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一晚对梁锦月来说印象深刻。
后来她和程嘉屿又见过几次，默默保持了地下关系。
可仔细想想，两人见面不是办事就是拌嘴。
也难怪文粟觉得自己对程嘉屿有偏见了。
梁锦月默默下定决心，下次见面对程嘉屿正常一点。
不要过分关注也不要总是怼他。
做好了心理建设，拍摄的日子很快来了。
当天早上五点，文粟把梁锦月叫醒，要她准备准备出发。
虽然被提前打过招呼，可梁锦月还是困得不行。
哈欠连天地坐起来，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感觉自己全身都被床封印了。
文粟刷着牙走过来，小声道：“别发呆了。我请的外援都要到了。”
“外援？”梁锦月脑袋浆糊。
文粟小心控制着不让嘴巴的牙膏沫乱溅，声音含含混混。
“就是罗霄他们呀。程帅哥不是有车吗？答应送我们过去。”
梁锦月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下床洗漱。
宿舍里其他两人都是播音主持专业的，此刻还是睡梦中。
怕吵醒舍友，梁锦月和文粟都没化妆，简单洗漱后，轻手轻脚地拎着器材箱出门了。
初夏时节，5点的江林晨光熹微，整个校园安静得像在冬眠，路上只有零星几个学生。
“其他人呢？”梁锦月打着哈欠问。
文粟：“团队里有的人不在学校，我就通知他们6点在那边集合了。”
走到西门，四人顺利会面。
两个男生见她们大箱大包的，提前下了车帮忙拿东西。
“早啊，两位帅哥。”文粟热情地打招呼，“谢谢你们一大早出来。”
程嘉屿一身清爽干净的白T黑裤，主动接过梁锦月手上的箱子。
自送口腔喷雾事件后，他们一直没联系过。
“早。”他主动开了口。
梁锦月抬眼，对视几秒。
程嘉屿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神依旧神采奕奕。嘴角弯弯的看起来阳光又精神。
“早。”梁锦月像设想的那样，镇定地打了个招呼。
嗯。
今日平和值+1。
文粟租了一个民宿作为拍摄场地，距离大学城还要开一段时间。
梁锦月还在犯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要文粟到了目的地叫她。
路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独自一个人带着电影剧本参加创投会。这个剧本自己写了很久，也很满意。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就在她要和影视制作公司签约时，门外突然发生了暴动。
现场一片混乱，她抱着剧本逃跑，气喘吁吁地躲进一个房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梁锦月心跳快得要跳出来，就在门锁被人转动的同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恐地转头，看见了程嘉屿的脸。
“走这边。”
他做了个口型，拽着她的手往暗道里跑。
梁锦月被吓醒了。
睁开眼，旁边的文粟在呼呼大睡。副驾驶罗霄低垂的脑袋一点一点，快到胸口了。
看起来大家都很困。
梁锦月扫过后视镜，不其然和程嘉屿的目光撞上。
刚从梦魇中醒来的人此刻心情有点复杂。
她莫名其妙的，竟然梦见了程嘉屿。
更莫名其妙的，自己在梦里居然很信任他。见到他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霎时放松了。
梁锦月眨眨眼，移开目光。
“梁锦月。”
前方司机突然开口。
“给你们剧组帮忙有酬劳吗？”
梁锦月脑袋“嗡”一声，怕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连忙回复。
“酬劳要问导演，一会儿你问文粟吧。”
程嘉屿张了张口。
“你刚说我什么？”
文粟隐隐听到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看向梁锦月。
梁锦月：“我说你是导演我们都听你指挥。”
“哦。”文粟笑了声，看向程嘉屿，“是不是快到啦？”
程嘉屿：“是。”
文粟再次感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你们都没吃饭呢吧？我来买点肯德基。”
文粟在手机上下了单。
几人到达民宿时，餐正好也送来了。
民宿是两层楼的设计，一楼客厅和餐厅厨房，二楼是几间卧室。
“一会儿我们主要在一楼客厅置景拍摄，你们如果待累了可以去二楼自己找房间休息。”
文粟提前说过自己会拍到晚上，程嘉屿和罗霄都带了电脑来完成作业。
程嘉屿指了指二楼楼梯口：“站在那边会影响你们吗？”
