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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1 / 1)

又是一年长安秋。

这是惜棠第一次来到长安。她是在荆楚之地长大的女郎,还是初次窥见京畿秋日的风光。长安的十月,比之兰阳,要更加的色彩斑斓,清凉宜人。卧房前的庭院中,秋叶已然泛出点点的黄色,深深浅浅浑然一片,在微微冷的晨风中,恍如流动着的云雾,秋色的灵美之处,便于此处尽显了。

惜棠静静看了一会,察觉到灵儿走了进来。灵儿见她醒了,很是吃惊,“您起身了?现下还早呢。”

惜棠微微一笑,刚想回答,内寝就亮起了盏盏灯火。惜棠适应了一会光亮,才道,“左右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

灵儿很担忧地问,“是睡不惯吗?”

惜棠略带疲意地点点头。在点点的烛火下,她的头发是浓墨一般的黑,而眼睛却是格外的澄亮,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却又是另一种不一样的美丽。灵儿凑上前,抚上她微冷的手,轻声道,“您还是再睡一会罢。”

惜棠摇摇头,问,“郎君还未归吗?”

灵儿回答,“宫中还未有消息。”

惜棠忧愁地叹一口气,昨日她与郎君刚抵达长安,宫里头就来了黄门,道天子久未见临淮王,故而邀请未央宫一叙。尽管谢洵从楚地一路赶来,舟车劳顿,正是最疲困不已的时候,却也不能违抗天子的命令,只能依言入宫。而天子不只召了谢洵,还有其余已然到了长安的诸位兄弟。惜棠着人特地留意了一番,得知其余诸侯王昨晚便回府了,而她在府中等了一夜,却始终等不到谢洵——

惜棠心中着急,却也不敢贸然进宫打听,只勉勉强强睡了一夜。而今日一早醒来,谢洵仍是未归……惜棠心中的担忧可想而知了。

“既如此,”惜棠想了一想,下定了决心,“我去问一问母后,指不定她有消息。”

灵儿闻言,便有些犹疑。惜棠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便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灵儿见状,就没有开口劝阻。

两人走出庭院,天边尚是旭日初露,日光泛出些淡淡的橘红色,梧桐树密密麻麻的叶子像是伞盖,遮挡住了一切尘光,只剩下梧桐树叶特有的清苦气味。两人还未穿过两边种满了葱树的长廊,天空却是下起小雨了。

灵儿见状,不由得哀叹一声,还未等惜棠说话,就小跑回正院拿伞。惜棠只能在原地等待。她一边等着灵儿,一边望着廊下淅淅沥沥的雨水。雨水点点滴滴,连绵不绝,空气一下变得潮湿起来。原本,雨天对于惜棠来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此刻,仅仅是望着晨雨,便有美好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涌上心头。

惜棠与临淮王谢洵相遇的那天,也是阴雨绵绵的天气。

那一年,父亲沈豫以捕斩群盗有功,而迁为兰阳相。全家亦随之迁往兰阳。途中,经过苍梧山。却不料天公不作美,忽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车队一时骚乱起来,惜棠与家人走散了。因为有护卫随从在旁,惜棠并不慌张,见雨没有停的迹象,便带着众人,寻了一处宽敞的岩穴,在岩穴中静待雨停。

兰阳多山多水,终年水雾迷漫,湿气阴冷。惜棠紧紧地裹着外衣,望着山洞外纷飞的雨点,心里胡乱的想着事情。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见一行人匆匆往岩穴而来。为首之人一身深青色的蓑衣,有几人还高举外衣,追着要为他遮雨。而他只是径直往前走。待走近了,见岩穴内的情形,他仿佛踟蹰了片刻,继而迈步走了进来。

