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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1 / 1)

Chapter.4

那晚她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她只看着他匆匆来,匆匆走。

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同一画面,陷入无数轮回。

那时,她抓着窗框,准备攀上窗户,晚风过境,裙摆飞扬。

他倚靠在墙上,目光扫向她,意识到只是个女生后,就停驻在原地,反而是他那兄弟走过来。

冤种小兄弟打量到她的狼狈,说:“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时玥的目光看向少年,看他站在近处,没说话。

时玥垂眸,颇有些失望,她应道:“老师把画室门锁了,我也没爬过窗,能帮个忙吗?”

“行啊,”冤种小兄弟答应的爽快,顺势把少年招过来,“喻星炀,你搁那站着干什么?来一起帮忙啊。”

时玥撑着窗框钉在原地,听到他喊他的名字。

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原来就是那个喻星炀?

那个翘了开学典礼演讲,把教导主任气吹胡子瞪眼的年级第一喻星炀。

她仿佛被惊喜砸中,喻星炀从黑暗下混着浊光走来。

他抬起偏凌厉的眼型,目光掠过校服裙摆。

明宜中学是学校分发的统一校服,裙摆不长,也不过膝。

白皙细长的大腿落入眼底。

他淡淡的啧了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试图制止她的行为。

她呼吸一滞,只看见他转头拍了他那兄弟一脑袋:“看什么呢?”

另外那名冤种兄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怎么礼貌。

嘿嘿笑了两声,收回了视线。

时玥收回大腿,红着脸,感觉自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也就在这时他沉着嗓音说:“等着。”

少年干净利落的背影扬长而去。

不过多时,他带回来了一串钥匙。

他身边的冤种兄弟瞠目结舌:“沃日,你是用飞的?”

喻星炀轻嗤道:“你以为我是你?玩龟兔赛跑?”

“一边去一边去。”

谈笑间,大门敞开。

时玥呼吸一滞,见他们打算远去,指节攒紧,抬起脖子:“谢谢你们,钥匙给我去还吧,不麻烦你们了。”

喻星炀回头,看她站在原地,不过是个文文静静的女生。

抬头见暮色已沉,钥匙往指节一收:“不用,我们顺路。”

小兄弟更纳闷了,他弓背低语:“我去,哪里顺路了?要绕好大一圈。”

“傻逼。”喻星炀受不了他,抬手给了他个板栗。

他的声音混在风里。

时玥钉在原地,屏住呼吸。

心脏如同鼓点般不停跳动。

那一刻,她就清楚他会是她的整个盛夏。

·

翌日一早,是每周一的升旗仪式。

喻星炀作为明宜中学第一危险人物,喜提主席台检讨一日游。

早在升旗仪式没开始时,喻星炀就在主席台后挨骂了。

那天时玥在暑期拿了个市级油画比赛的一等奖,寄到学校来。

升旗仪式的表彰不疑有她。

学校领导还借势让她写了学□□结在升旗仪式下演讲,让她在主席台上谈谈她是怎么平衡学习与爱好的。

太阳炽烈的像一团火,明明说是已经入了秋,但仍不改温度的炙烤。

她在幕后长时间等待。

汗水一点点顺着额角下落。

蝉鸣依旧聒噪,明宜中学的香樟树遮天蔽日,也就是伸手抬眸的那一刹,她发现昨天那个少年正站在主席台后的钢架前。

少年的身前还站着个中年人,地中海秃顶,身材有些臃肿。

他颐指气使的骂道:“你看看你写的什么狗爬字,能贴的出去吗?”

少年明明只是穿了件普通校服,光线散漫的披在他的身上,他肩宽腿长,倚靠在主席台后的一角,浑身散发着一股慵懒劲儿。

让人一眼注意到他。

但所有人都没料到,他居然脱口而出:“怎么贴不出去?”

老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喻星炀平视他,看似认真的提出建议:“主任,字体是一个学生贯有的个人风格,您不能扼杀。”

老毛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被学生怼的哑口无言,字跟狗爬一样还个人风格,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的他简直要气疯了。

“你管这叫个人风格?”

“喻星炀,您真厉害,”教导主任咬牙切齿,气到用了敬语,“待会儿您就亲自把您那个人风格粘到布告栏上,让全校师生都看看您的风格有多独特。”

喻星炀没什么情绪,只是简单的“嗯”出一个音节:“主任明智。”

模样看起来克制礼貌。

语气里别提有多没诚意了。

“你——”教导主任憋出一个气音,差点厥过去。

所有撞见这个场面的同学都在喟叹少年的胆量。

教导主任的脾气向来就臭,学校里无论是学生老师甚至是校长跟他大声讲话的都少有。

主席台后,站着几名学姐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呀?不会是哪家不良少年吧?居然敢这么呛咱老毛哥,胆子好大。”

“你见过有不良少年这么帅的?”

