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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脚步(1 / 1)

一连下了几日雨,到朝臣每月沐休这日,天还是没能放晴,濛濛细雨,轻纱编织,凉意舒卷昙华煦煦吹来,让今岁本就早来的夏日炎炎缓了步伐。

神民大街前没了往日喧嚣,一道清晰马蹄‘哒哒’声和车轱辘溅起水花搅合地声缓缓驶来,声逐渐厚重,行至司昭府前,销声匿迹。

淋淋漓漓,迷迷蒙蒙,隐约得见马车上下来一位女子,丫鬟撑着一把素油纸伞将其送到府衙门下,转身上马车离去。

一进府衙的长廊,风潇潇,竹帘摇曳,翠竹冽香沉寒,扑面而来。

檀允珩走着走着,侧抬了下头,乌云霾在天上,一眼望不着边,雷电瞬间闪耀,薄雾扯着水汽掠过身旁,扑朔而迷离。

湿潮的气息罩在整座司昭府里,怕是待会还有一场大雨。

按例朝臣官员每五日沐休一日,为防止百姓报官无门,司昭府除外,檀允珩一般沐休,都是不得不去赴宴,她才会专程休上一会儿。

今儿她没休,陆简昭倒是休了一日,府衙里也有一半衙役也休,剩下的改日休,整个府衙比往日清静许多。

穿过竹影沙沙,梨香阵阵,檀允珩步伐松常开了卷宗室门,每次闲暇,她都会在宗卷室一待一整天。

司昭府是令元帝登基后,所设为民请愿之地,目的是想天下万民有冤可伸,有朝可依,前任司昭并非先皇的人,更非亲王眼线,此人大公无私,处事却不果断,被朝臣弹劾多次,圣上一次又一次将人保下。

后来她听圣上讲,前司昭大人那番做派,是身为帝王的缓兵之计。

朝臣看来,圣上登基不名正言顺,即便登基也是孤立无援,唯一可信之人领兵打仗,归不来,朝中各方势力压境,让听命于圣上的第一个三品官,步步错步步错,纰漏瑕疵,才能让朝势放松警惕,想着圣上看人也不过如此。

其实,前司昭大人没任司昭前,是个六品文官,先皇在世,中立不站队,圣上登基,审时度势,是个英明的。

这么些年,兢兢业业,卷宗整整齐齐,一丝不差,为人处世不被旁人扰,足以见得此人眼界超前,只为称帝者马首是瞻,以至于给她这个司昭做了嫁衣。

百姓喊冤早年便有,只是前司昭大人,佯装办不好差事,一件一日可解决的差事,人能拖两日,导致她上任后,肃清严己,得了便宜,百姓亲切称她为父母官。

卷宗室是个单独的院子,院中空无一物,只有无不尽的青石板和砖石,檀允珩手持一卷宗来看,坐在挨着墙的官帽椅上,隔窗听着外头水花掀浪,急如湍流。

这卷宗上记载,圣上登基后,陆侯领兵打的第一仗,北冥之战,久至五年期。

北冥地带身处要地,富饶人多,在短短五年里,在北冥皇帝带领下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国,到能和当时的南祈一较高下,可见北冥皇帝英勇,此人十岁称帝,同年领兵打仗,五年领着民富,是个实打实的好皇帝。

然南祈先朝内忧外患,即便与他国周旋,也是败仗连连,陆侯在先皇将领麾下,跟北冥军交过手,深知北冥军身负拼劲,却是一群有着慈心的少年儿郎。

若不攻,便要被攻,谁也不愿背井离乡。

北冥帝有旨意,每次北冥胜仗过后,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都会好生埋葬,慰藉在天之灵。

令元帝登基后,陆先锋任大将军,第一要领,就是夺了北冥这个要塞,利用北冥人心慈利处,反攻。

从北冥近南祈的一座城池,丽州城开始,那一仗之前,北冥曾向南祈先朝伸以援手,令元帝领兵,陆省先锋,才转输为赢,南祈国有了两年缓冲,接着令元帝登基,不犹豫分毫,奉陆省为候,命其为昭平大将军,挂帅打出去,天下大统。

兵不厌诈,攻打北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令元帝和陆候商讨过,拿下北冥,势在必得。因北冥帝的信任,丽州城并不对南祈设防,结果丽州城破,这仗打的并不久,丽州之战甚至是北冥之战里最为轻松的一仗。

陆大将军一鼓作气,谁知北冥兵力强硕,只好与其慢慢周旋,计策为上,出兵即缓兵之计,足足五年,北冥军才溃不成军,顺安军也元气大伤。

北冥帝的一纸投降书,令元帝以北冥每隔五年要送往南祈一批奴隶,并将北冥皇后肚中孩儿为附加,才接纳了北冥投降。

北冥帝文韬武略,若非北冥上下所有人心善,那就是南祈自取灭亡,令元帝不得不防,每隔五年的奴隶足以抽调北冥年轻一脉,让北冥再也翻不起浪。

北冥皇后肚中孩儿若是女胎,七岁即送往南祈都城栽培为皇子妃人选,若是男胎,落胎药奉上。

最后亦句,依旧是前司昭落的笔。

南祈十二年,北冥公主,北冥玉见落脚南祈皇宫。

檀允珩手摸着‘北冥玉见’四字,心善的人纵有万千文韬武略帝王相,也是撑不久的,心善的皇帝,于百姓是福也是祸。

身后官帽椅上的撑子托着她后脊,明窗吱吱呼呼被吹响,阴阴吹着她脖颈微凉,她惋叹呢喃一句,“只是苦了,七岁背井离乡的阿见妹妹。”

