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甘澄回房间翻看照片。
这几张是在高一开学典礼，程放南作为新生代表，演讲台上发言时，甘澄冒着被老师抓的风险偷拍的。
这几张是运动会时，她叫江从霜一起去看他比赛时拍的……还有这一张，是从霜拍的。高三毕业那天，她请求程放南跟她合照，程放南同意时，她特别激动，在镜头前比耶。没想到快门按下之时，程放南居然直接搂住她的肩……
甘澄一一看下去。
这段恋爱，是无法复刻的青春回忆。
那样的青涩美好再不会有。
甘澄最后没删，她将所有关于程放南的照片都拖入隐藏相册，用密码锁住。
第二天，甘澄卡着点——8:59敲响了段家凌办公室的门。
段家凌果然是个工作狂，这个点他的秘书助理们都还没来，他已经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桌上摆一杯喝了一半的热美式。
甘澄从包里拿出江天谕做好的方案。
段家凌先是随意翻看几眼，一目十行，漫不经心，心思明显还在电脑屏幕上——这姿态摆明了他压根看不上她，不认为甘澄能拿出什么了不得的方案。
似乎下一刻就要从他刻薄的嘴里说“不行”“重做”“什么垃圾”之类的评价。
可没多久他的神情就变了，他先是抬头看了甘澄一眼，接着拿起旁边的金丝眼镜，带上，仔细阅读起来，连身子都坐正了。
不多时，段家凌请甘澄到会客沙发坐下，询问方案中的几项细节——居然跟江天谕预测的没有差别！甘澄一一答过，看到段家凌赞许的目光。
“做的不错，就按照你的方向进行。”
甘澄好像成为了爽文里的主角，被看不惯的死对头夸了！
她眉毛向上挑，得意地快要飞出天际。
段家凌难得站起来送她：“听说你在智骋做了很多大胆的改革，我一直挺好奇的，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好好聊聊？”
甘澄嘴角耷拉下来，谁想跟你聊！
“嗯嗯，有时间吧……”成年人没有爽快答应，就是拒绝，甘澄相信段家凌能懂，“段总，你早上就一杯咖啡啊，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哦。”甘澄观察到垃圾桶并没有早餐的痕迹。
包里有早上江天谕给她准备的早餐——三明治和两个剥好的鸡蛋。
甘澄拿出一个塞到段家凌怀里，热心肠地说：“努力工作很值得表扬，但也不要太忽视自己的身体。”
身体才换过来几天，甘澄就发现江天谕的胃有毛病，肚子一饿就疼——以前一忙起来，江天谕就会忘记吃饭，久而久之，胃就变得脆弱。
甘澄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忘记吃东西，她再忙也不会亏待自己的胃！
于是在甘澄的强烈谴责下，江天谕保证自己不会随意对待她的身体，并且会承担今后两人的早、晚餐。
甘澄对此很满意，江天谕明明做饭很好吃，可以前从不下厨。
回到办公室，甘澄打开电脑放偶像剧，吃着早餐，忍不住想跟人分享“打脸翻身”的快乐。打开微信，甘澄看到置顶备注那两个字，犹豫了下，还是发去——
【江天谕！我表现的很好！你是没看见段家凌那个脸色，好爽，哈哈哈，一定没想到我能做出来这么厉害的方案吧！看他以后还敢轻视我！】
【我看你可比他厉害多了，他那个位置就应该你坐！】
甘澄又发了一个“小兔子神气叉腰”的表情包。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大约一分钟，江天谕发来信息。
【嗯，你做的很好，加油。】
廖然推开门时，看见自家老板看着手机傻乐，咳了一声，甘澄才回神：“怎么了？”
“我刚才敲门了，您没听见。”
“哦哦，没事。”
“昨天您不是说今早开个小会吗？我昨天看完资料，大概有几个方向……”
江天谕当然也安排好了廖然的活。
这一层只有一个大会议室，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但不能丢份儿。甘澄让廖然预约了段家凌他们之后的时间。
通向会议室的走廊。
甘澄领着得力干将廖然，雄赳赳气昂昂走过去，正好与段家凌一行人撞上。
虽然没有江天谕有天赋。但甘澄骨子里带着韧性和傲气，昨天面对陌生工作和环境的手足无措，又被上司随意对待，让她一下子燃起斗志，要坐稳这个位置给所有人瞧。
江天谕一直对她说“你可以做到”，让她此刻充满自信。
甘澄冲段家凌微微颔首，与他们擦身而过，拉开会议室的门。
段家凌走进办公室，Lucy和同事们结伴去厕所。
几个人小声交谈。
“怎么觉得今天江总眼睛里全是杀气。”
“不会吵架了吧！”
“今天我到的时候，江总在里面，聊得挺开心呢。江总走的时候还给段总一个鸡蛋！段总还亲自送江总出去！”
“真的假的？”
“真的啊！”
“你这样讲的话，我就要磕了。哈哈哈！”
“……”
甘澄用笔点着大屏幕上的导图，按照优先级，把任务安排给廖然。廖总助一一记下，时而提问，在文档上标注。
老板的行事作风跟以前完全不同，廖然一度怀疑老板是因为出车祸而引发第二人格，导致性情大变。
如今看来，工作能力还是S级，大体上不影响。理科生廖总助按下心里的疑惑，接受良好地应下老板所有指示。
廖然认为现在的【第二人格·江总】跟以前有最本质的区别。
