀意毫不畏惧,淡然的眉眼里带着平静和从容,他哂笑:“豫章长公主若是有这般谋算,哪里会病急乱投医,四处攀扯。若是其他人……建康城里还有这等人物,倒是我小瞧他们了。”

说罢,不等赵缨质问,直言道:“我在江南无亲无故,了无牵挂,过几日便会离开,必不再返。女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这些皆与使君无关。若信,可依计而行,若不信,便当我从未说过,仅此而已,无需忧虑。”

赵缨看着屋外摇曳的树影,思忖良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请君教我。”

……

灵徽醒来时,晨曦已至,幽蓝的空气中浮动着微小的尘埃,一束阳光斜斜照进屋中,正好落在赵缨的眉眼之上。他长得周正英俊,但他自己似乎从不知道,也从不在意。

曾经俊朗的少年慢慢长成了如今棱角分明的英武模样,岁月沉淀出的,又何止是样貌的成熟。

他的意气,再难寻觅。

此时,他正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团上,沉静的眼眸注视着上首如山林般耸立的牌位,最中间摆着的,是他的师父,是他一生追逐的目标,是他关于英雄的全部向往。

应该是一夜未眠,赵缨看着有些疲惫 ,但眸子却奇异的明亮。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赵缨侧首,见灵徽已经醒来,声音沉沉,略有沙哑:“时辰还早,多睡一会儿吧。”

她摇头,十分赧然:“本该是我守着的,没想到我却偷懒睡着了,连累你守了一夜。”

赵缨起身,不自觉踉跄了一下,忍着发麻的腿,走过来将灵徽扶起,温柔哄劝:“原本就没有这样的规矩,是你孝顺,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纪念师父。既然如此,你守着和我守着又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啊,”她方醒,神色有些寂寥,“你这个徒弟比我这个亲生的女儿还要做的好,岂不让我汗颜。”

“师父有恩于我,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赵缨回答。

“是有恩,还是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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