自古逐鹿,死伤大有人在,北冥战败,何尝不是摇摇欲坠的南祈,重拾民心的起始,又何尝不是令元帝坐稳江山社稷的撑柱。

檀允珩头往后一仰,视线正好对着卷宗室里那块写着‘心明净身’四字牌匾。

在卷宗室里要摒弃一切杂念,切勿被卷宗牵心。

她眼神静似春雨过后,湖面波澜不惊,心绪却恍惚所以。

不可否认,陆候文武兼备,可惜早年遇人不淑,兵行多败,与陆夫人新婚燕尔,分隔几年未归,令元帝慧眼识珠,陆候带儿披甲上阵,才有陆世子的文武奇才。

新秀后起,青胜于蓝。

半个晌过去,雨越下越大,没有停的迹象,屋檐瓦当滴水似箭,光阴如梭,常幸匆匆跑来寻她,手扶了一下卷宗室外的门沿,缓了口气,道:

“大人,不好了,城北屋舍断梁塌陷,有百姓身亡。”

檀允珩才猛地回神,开门而出,“你再说一遍?”不知是刚起的急,还是不想百姓有事,又或两者兼有,心突突跳。

这么些年,城北住的都是些因灾流入都城的流民,和北冥数不胜数的奴隶,搭建的屋舍由工部领命翻缮过一次,工部尚书大人亲自监察。

不管哪里的百姓都是百姓,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工部绝不该有这样的纰漏。

常幸也是没事鲜少沐休,今儿沐休一大半,他过来后,顶了沐休衙差在门口守着,看着一人衣衫破洞,冒着大雨前来击鼓,他速速来禀。

檀允珩心顿了一下,随后安排道:“这样,你派人去趟工部,找工部侍郎禀明,让她着人前去一探究竟,将报案之人遣返,就说案子司昭府不接,府衙只留两个,其余在的衙役换上私服跟我走。”

城北屋舍有了纰漏,是工部之疏,理应工部出人出面,司昭府前去查探身份不合,城北百姓来司昭府报案,是抓了救命良药。

为官者,待百姓,一视同仁,换私服救人,两全其美。

**

暴雨倾注,黑云翻滚,下水如瀑。

城北的百姓无论是躲难过来的流民,还是北冥送来的奴隶,这会都拿衣衫挡过头顶,淋在暴雨下,地上乱飞的油纸伞,八岁的孩童嚎啕大哭,都没在无尽下水中。

他们不敢在屋舍避雨,接二连三地塌,躲着恐连命都没了,只好在外头淋着,风雨瓢泼,身凉发抖。

檀允珩赶到时,还有屋舍在不断倾倒,立刻吩咐衙役先去已经塌陷过的地方寻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却转身跑到一条无人巷子里,刚走到屋檐下,油纸伞还没来得及收,有一女童眼尖看到她,风雨无阻的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是南祈十五年送来的一批奴隶,今岁年龄尚不足十岁,男女皆有。

“大人,我有婆婆被压在下面了,您快救救她吧。”一个年龄只有九岁女童,胆子很大,不知来者是哪位官家,就敢抱着她的腿哭喊着。

檀允珩把手中油纸伞往这位女童那边侧挪了下,比了个‘嘘’地手势,摸了摸女童的淋湿的乌发,她身子一蹲,跟女童持平,“姐姐离得近,是从家里偷过来的,不能被人发现。”

女童双手在身前扣着,很是拘谨,满身脏兮兮地样子被雨水净洗,露出一张黢黑的小脸,眼神纯真,点点头。

女童看着眼前跟他一般高的姐姐,明颜高洁,想到婆婆常跟她讲的为百姓谋福的父母官,“您是那位大人对吗?”声音童稚。

檀允珩从怀中拿四方帕子给女童拭掉些脸上的雨水,“今日就当没看见姐姐好吗?”说着,把自己撑着的油纸伞递给女童,“拿着油纸伞,待会儿婆婆被救出来,给婆婆打上。”

声音听起来略微沉滞。

女童知道来的人是谁,安心的点点头,父母官一定能救出她婆婆的,拿着油纸伞原路跑回。

檀允珩蹲在一条无人小巷里的一处房檐下,没起身。

衙役着私服可以露面救人,她不能,工部侍郎是三公主府的大小姐,南伊忱,认得她,却不认得司昭府的衙役。

工部尚书告了假,回乡给病逝家母守灵,至今未归,所以南伊忱这个侍郎来。

檀允珩就在这儿等着,等着被救出的百姓被南伊忱好生安置。

说曹操曹操到,檀允珩听着南伊忱声音,在离着不远的巷子外高喊。

“抓紧时间救人。”

心中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平静,她的视线垂看着小巷石板上不断溅起的水花,偶尔还会跳到她脸上,也不见她往里挪一下,甚至有步伐款款而来,她都没张望一下。

脚步在雨天里还能轻盈的,除了一人,她想不到有谁。

待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近,一双沾湿的黑靴出现在她视线里,雨打芭蕉,点滴霖霪,熟悉的清冷凛冽。

错不了。

“站会儿吧。”

男声比漫天雨刺柔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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