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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萍水(1 / 1)

齐家,齐司语。

太师之女,温婉出众,是这场上身份地位与张望舒最为相配的女子,在汴京颇有才情,看来这位,就是张家为张望舒选的妻子了。

远处,齐司语被众人簇拥,笑靥如花,小朝看得有些出神,却被张望舒一句话拉了回来,“如果今日我选你,你敢接吗?”

“什么?”小朝茫然回头。

张望舒起身,离了座,缓缓走到海棠树前,他亲手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海棠花,转身,冲小朝走来了,小朝愣愣的看着他,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停在小朝面前,递上了手中的海棠花枝。

小朝被他的举动震住,心里忽的一颤,有些不可思议,“你……”

海棠花就在眼前,粉白娇嫩的花瓣引人心悸,小朝拧起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张望舒:“你来真的?”

他知道他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吗?

张望舒笑了,“少使不敢吗?”

这一番动静举动,也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张念之脸色不佳,却又不好发作,众人面面相觑之下,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尤其是看向齐司语的目光。

试探下,有不解的,有嘲笑的,也有惋惜的,但齐司语仍面不改色,浅浅笑着,似红尘外的看客。

她似乎并不在乎张望舒将花递给了别的女子,又像是笃定着什么。

不过,最令众人好奇的是,站在张望舒面前的那位素衣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何魅力?竟引得堂堂帝师大人倾心授花……

一直躲在角落里默默看戏的展云松忽然走了过来,为众人解疑,“这姑娘你们不认识正常,她可是细雨十三楼的少使,年纪轻轻手段非常,你们只怕是不会想被她认识的。”

众人一闻,脸色顿变。

她竟是细雨十三楼的人……

细雨十三楼一直隐于暗处,已经有很多年不问世事了,可如今细雨十三楼的少使出现在这,若与张家结合,汴京局势怕是又会有变动。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小朝何等聪明,目光微凉,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张望舒道:“你怕吗?”

怕吗?她怕吗?之前也许会,但这次是他张望舒主动朝她伸出了手,是他要来靠近,她又怎会退缩。

小朝眉眼微挑:“你问我敢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只是张望舒,你不要后悔。”小朝直直看着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接那束海棠花,海棠花接过,她就是张望舒选定的未婚妻,这是众人所知的事。

没有余地……

满园寂静中,轻风缓缓而过,就在小朝要碰到那束海棠花时,空中陡然响起一道低沉尖锐的声音:

“望舒——”

小朝被这声音喝住,神情下意识顿了顿,就在这时,张望舒松开了手,一瞬间他手中的海棠花落空,又轻又狠地摔落在了地上,刹时,粉白色的花瓣碎了一地,似隆冬初下的雪。

小朝没能接住那束海棠花。

她心头狠颤,还没反应过来,满园宾客冲向那声音来源的地方,齐齐尊称一句:“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张家的老祖宗,张望舒的祖母。小朝偏过头,就见张老夫人笑盈盈地站在齐司语身边,脸上神情祥和慈善,仿佛刚才那道急促尖锐的声音不是从她口中发出。张家的每一个人,都深不可测。

她朝张望舒招手,催促:“你怎么站在那头,望舒,快过来,齐太师的千金我可要给你好好介绍一下。”

“来,望舒。”

小朝看向张望舒,张望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半丝情绪都没有,只是淡淡应声:“是,祖母。”

张望舒,忽然就不像张望舒了。

又或许,在张家,他就是这样的张望舒,只是她第一次发现。

地上的海棠花碎了一地,小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戾气,手掌下意识按住了腰间,她不喜欢这样的张望舒,心里莫名觉得憋屈,手指刚触碰到冰冷的秋水剑,她又骤然回过了神,宛如一桶冷水从头泼下。

刚刚那一瞬间,她竟想要当众将张望舒带走,可她,凭什么??