“哈还真有,那不就是一个?”

“我是听说,他是市里学霸,学校好不容易才挖过来的,这叫什么来着,叫恃才行凶。”

“有才华才有底气,你懂什么。”

“而且听说他家里也不差钱,家境牛逼着呢。”

“那还真有点意思,没想到这样的人还能出现在咱学校。”

时玥站在近处,看着他把教主任气到找不着头的操作忍俊不禁。

他好像一直跳脱在框架外。

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不知喻星炀出于什么目的,蓦地偏头,目光不偏不倚的侧过来。

目光相撞。

时玥仓皇逃离,撤回视线,心口漏跳了一拍。

也就是那么一瞬。

她感觉光落在了身上。

·

升旗仪式过后,喻星炀作为高一最强刺头被要求把检讨书张贴在布告栏上。

明宜中学的布告栏跟表彰栏向来安在一起,好让那些上布告栏做检讨的学生看看差距。

但短短开学几天。

喻星炀别的没混上,大头贴却在表彰栏与布告栏上贴了一张又一张。

今天算是属于明宜中学的神话,因为他在今天完成了表彰栏布告栏双面包抄。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捻起块磁吸石,将检讨磁在在布告栏正中。

抬手的功夫,目光晃到了表彰栏一角,那个角落并不显眼,却被藏鸦般的树缝落得光斑。

脚步驻足,目光停顿,他发现被张贴在表彰栏里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还有一名女生偷偷游离在他的世界里。

不声张,也不打扰,只占据这耀眼世界的小小一隅。

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证件照。

照片里女生披着头发,留着不算厚的斜刘海,唇角稍弯笑的温和闲淡,乍看是个标准的江南美人。

照片底下磁着张奖状。

那张奖状张贴的其实并不牢固,纸张却很新,又很干净,应该是刚分发下来刚磁上去的。

他想起今早升旗仪式的那名女孩。

当时他刚准备完检讨,正百无聊赖的挨训。

老毛穷凶极恶的骂了两句,他倏地发现边上似乎有女生在看他。

女生穿着身蓝白校服,是高一的特定款式,校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她的眼睛漂亮澄澈,干净的像是煮沸的蒸馏水。

不掺杂质。

不及细想,女生又匆匆收回了视线。

在看他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感觉似曾相识,他倏然想起昨夜的那个女生,那双眼睛在记忆里慢慢重合。

橘黄色的天光撕开浓荫,窸窸窣窣的落在表彰栏上。

奖状被一寸照遮了一小部分。

偏偏挡住了名字。

他抬手划开。

「市暑期油画比赛一等奖」

「时玥」

·

时玥回到教室的时候,感觉脸有点热,心跳像是蹦极咻地一下坠落。

她坐回座位,低头把上节课的教辅塞进了抽屉,并抽出张数学卷子。

0.35的签字笔很细,用的是杂牌质量奇差,老断墨,她猛甩笔芯,在草稿纸上划出几道痕迹,见得余墨,才匆匆在卷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刚写完一个时字,脑海里的记忆就像是漫开的水,浮想联翩。

她刚刚拔足狂奔,故意赶在喻星炀之前去贴了奖状。

希望能不打扰他的个人世界,也同样贪心的希望能让他注意到一眼。

忽闻教室一阵尖叫:“啊啊啊啊!我刚刚好像跟喻哥擦肩而过了!”

“你是不是花痴?不就擦个肩,有那么激动?”

“但近距离看,真的很帅啊!”

“傻逼。”

也就在这一刻,那个擦肩而过的女生再次嚷嚷道:“快看,他正从教室外路过!”

“哦草,还真的哎。”

高中时期的少年总是一惊一乍,为一件小事而兴奋。

少年果然插着兜,光披在肩上,从隔壁班旁边路过。

时玥呼吸微窒。

低头时才发觉,名字的最后几笔因彻底断墨,多了几条划痕。

更有甚者拉出了一条很长的笔触。

她的心脏像是被倏地砸中,某种情绪被曝晒在空气里。

沈岁在抓耳挠腮的写卷子,忽然被时玥一拍:“昂?”

“借根笔芯?”