文粟看过去：“不会不会。你们随意。”
四人边吃早餐边等其他人过来。
梁锦月胃口一般，早早吃完在餐桌角落化起了妆，顺便再熟悉一下剧本。
文粟的短片的主角是裴路扮演的歌手，他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般的前女友。前女友几年前和他分手消失了。歌手一直在找她，想要和她复合。
这是个带点悬疑的故事。梁锦月扮演的前女友戏份不多，大多出现在裴路的回忆里。
“好久不见。”
不知什么时候，裴路已经到了，拉开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看她化妆。
梁锦月侧头一笑：“好久不见师兄。今天很帅。”
见到不熟的人，商业互夸一波总没错。
裴路眸光一闪：“谢谢，你也很漂亮。”
他静静看着梁锦月刷睫毛，将原本就长的睫毛变得更为纤长浓密。
梁锦月被一直盯着，有些奇怪地转头。
裴路指了指剧本：“我们对对戏吧？”
梁锦月点头：“好。”
她刷好睫毛，拿起剧本面向裴路。
裴路念起对白：“佑佑，你相信我。以后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梁锦月：“可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幸福啊。”
裴路半是无奈半是宠溺，摸摸佑佑的头：“傻瓜。”
这段台词结束，是两人在房间亲密打闹的一段镜头。
下一段，佑佑欣赏地看着男朋友边弹边唱，星星眼鼓掌。
“这首歌好好听啊。”
歌手：“是吗？但公司说不行。”
事实上他的经纪人把他骂了一顿，说这种东西市场一抓一把。
佑佑鼓励他：“我觉得市场一定会喜欢的。”
歌手放下吉他，抓住女友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手背：“佑佑，只有你喜欢我的歌。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佑佑笑着点头：“好啊。”
梁锦月说完台词，想起佑佑的遭遇，忍不住叹了口气。
同时，桌上多了一盘切好的水蜜桃。
“谢谢。”
梁锦月抬头，愣住。
“你买的？”
“导演买的道具。”
程嘉屿的目光缓缓移到裴路脸上。
“你好。”
裴路不认识他，礼貌地点头：“你好。”
两人对视了几秒，裴路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正要开口时，程嘉屿突然轻笑了声。
“帅哥看上去有点眼熟。”
裴路：“？”
他微微蹙眉：“你是江戏的吗？可能我们在学校见过。”
虽然觉得对方不称呼自己师兄有点没礼貌，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解释了下。
程嘉屿摇头：“我不是江戏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梁锦月一眼。
梁锦月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了。
自己和裴路见面那晚程嘉屿也在。后来还阴阳怪气地问自己什么帅不帅的问题。
“不打扰你们了。”
程嘉屿留下一句，转身上了楼。
梁锦月干笑一声：“师兄我们继续吧。”
趁着布景和调试器材灯光的时间，两人走了遍戏。
可正式拍摄时，进展却没那么顺利。
第一遍，因为裴路给的位置NG。
第二遍，因为道具不对NG。
第三遍，因为外面突然的噪音NG。
……
几次下来，梁锦月的情绪彻底没了。
“月月，这里你的眼神要再爱慕一点，就是小女生看见自己喜欢的人那种，充满爱意，闪闪发亮的。”文粟走过来告知自己想要的眼神。
梁锦月的戏份大都是生活化的、小情侣间甜蜜的互动。这两人颜值都很好，可惜女主佑佑的眼神不够有爱，没有那种感觉。
梁锦月按照文粟说的试了几次，勉强过关。
“我们再保一条试试啊。”
梁锦月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啊师兄。”
裴路摇头：“没关系的，我们多试几遍。你把我想象成自己喜欢的人，哪怕纸片人也行。”
梁锦月点点头。
再来一遍之后，梁锦月状态好多了。
她进入佳境，后续一连串的戏份都拍得很顺利。
楼上，罗霄从房间出来，看见程嘉屿一个人站在外面。
“看什么呢？”
程嘉屿眼神示意了下。
“原来喜欢真的可以演出来。”
梁锦月和裴路在镜头前的打闹被他尽收眼底。
女生一身简单的居家白衣，乌发在脑后扎成丸子，随着两人在沙发上的打闹，变松了头发垂下来，多了些随意的漂亮。
今天的阳光很好，从窗户穿透过来，将她头发和皮肤都照得发光。
罗霄站在他旁边，忍不住感叹：“他们俩看上去真配啊。”
程嘉屿看他一眼。
罗霄不明所以：“怎么了？”