以前的江总，情绪从不会被任何人或事左右。果断、严厉、冷酷，是他的代名词。公司上下都惧他，连那群老蠹虫都被他管得服服帖帖。
而现在的江总杀伤力明显不足。昨天共事，廖然居然有一种被他依靠的错觉！
他看见甘澄干劲满满地立在会议桌前，脸上莫名有种热血的劲头，眼睛在燃烧，仿佛写着——
看吧，我一定要让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
他是充满活力的。就像工位上那一束生机盎然的橙色玫瑰。
这样的改变是很好的，廖然想。
一直到下班，甘澄的心情都不错。事实证明，在强压之下，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甘澄可以看懂一些文件了。
甘澄收拾东西，关电脑，准备下班，门外突然溜进来一个黑衣夹克男。
正当甘澄莫名其妙之时，黑衣夹克男开始细致地叙述【甘澄】这两天的行动轨迹——从早上出家门开始，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就连今天【甘澄】中午吃了什么菜，都一清二楚！
更过分的是，还附带高清脸部大图！
看了几张，甘澄很快想明白，面部表情逐渐扭曲。
——江天谕居然找人监视她！
“夫人这两天都呆在办公室里，几乎不出去，一直埋头工作。午饭也是在办公室里吃，两天都没午睡，下午也不跟员工们下楼喝咖啡闲聊。夫人最近似乎心情不大好呢。”
“今天五点半左右，夫人在楼下的咖啡厅见了程放南，大约二十分钟。”
甘澄看完最后一张照片——咖啡厅窗边，程放南坐在【甘澄】对面，开口说些什么。
黑衣夹克男瞅了瞅甘澄的表情，怕被牵连，想跑路：“江总，您没别的吩咐，我先走了？”
甘澄捂着胸口，做了好几个深呼气：“等等……只有照片吗，我能不能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黑衣夹克男说：“江总，我还是那句话，不建议这么做。装监听不难，但万一被夫人发现……”
甘澄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手掌心立刻红了，气得话都说不出。
黑衣男见状：“那江总您没吩咐的话，我先走了。”
侦探走后，甘澄打开包，把里面的纸张都倒出来——这是她今天手写的工作心得，她还想着拿回去给江天谕看，他兴许会夸奖她。
甘澄用脚踩了十几下，最后把包丢地上，气呼呼地拉开门。廖然刚才听见了动静，站在门外，见甘澄脸上聚着明显的怒气，眼睛都红了：“江总，怎么了？”
“没事。”甘澄勉强抿出一个笑容，“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下班吧。”
廖然余光看见里面的地上散着五六张A4纸，印着好几个黑脚印。
时间来到半小时前，江天谕正投入在工作中，手机叮的一声，收到新消息，来自程放南。江天谕握着手机，一下子捏紧了。
程放南：【澄澄，你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好吗，我有话对你说。】
江天谕沉着脸，一字一句打下。
【五点半，公司楼下咖啡厅。】
江天谕准时到。
程放南坐在窗边，见【甘澄】出现在门口，立刻站起来，招招手。
江天谕走过去，桌上放着一块巧克力小蛋糕，和热腾腾的奶茶。
“最近还好吗？”程放南笑了一下。
“什么事？”
“澄澄，其实我……我——”在江天谕冰冷的目光下，程放南一时说不出口。
江天谕拧眉，桌下的手捏紧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江天谕他，对你好吗？”程放南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可这些年，他一直处于深深的懊悔当中。当年，是他没有给足甘澄安全感。若是他足够坚定，甘澄就不会提分手，她也不用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跟你有关吗？”
今天的甘澄过于冷漠。程放南内心一痛：“澄澄，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必要再听下去。江天谕直视他，站起来前放话：“我过得好不好，我丈夫对我好不好。这都跟你无关。程放南，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插足别人的家庭。”
程放南怔住，脸唰的红起来：“我没这么想过……”
江天谕转身离开，走到公司楼下时，被人拉住了。
是程放南。
“澄澄，对不起，我……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程放南递过去一个纸袋，是他刚才叫服务员打包的小蛋糕，甘澄以前最喜欢这个口味。
江天谕接过，往里看了一眼，当着他的面打开，然后——
将小蛋糕整个塞进旁边的垃圾桶。
江天谕看见程放南的表情刹时僵住，冷冷哼笑：“希望你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