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霜醒来时，微风轻拂，脑袋似是枕着什么温暖坚硬的东西，有湿润的布在脸上擦拭。
她颤了颤长睫，眼帘眯开一条缝。
日光被遮挡，但周遭清亮无尘，空气洁净，依旧让她的眸子沁出一层水雾。
迷蒙雾气中，她看到少年精致漂亮的脸。
一双凌厉剑眉紧紧拧着，唇线绷紧，目如寒刀，分明是个再俊俏不过的少年郎，脸色却有些可怕。
她脑子迷迷糊糊的，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看眼前人一副受了委屈后发恼的模样，虚弱笑一声。
谢辞没意识到沈微霜已然醒了，掌中捻一块米白色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面颊，听到笑声动作一顿，倏地抬起头来。
“师娘！”他眸子都亮了，俯下身来瞧她。
他一倾身，阴影覆下，沈微霜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枕在他腿上。
她轻蹙眉心，一时间人都不太自在，右手抵住地面，想要撑起身来。
“别动。”谢辞按住她。
“师娘，我帮您擦脸。”他低声道，人倒是后仰了些，不再那么近了，捻着那方帕子往她脸上碰，湿滑的触感在左脸上如最和软的微风般抚过，那力道小心得都不能算是擦拭，只能算是一下一下蜻蜓触水般的碰触。
帕子带出莹润的细小水珠，静静停留在女人面颊，沾着黑血的雪肤在他的擦拭下渐渐显出原本的颜色，像一朵浴水而出的雪莲花。
沈微霜感到些微的痒。
少年人清朗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起来，清冽甘甜，像是度数适宜的果酒，又隐隐携了几分刺鼻的血腥味。她脑后坚硬温热的东西，应当是他的大腿，青丝散落，铺陈在少年结实的腿部。
“不用……”她偏头，背对着谢辞的方向。
入目处岩石裸露，青苔丛生，远方高山巍峨连绵，仿若没有尽头。
山峦上光秃秃的几棵零星枯树，干瘪瘦小的树干上遍布了风吹雨淋的疤痕，被日光一晒，裸露的小坑中仿佛盛了一碗金色的酒液。
微风吹拂而过，与眼前人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她闻到他身上铁腥味的血气。
“师娘。”谢辞不死心，拉长声音唤她，见她不为所动，这才叹口气，遗憾地将她扶起来。
“擦个脸而已，”他感到几分委屈，“书上都是这么做的，人家说这叫尽孝。”
怎么别人可以，他就不可以？
“我还没老到要靠你尽孝的地步。”沈微霜被他扶着起身，闻言没好气道，“书没读过几本，半个文盲，你知道什么？”
谢辞抿唇，不高兴。
那方手帕在他掌中显得很小，被清水濡湿，湿哒哒地贴在少年掌心，沈微霜不理他，兀自取过，自个儿在面上擦了几下，她自己来，动作自然比谢辞要随意许多，三下两下便大功告成。
垂眸一看，帕上沾了黑血。
沈微霜盯了片刻，方才忆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阿辞，”她骤然紧张起来，侧过脸将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担忧道，“你没事吧？”
那邪灵说附近一个活人都没有，当时可把她吓得不轻。
“没事，”谢辞摇头，“当时被昆仑的人拦住了。”
他一语言罢，沉默片刻，沈微霜仍在看他是否有受伤，忽而听少年低声道：“对不起，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