是她疯了,还是她中‘张望舒’的毒太深太久,连小朝自己都不清楚。

张望舒一声叹息,从小朝身旁缓缓走了过去,“看来我与少使,终究是没有缘分。”

他轻轻留下这么一句,

便与她擦肩而过。

刚才发生的一切,无形中仿佛一场闹剧,无人在意,也不会有人认真,只当作是玩笑一场罢了。

小朝弯腰捡起地上的海棠花,目光寂然,她转过身,看着张望舒走到了那齐家姑娘面前。

她就站在那,默默看着,看着张望舒从张老夫人手中接过一朵牡丹,他将牡丹递到齐司语面前,齐司语故作矜持地低下了头,接过,抬眸含笑,此时此刻她像极了手中盛开怒放的牡丹,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下,微微扬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满园欢呼祝福之声,张望舒却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小朝微扯唇角,手中拿着那束碎了的海棠花,轻声道:“什么我不敢,明明就是你,不会选我啊。”

没等百花宴结束,小朝就离开了张家,她没坐着如意车离开,也没有回细雨十三楼,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像是漫无目的,直到天色渐晚,高楼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才转身走进一家酒肆,向小二要了一碗米糟。

米糟味浓,小朝漫不经心喝着,忽然听到路边有人在传,张家与齐家定亲之事,她顿了顿,忽然就觉得嘴里的汁水失了味道,悠悠一叹,又起身往城楼那边去了。

今日是十五,圆月如盘,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明亮皎洁,如诗如画,映照着汴京的繁华与宁静,小朝在城楼上静静地站了一会,不多时,身后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小朝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她从张家离开时,就察觉出身后一直有人在不远不近的跟着她,武功还不赖,她声音有些懒,语速很慢,“你好像每次都能寻到我在哪,有时候,我都会怀疑,我们俩到底谁才是细雨十三楼的少使。”

“还是说,你其实会武?”话落,小朝转身看向身后的张望舒,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不过,你身边已经有武功这么高强的待卫,会不会武,其实没所谓的。”

小朝离开张家时,张望舒就让人跟上了她,他还是想要见她一面。

“一个人在城楼上,做什么?”张望舒问道。

小朝声音很淡,摇头,“只是在想一些事罢了。”

她笑:“现在想明白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张望舒低垂着眼帘,鸦羽长眸投落暗影,片刻,朝她牵唇开口,“我本来想着,送你的,可你还是先走了。”

小朝笑了笑,漆黑的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送我做什么?张大人不应该送你的未婚妻吗?”

“小朝……”

张望舒忽然念起她的名字,月光被乌云笼罩,他的神情藏匿在黑暗中,叫人瞧不清楚,小朝却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倦意,无奈中带着几分叹息,小朝走上前几步,似是想要将张望舒看清,“你叫我来百花宴,就是为了将我,将细雨十三楼引入你们张家的视线,对吗?”

“你今日向我递花,在场之人全都看见了,虽然最后你还是将花递给了那位齐家姑娘,可今夜过后,整个汴京都会传有关你我的消息,好的坏的,如决江之堤,这就是你的目的。”

“可我不明白,你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小朝放低了声音,“这里面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

张望舒:“小朝,我不会害你。今日之事,是我又欠了你一次。”

小朝冷笑,“害我?欠我?我只是在担心,张大人利用我会是什么下场,说不定就万劫不复了呢。”

“有少使在,我相信我,一定不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他笑着,颇有几分自信。在小朝面前的张望舒是什么样的呢?狡猾,狡猾到了极点,明明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小朝忍不住刺他,“还没有恭喜张大人,定下了齐家这门好亲事。”

张望舒反应很淡,说道:“不管是齐家姑娘,还是赵家姑娘,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是吗?”小朝笑了笑,忽然不想与他掰扯这些了,没意思,也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不是张望舒选的,如今都已成了定局,不会改变。“你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张望舒一顿,看过来,将声音放轻了下来,“你的吉祥穗,我还没找到。”

“找不到,就当丢了吧。”小朝很淡地勾了勾唇,敛下眼眸,“大不了,我以后再找人帮我做一个就是了,一个小物件,张大人无需在意。”

说着,小朝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直到离张望舒不过方寸,彼此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她才缓缓停下,她漆黑圆润的眸定定地看着张望舒,脸上带笑,轻柔的嗓音,却透着几分危险:“还有,这是第一次。”

张望舒眼睫微颤,反问小朝,“什么第一次。”

“张望舒,你很有能耐。”小朝轻抿了下唇,直白而热烈,眼神炙热:“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对你有意。”

“所以这一次,我心甘情愿,允许你利用我,伤害我,可今日过后也就这一次了。下一次,你若再敢这样,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什么了。”

张望舒轻轻开口,声线低沉:“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如果还有下一次……

小朝很直接:“没有下一次了。”

月光下,她看似柔和的目光透出几分坚定,冷厉,不卑不亢,坦荡的,直视他的双眼,“今日的我喜欢你,喜欢的只是张望舒这个人,但今日过后,你的名字后面就要冠上别人的未婚夫,所以,我不要再喜欢你。”

张望舒淡声质问,“小朝,喜欢一个人,是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了的吗?”

