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岁定在原地。
迟泽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上身一半藏在阴影里，就这么和她对视着。
几秒，两个人都没有避。
夏青岁先将头勾下，不太自然地弯了下唇：“谢谢，不麻烦了，我很快就能走到的。”
周围的风将她的头发吹起，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不少人还有意无意地往车里面瞟，她心里那种局促又不自在的感觉仿佛也被放大。
她正要脱身，车里的人又开口。
“外面冷。”
他声音不大，夏青岁却听得清晰，他不带着平时那种懒懒散散的调子说话，声音又低，总给人一种特别真心的感觉。
顿了顿，又说：“不麻烦，顺路。”
夏青岁放在口袋里的手逐渐握紧。
本以为迟泽让她上车只是出于礼貌的客套一下。
她没想到她拒绝以后，迟泽会再次开口。
“没事啊，阿泽突然这么好人你就成全他呗，我们又不赶时间。”
胡烨明又冲她摆了摆手，“车门都开了，快快快，开着窗别等下有粉丝认出来了，那咱们就难走了。”
夏青岁垂着眼，她不自觉抿了下唇，又抬起头，视线与他相交。
他没再说什么，就这么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晚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执着和认真劲儿。
她心跳太快，顿了几秒，咬了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夏青岁坐在胡烨明后面的那个座位上。
车里开着暖气，从她一进来，身上的那股寒气好像被车里的暖意逐渐融化，整个人都舒服了好多。
夏青岁抱着手里的包，低声道：“麻烦了，谢谢。”
“反正不坐白不坐，”胡烨明笑着把窗户升起，“夏青岁你也太客气了。”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迟泽的半张侧脸，车还没有启动，他没说什么，又忽然微微侧头，看着她问：“暖气够么。”
夏青岁愣了一下，才连忙点头：“够的，很暖。”
“嗯。”
他似乎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又重新转头，启动车辆。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贴心啊阿泽。”胡烨明在旁边啧了一声，“可以学会了，等我以后有女朋友我也这么问。”
夏青岁心跳紧了下，不安地抬起头，微微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解释。
胡烨明这话说得有歧义，但意外的，前面的迟泽竟然淡淡嗯了声，别的什么都没说，好像并没有多想。
夏青岁紧张的心才慢慢放下。
车被慢慢开到马路上，两旁都是红红绿绿的灯牌。
胡烨明想到什么，问：“对了夏青岁，你住哪儿啊？”
夏青岁呆了下，道：“那个......不用这么麻烦的，直接把我捎到地铁站就好。”
“送你回去。”迟泽说：“说个地址。”
胡烨明也笑道：“都顺便带你了，还把你送到地铁站让你自己回去，多不方便。”
确实也不是很远，夏青岁心里挣扎了几秒，还是报了个地址。
“哦我知道那个公寓，”胡烨明说：“好像离你们公司也有一段距离的吧。”
夏青岁点点头：“对，搭地铁半小时左右。”
“害，不过你们公司附近租房的话确实太贵，住那儿也挺好的。”
胡烨明家里其实挺有钱，但因为毕业以后不想听家里安排，非要去搞电竞，没了家里给的零花钱，从没过得这么落魄过，这会儿还挺能理跟她感同身受：“说实话，在S城这种地方生活还真挺不容易的，夏青岁你怎么想着出来了？”
夏青岁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想了想道：“这边我这个专业比较好就业，平台也会大点。”
“也是。”
胡烨明笑了笑点头：“我这一普通大学毕业的，拓易这种公司我想都不敢想，那时候网申都没敢投，不过我确实也想进电竞行业多一点，幸好LSX收了我。”