惜棠警惕地看着他,还在想着如何开口。而谢洵刚从雨中走出,眼睫毛仍是湿漉漉的,加之相距甚远,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情形。只能模糊的瞧见几个人影。他能够辨出最前方的是一位女郎。她有着很长的乌发,裙裾如云雾一般,若有似无的珠玉闪烁着亮光。空气仿佛都沾染上了幽兰般的清香。

谢洵闻着这香气,久久都不能开口。却忽然听见那女郎说话了。他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也看不清她的脸庞,却能听见她柔和的声音。她把话说完了,不再说话了,只是在望着他,意识到这一点,谢洵不由得慌乱起来——

“我,”他没有经过思考就说,“我是来躲雨的。”

惜棠惊愕地睁大眼睛。谢洵见她许久未说话,知道自己答非所问了。他不禁有些赧然,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忽然之间,眼前的一切明晰了。平生第一次,谢洵直面了这样的美丽——他终于望清了惜棠的面容。他渐渐地忘记自己置身何地,唯有目光所见之人是唯一的真实。具像化的美丽是震撼性的。谢洵甚至听见了自己血液寸寸冻结的声音。

惜棠望入他的眼睛,两人对视片刻,惜棠忽而低下了头。一时没有人再说话,但他们确定对方都深深记住了彼此。不知不觉中,两人渐渐靠近了,但仍然隔有一定的距离。而苍梧山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仍旧没有丝毫没有变化,还在无休无止的降落。但或许等这场大雨停息了,他们心中的暴雨也不会终止。

秋风瑟瑟,雨水绵绵,紫贝铺就的庭院砖板噼啪作响,四处种植的香草气息越发浓郁。一缕一缕的幽香,缓缓沁入惜棠鼻尖,惜棠渐渐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见灵儿拿着伞,急急忙忙地穿过长廊。惜棠连忙去迎灵儿,和她一起走入雨中。

谢洵的母亲,是明帝的郭美人,如今的临淮国王太后。元祐十七年,明帝因病崩逝,郭美人随子前往临淮国。谢洵是明帝的爱子,很是得明帝喜爱,故而得以在辽阔而富庶的临淮就国。王太后因此,十分感念先帝的恩德,每每忆起明帝,皆是涕泣连连,也引得谢洵伤怀不已,更是对母亲关怀备至,无有不从。惜棠作为儿媳,自然只能更加殷勤以待了。

此刻,在侍女的引路下,惜棠走进了同心堂。王太后性情严苛,治下的规矩极严,因而惜棠一路走进,虽女婢仆从众多,但却是几无人声的。惜棠目不斜视,入了正堂,绕过屏风,朝王太后深深一拜。

王太后刚刚用完了早膳,正在侍女的伺候下净手饮茶。见儿媳来了,她没有叫起。只是垂下眼皮,望着惜棠,神情中带着几分不自觉的轻慢。而惜棠始终默默垂首。在初秋深而黄的日光中,她白皙的面颊泛出些淡淡的粉色,琥珀一样的眼睛仿佛含着微光。王太后看了她半晌,才懒懒问,“怎么来了?前日不是说了,在外不比临淮王宫,不必日日都来请安。”

惜棠好脾气地一笑,“您体贴儿媳,儿媳自然心怀感激,却也不能忘了规矩。”

郭氏听闻此言,便笑了。她抬了抬手,示意惜棠站起来,继而徐徐道,“我还不知道你?你今日来,是想同我问洵儿吧。”

“就知道瞒不过母亲。”惜棠想起了什么,面露担忧之色,“郎君一夜未归,我心中惴惴,故而……”

郭氏望着惜棠,心中固然对她极为不满,但也不可否认,她待自己儿子是最真心不过的。想到此处,一时熄了找茬的心思,道,“你慌什么?洵儿不过是在宫中同陛下饮酒——陛下兴致高,独独将他留到天明了。”

惜棠听到了这样的回答,终于放下心来。她由衷道,“是儿媳瞎着急了。还请母亲勿要责怪。”

郭氏冷冷哼一声,“你也是挂心洵儿,我有什么好责怪的。”她眯起眼睛,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我叫你同宋媪学宫中的礼节,你有好好学么?”