“阳光有点刺眼，进去了。”
程嘉屿转身进了房间。
今天的拍摄进展很顺利，到晚饭时大部分在民宿的戏份都拍完了。
文粟大方表示晚饭随意挑，经投票选择了附近一家评分很高的本地菜。
因为还有几场夜戏，她直接点了外卖，请程嘉屿和罗霄一起吃。
吃饭中途聊起这次短片，文粟很是感谢。
“今天谢谢大家来帮忙，辛苦了。尤其要感谢我的中国好舍友梁锦月同学，愿意无偿出演我的短片。不过我也不差，把你拍得巨美有没有？”
众人听罢，纷纷要求一睹为快。
文粟也爽快，起身洗干净手，拿来电脑。
将已经导入电脑的素材打开，拖到梁锦月那部分。
她把电脑举在身前给大家看：“是不是很美？”
这一段是傍晚时分拍的。梁锦月站在窗口等歌手回家。
夕阳的暖光照在她的脸颊，瞳仁被染成了金色，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光影构图无一不绝。开门声传来，她欣喜转身，跑过来扑进男友的怀抱。歌手抱起她转圈，白色的裙摆徐徐展开，被余晖光影割出一道道金色印子。
“真的很美。”
不知道谁先开了口，大家纷纷夸赞起来。
“俊男美女真的养眼。”
“师兄好会演啊，我都要怀疑你真爱上师妹了。”
……
一直没出声的程嘉屿突然开口。
“我有一个外行问题。”
他看向裴路：“演这种爱情戏是不是需要代入自己真实经验？”
裴路愣了一下，打了个哈哈：“这个每个人不一样吧。”
程嘉屿没放过他：“那你呢？会代入自己以前的恋爱经验吗？”
裴路：“我恋爱经历不多——”
话没说完，同桌的几个男生起哄。
“呦呦。”
他们压根不信。
裴路轻咳一声，看向梁锦月：“你呢？”
梁锦月没想到这皮球踢到自己身上了。
正要说话，文粟抢答了。
“我知道！我是让她想着初吻找找害羞的感觉。”
她一拍双手：“你看效果不是很好吗？”
“初吻？”程嘉屿望向梁锦月，目光带着好奇和兴趣。
“真的吗？”
梁锦月隔空和他对视，干笑一下。
“当然没有。”
程嘉屿今天像是故意找茬似的，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呢？”
梁锦月：……
为什么他不知道啊？
她看着程嘉屿，一字一句道：“当然是初吻不怎么样啦。”
程嘉屿噎住，默默将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话题被成功引到了初吻上面。
有人说大多数人的初吻体验都不好，因为第一次都不太会亲。
接着就有女生问程嘉屿初吻是什么时候。
文粟也好奇：“给我们讲讲嘛，要么说和谁也行。是初恋吗？”
程嘉屿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啊？”
“什么意思？”
“不是女朋友吗？”
大家更好奇了。
梁锦月低头，用吸管搅动杯子里的果汁。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那天也是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玩着玩着，冯锦纾和程西淮不见了。
梁锦月着急，要程嘉屿赶快找人。
程嘉屿不太愿意，说没必要。
梁锦月没听他的，自己绕了一圈之后，终于在后花园一处隐蔽的地方看到了两人的身影。
冯锦纾背对着自己被程西淮搂着，举止亲密。说话间，程西淮低头，亲了冯锦纾。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姐姐和程西淮的亲密。
原来在看不到的角落，姐姐远比她以为的要喜欢程西淮。
梁锦月心脏被重重一击，全身僵住，两腿甚至忘了要走开。
僵硬中，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说不用找吧？”
梁锦月拽下程嘉屿的手，抿唇看他。
程嘉屿伸手要拉她：“好好好，不说你了。我们俩电灯泡自己闪耀去。”
梁锦月呆呆望着伸向自己衣袖的手，像个木偶被往前带了几步。
她突然好奇：“程嘉屿，谈恋爱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程嘉屿一愣，停下来。
耳尖有点红。
“我哪里知道？等我谈了告诉你。不过应该是吧。”
他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唇瓣红红的，不厚不薄，润润的连个唇纹都看不见。
梁锦月又想起刚才看见的场景，喃喃道：“那你说接吻有意思吗？”
程嘉屿愣住。
梁锦月踮脚，嘴唇和他的碰了一下，一触及离。
软软的。
除此以外没什么感觉了。
程嘉屿彻底呆住了。
梁锦月摇头，下结论：“没意思。”
程嘉屿这会儿脸都红了，气急败坏。
“这是我初吻！”