她恍惚的从笔袋里摸出一根,漫无目的的丢给她:“给你。”

“谢谢。”

匆匆补足了没写完的笔迹。

也不知道是今天的卷子太难还是心绪不宁。

上课铃打响时她才做了三道题,班主任抱着一叠纸推门进来。

都说光是氛围感的源头,门外窗外的光透过玻璃盖在讲台一角,一瞬间折射出莫名光影。

“今天有件事要宣布。”

理科实验B班的班主任一向脾气大,听说脾性跟老毛有的一拼,班里的学生们见她来了无论安分还是不安分的全都坐回了座位。

“前段时间教育局下发了减压减负新政策,学校应策决定把每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换成选修课,课程根据学生兴趣自由选择。”

“当然仅限高一高二。”

班主任的叙述,如同下达指令,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原本在窃窃私语,在听到人在高中居然还能多门选修课,饶有兴致的抬眸:“真的可以自由选择吗?”

班主任折断根粉笔,咻地一下砸向男生的脑门。

满堂轻语,男生哭笑不得。

他捏了下被粉笔砸过的额头,半支起胳膊,佯装成举手的姿势重复道:“老师,请问真的可以自由选择课程吗?”

班主任语气里情绪很淡,如同叙述既定事实:“学校尊重学生个人选择,当然也要跟家长商量,学会沟通。”

“沟通”两个字一出现,讲台下的学生的声音淡了一片。

“我都想到了,我如果跟我爸说,他肯定会跟我说计算机有什么意思,然后勒令我选物理化学。”

“太真实了,我妈也是……”

“哎……”

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但独独只有她在听见这件事后,卷子哗啦一声翻折过页,仿佛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

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感到苦恼。

因为这种关乎于选择的事情对别人来说可能会是扼腕,可惜。

但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自小到大一帆风顺,人生就像是一滩止水,从未有过选择。

她的选择从来都是交由她人定,她只需要机械般的执行。

所以选修课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只是这茫茫选择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下课铃打响的那一刻,教室外迅速吵嚷起来,铺天盖地的议论声盖过夏日蝉鸣。

时玥刚做完一张卷子,顿觉口干舌燥,指节捏着水杯,试图出去接水,刚踏出教室的功夫却被告知一二楼的开水器正被维修。

有人说,如果想接水必须上三楼。

她知道三楼的接水处就在理科实验A班的隔壁,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感觉胸腔被抓着捣了一下。

沈岁见她站在正在维修中的牌子前发愣,糯糯问:“小时,不去接水吗?”

她垂下眸,淡淡的“嗯”了声。

一路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岁身后,表面云淡风轻,大脑却热的出奇,心情就像是煮沸了的水,不断翻腾。

脚步声错落不断。

一层一层踏上台阶,脚步似有千钧。

倏地,沈岁停了下来,颤着双肩兴奋道:“哎,你看喻星炀诶,就我跟你昨天说的那个。”

时玥驻足在原地,恍惚抬头。

这才敢顺着沈岁的目光看去,耳边陆续传来理科实验A班里男生女生的谈笑声,她一眼看见了少年。

少年在教室里写题。

楼梯间半明半暗的光落了一地。

教室里没开灯,照明只有树影筛落下的光 。

光披在少年身上。

闪的耀眼。

他支在椅子上,有意无意的踩着斜杠,明明跟同学们穿着的同样的校服,却难掩桀骜。

他的指关节很灵活,手里的笔总是在转,一刻也不停歇。

也不知转了多久,有位男生出现在喻星炀身后,抄手往他脑门上一拍,然后侧身一躲,试图不让他发现他的存在。

喻星炀习以为常的转头,精准无误的辨别了方向,他无情吐槽:“你幼不幼稚?”

昨天的冤种兄弟趴在凳子旁,饶有兴致的问:“哎老喻,听说过几天学校要开展选修课,你有想选的课吗?”

喻星炀支着椅子,随意说了句:“应该会选点没接触过的。”

“你是打算全面发展啊?”

“想多了,单纯就是想看看,人类的潜力能被挖掘到什么地步。”

“……”

她走在开水器前,钢铁的反光透出身形,开水滚烫又炽热的冒着浓烟,一点点灌入热水瓶。

她心说他怎么会那么自信啊。

竟然会把自己比作人类巅峰。

不像她,十六年了,人生里除了油画就是学习,从没往自己了解之外的世界踏出过一步。

恍然出神,滚烫的开水灌满热水杯,稍稍溅了出来。

她指节未动,蹭到了一点开水。

她噌地一下抽回手指,沈岁火急火燎的上前:“小时,你怎么样?”

恰在这时,喻星炀也拿着热水杯从身边经过,他站在隔壁,只有一步之遥,凌厉的目光瞥向她的指节,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要冰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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