小朝没有直接回答,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做到不再去想张望舒这个人,也许,是很难忘记了。

她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谁知道呢?”

离开张家后,这一路上,小朝想了很多。“再过一段时日,我就要去青州了,这次不是什么任务,是真的要归期不定了,我应该会在青州待很长一段时间,很久都不会回汴京……”

“这世上,人与时间都是无法掌握的东西。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你已经与齐家姑娘顺利成了婚,我也会遇到一个还不错的男子,我喜欢他,他也喜欢着我,我们会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说到着,小朝微微一顿,心里莫名多了几分伤感,“我们本来就是两条不相交的线,只是阴差阳错,恰巧碰上了罢了,更何况,你也不喜欢我……细雨十三楼不入权势纷争,什么救命恩情涌泉相报,我也不在意了。”

“所以张望舒,今夜过后,我们最好不要见了。就算见到,也当作不认识好了。”

小朝如此直接决绝,明明上一秒还在说着对他有意,这一刻就说当作没认识过,她的笔直认真,是张望舒没有想到的,这也令他心神一荡。

恍惚中,他想起了那日,如意车缓缓行驶,她赶着车,嘴里懒洋洋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腿如男子般肆意相互搭着,时不时抖一抖,金色日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他故意笑她,说她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小朝才不在意,漫不经心道:“谁规定女儿家就得规规矩矩的,我就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小朝随性自在,像空中的飞鸟,自由无拘。可从这一夜开始,张望舒才是完完全全看懂了她,她不傻,她什么都明白,只是她和这汴京里的人都不一样。

沉默半响,张望舒才开口,他问了一句最不该问的,“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汴京。”

小朝摇头,“你不必知道。”

张望舒问下一次时,小朝不是没有过动摇,她想着,若是张望舒下一次还敢这样对她,她就将张望舒绑起来,带回细雨十三楼好好‘欺凌’他一顿,她又不是不敢。可这些,不是她想要的,如此纠缠不休,也没意思……

小朝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她抬眸时笑了一下,冲张望舒说道:“好了,天色已晚,我们都该走了。”

话落,小朝后退几步,隔着浓浓夜色,两手一拘向他行礼:“汴京路长,雨落屋檐,你我皆是萍水相逢。

“你高坐明堂,我暗夜行舟,两不相望,本该如此。”

“张大人,不……张帝师。”小朝顿了一下,微笑,“后会无期。”

小朝走了。

和以往的每次离开都不一样。

张望舒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风扬起他的衣摆,他一动不动,看着小朝一步一步地走出他的视野,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半点,他这才伸手,从衣袖里拿出了那条吉祥穗,银铃清脆悦耳,他低垂的眸子里情绪难辨,说道:“本来是想还给你的,可现在,我亦不想放手。”

“小朝,你不要难过……”张望舒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吉祥穗,抬头,复杂深邃的眼眸迸发一丝微弱的光,望向她离开的方向,“毕竟,你我来日方长。”

“……”

回到张家,夜已深。

烛光晃动跳跃,张老夫人还在厅堂等着张望舒回来,张望舒刚进门,张老夫人看过来,劈头就问:“这么晚了,什么要务如此急迫?撇下一家子人,急匆匆的就走了。”

张望舒微微一揖,避而不谈,“已经处理好了,祖母不必担忧。”

“担忧?我不担忧。”张老夫人轻轻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你和齐家的婚事已定,这件事,我很满意。”

张望舒面不改色,回道:“祖母欢喜就好。”

“只不过……”张老夫人顿了顿,眉峰一蹙,注视着张望舒,毫不避讳的试探他:“你和细雨十三楼的那位少使,是什么关系?”

暗弱的烛光下,微风拂过,张望舒很轻地笑了一下,他稍稍偏了偏头,半垂的眼睫如酒酿般醉人,掩去了眼底的寒意与戾气,清醒的没有一丝犹豫,声线微扬,“她救过我的命。”

“孙儿,爱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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