梁锦月眨眨眼：“这也是我初吻，你又不亏。要是不愿意你就当没这回事，反正这事就你知我知。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程嘉屿后来回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别别扭扭地来找自己，说上次就算了，以后不要随便好奇其他事了。
“没什么，就是一不注意被强吻了。”
程嘉屿的声音将梁锦月拉回现实。
“啊！”
“天哪！”
“当帅哥好危险。”
“这女生好无语啊。”
梁锦月：……
行。
“对方是有点渣。不过还好，我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程嘉屿补充了句，目光淡淡扫过对面的梁锦月。
吃过饭，民宿场景下只剩裴路的几场夜戏。
梁锦月有点累，打算先回去休息。
文粟得知她想走，不放心，要她上去找程嘉屿一起回去。
梁锦月：“我打车走就行。”
文粟阻止：“我们还不知道拍到什么时候，不能让人家等我们结束再送我们啊。还不如你们三一起回去呢。”
梁锦月想想也有道理。
正好，她也有事想找程嘉屿算账。
不是，她哪里渣了？
梁锦月上楼走到程嘉屿门口，敲门。
下一秒，卧室门被打开。
程嘉屿站在门口，像是知道她会来似的，歪头示意。
“进来说。”
房间很暗，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门被带上，梁锦月背靠着门，并没有往里走。
她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问：“你凭什么说我渣？”
程嘉屿定定看着她，轻嗤一声。
“难道当年不是你主动亲我吗？亲完了又没事人一样。”
梁锦月皱眉：“当初就碰了一下和亲动物有什么区别？我都说了你可以当它不存在。”
“哦。”程嘉屿往前几步靠近她。
他的脸色挺平静：“和亲动物没区别是吧？那今天裴路亲你手，你有感觉吗？”
梁锦月一愣。
程嘉屿：“现在还觉得他没我帅吗？”
梁锦月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程嘉屿眼神有点暗，像是无声的控诉。
“第一次你问我干不干净，说好彼此之间不能有别人的。”
梁锦月瞪大眼睛，惊讶。
“你洁癖到亲手都不行吗？这是工作，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不想再听她的花言巧语。
程嘉屿低头，嘴唇覆盖住她的。
梁锦月倒抽一口气，手臂下意识就要捶他。
“别动！”程嘉屿低声，反手抓住梁锦月的手腕。
“你想被楼下听见吗？”
梁锦月怔住。
楼下大家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来，显得楼上格外安谧寂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样的环境好似会放大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她心虚地觉得楼下会很容易听到楼上的动静，虽然也许并不会。
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
不知何时，程嘉屿的手覆在了梁锦月的心口。
女生柔软的长发拂过他的虎口，有点痒。
“你心跳有点快。”程嘉屿的声音软了下来。
梁锦月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正要发火，却听到一声轻笑。
“你可以试下我的。”
说话间，梁锦月原本被控制的那只手被他带着从衣摆下穿过，同样覆在了心脏的位置。
隔着温热的皮肤和肌肉，心跳的声音如此清晰，充满活力。
怦，怦，怦。
梁锦月有点分不清，自己耳边听到的，手心感受到的，到底是谁的心跳。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
程嘉屿再度吻下来。
柔软的唇在她嘴唇上摩挲，或轻或重。
浅尝辄止之后，程嘉屿微微退开。
黑暗中，他的眼睛熠熠，安静无声地散发着某种吸引力。
梁锦月和他对视片刻，心尖有些发颤。
此刻，吵架先暂停一秒钟。
接完吻再说。
梁锦月的嘴唇发麻，耳边是他清晰且粗重的呼吸声，男性的身躯温热而坚硬。
她下意识地伸手触向他的腹部。
程嘉屿的呼吸声更重了。
他一把揽住梁锦月的细腰，将两人贴得更近。
“有意思吗？”程嘉屿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
梁锦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程嘉屿望着她，低声问：“我说，和我接吻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