“自是学了。”惜棠连忙道,“母亲可要考较一番?”

“你有这个心思就好。”王太后觑她一眼,“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我是你母亲,看在洵儿的份上,还能容一容你。宫中的贵人却不会。”郭氏的语气严厉起来,“过几日入宫为太后祝寿,你可要打起精神,莫要丢了洵儿的脸面!”

惜棠脸色略略一白,只能垂首应是。婆母向来鄙夷她的出身,嫌她父亲仅是四百石微薄之官,门第低微,当不得她的儿媳。事实上,当初若不是谢洵心意已决,一意要娶惜棠为妻,惜棠是断断不能与谢洵成此良缘的。不过,他们的亲事能成,却也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缘由。

当年,郭氏因为儿子的亲事,真的是心都操碎了。她好话说尽,坏话说尽,谢洵都是固执己见,坚持要娶惜棠为妻。僵持了大半年,郭氏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对儿子让步。“这样吧!你想要沈氏女,可以!只叫她为王后,却是万万不成的!”郭氏恳切道,“两个人在一处,叫什么名头,有什么要紧?你挑个好日子,把沈氏女纳入宫,阿母也会像待正经儿媳一样待她,绝不叫她失了脸面。你看这样可好?”

对于母亲这样的言论,谢洵自然是毫不动容。见往日孝顺听话的儿子,忽然变得如此忤逆,郭氏真是恨极了沈氏女,更是不可能应允此事了。这一拖就拖到了年尾,诸侯王入长安朝见之时。长乐宫中,尹太后依礼召见诸王亲眷,趁尹太后心绪极佳,郭氏连忙出言,请求太后为临淮王聘一淑女为妻。尹太后怔愣过后,却是拒绝了此事,只是笑道,“我虽在长安,对于临淮之事,亦是有所耳闻。我若这样做,岂不是叫洵儿埋怨我?”尹太后摇头道,“不妥!不妥!”

郭氏听闻,脸色便微微一变。尹太后看她脸色,心中有些畅快,就继续道,“你这个做母亲的,何不遂了孩儿的心意?我听闻,沈氏女亦是个品貌极佳的,可堪为洵儿妇——”

又不是天子娶妇,你自然能这般说了!郭氏心中恼恨不已,却不敢反驳,只能婉言推辞几句。却不料下一瞬,殿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之音,竟是天子已至!众人纷纷起身拜见,天子挥手示意免礼,兴致勃勃地询问,“朕方方散朝,不想母后这里这么热闹!也不知在说何事?”

尹太后微微一笑,便将事情徐徐道来。天子时年二十,是个身量颀长,活泼爱笑的青年。当下听完此事,便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临淮王是真性情!王太后何不如他所求,成就一桩美事?”

在天子含笑的目光中,郭氏不由得坐立难安了。“是我迂腐了。”郭氏勉强一笑,“妾自然是听陛下的。”

这般下来,临淮王的亲事便是成了。天子帮了弟弟一把,自觉是个好兄长,心中很是得意。又在长乐宫陪太后闲聊了几句,才志得意满地摆驾而去了。

长安一行,谢洵得偿所愿,郭氏却是有苦说不出。只是婚事既定,再不满,亦不能改变了。郭氏只能认下这个儿媳,至于此后一些零零碎碎的刁难,便无需再提了。

同心堂中,郭氏看着惜棠,不意又想起了往事,心中很是不快。她随意敲打了几句,就将惜棠打发了出去。惜棠心中一松,却还是侍奉郭氏饮完了茶,才恭敬告退。

廊庑之外,雨扬扬而下,仍旧未停。惜棠疑虑已消,尽管冒雨而行,心情却很是轻松。正想着回去要补一补觉,忽而见一侍女匆匆而来,朝惜棠下拜道,“大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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