说到这儿，胡烨明又道：“不过你高中的时候学习就好，我记得你好像高考的时候还是咱们那届的第一吧，当时我记得学校还给你拉了横幅呢，我那时候真的好奇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学的，不怕你笑话，我真的做梦都没梦过这么高分儿的，七百多分真是人考出来的么。”
听到他打趣自己，夏青岁也笑了下：“那次运气也占了一点的。”
高考夏青岁刚好考了七百一，全省前十，说实话，她确实比平时超常发挥了一些的。
“算了算了，不能比。”胡烨明摇了摇头，笑道：“给我多少运气我都考不来这成绩，还是你厉害。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年级当时有个男生想毕业跟你表白的，本来都跟我们班几个男生说了表白计划了，结果一看你那高考成绩，觉得自己配不上，直接给放弃了。”
夏青岁淡淡笑了下，“是么。”
其实她知道那个男生，是隔壁班的，高三的时候对她特别主动，特别是临近毕业那阵，甚至会特地给她送东西吃，表露明显得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她本以为要拒绝一次，结果他主动放弃了。
“对啊。”胡烨明笑：“其实他还挺帅的吧，而且还是艺术生，家里蛮有钱的，在我们学校也挺受欢迎，我知道有个女生还暗恋他，但到你这儿怎么这么怂。”
本来平稳的车子忽然停了下。
夏青岁身体往前倾了一下，才又坐稳，她抬起头，刚好走到一个红绿灯前，车子逐渐慢慢停在车流后面。
“我去。”胡烨明被晃了一下，扯了下安全带：“阿泽你干什么，突然停这么急。”
迟泽没说什么，只是勾着头，懒散地往椅背上靠了下。
夏青岁下意识地往驾驶位看一眼。
胡烨明一直在和她讲高三那段时间的事情，刚好那时候他已经转了学，是他们没有交集的第一年。
自从聊起这个话题，他也一直没有插话。
夏青岁又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既然都已经聊到这样的话题，他应该知道，自己也是他的高中同学了吧。
前面的迟泽望着前面的红绿灯，睫毛垂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话。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这会儿给人一种好像情绪不怎么高的感觉。
车里陷入几秒的安静。
前面还有车内后视镜，虽然他大概率不会去看，但夏青岁没敢看太久，只是瞥了两眼，又将头转向窗外，望着路边明亮的高楼大厦发呆。
这里已经开出了商圈外，车流已经没那么大，不怎么堵，离她住得公寓也不远了，很快就能到。
过了这个红绿灯后，胡烨明又跟她聊了几句高中的那些事儿，车辆开到她说的那个地址。
“是这儿么。”
迟泽将车缓缓停在旁边。
“嗯，是这里。”
夏青岁点头，低头将安全带解开，道：“谢谢你了，迟泽。”
“不客气。”他说。
对话又这么结束。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和他的相遇也是匆匆结束。
她没来得及想太多。
胡烨明在旁边道：“别这么客气，在S城遇到个老同学也挺不容易的。”
他开玩笑：“而且，咱们可还是坐过前后桌的交情呢。”
夏青岁被他这句话逗笑，点了点头：“嗯。”
解开安全带，夏青岁将刚将车门打开一条缝，外面的冷风一下子吹进来，灌入她的领子，冷得她不自觉蜷了下手指。
“注意安全。”
坐在前面的迟泽忽然转头。
夏青岁愣了下，心跳加速两秒，才缓缓点头：“好。”
莫名被他的话弄得顿了一会儿，夏青岁紧绷着的指尖又放松，把车门打开。
“那行，你上去吧，我们俩也先走了啊.....”胡烨明的话说到一半。
“夏青岁。”
她刚要下去，前面的人又喊了一声，声音低哑。
夏青岁随着他的声音回头。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安全带也解了，半边身体转到她的方向。
她今晚终于看清了他整张脸，在灯下，喉结滚了滚。
他似乎这会儿也察觉到自己的突兀，莫名低声笑了下，却也没有转回去。
夏青岁呼吸停了一瞬，身体僵住：“怎么了。”
“没。”
他脸上的笑意收了收，舌尖抵了下上颚，眸光垂了下，又重新落在她脸上。
停了几秒，缓缓开口，他声音比平时似乎轻了些，却又有种莫名认真的意味在。
“我们以前也坐过前后桌。”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