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况面色发白，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郡主，陈家……”
他原以为，她很快就要解除婚约了。届时他不方便在她身边继续久待，所以他要尽早筹钱还她。
居然没能退婚成功吗？
虞停鸢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模样：“陈家来请期，太后直接给定下来了。既然不能退，那我就不折腾了……”
清平郡主说的轻松，可眉梢眼角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些许失望。
顾况心里一紧，只觉有浓浓的酸涩萦绕在心头。他有心想安慰她几句，但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这种时候，无论什么安慰的话语，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干脆再找个面首好了。”虞停鸢双手负后，脸上已看不出一丝失落，“你饿不饿？赶紧吃点东西，等会儿陪我一起出去。”
“郡主！我……”顾况唇线抿了抿，一时间心乱如麻。他自然不希望她养面首。可是，规劝的话语，又怎么说得出口？
何况她一早就已表明，还是会继续养面首的。他该有心理准备的。
再说，他只是还她恩情。她养不养面首，本就和他不相干。
顾况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陪着郡主出的门。
直到马车行至大街上，顾况才勉强找回心神：“郡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公主府。”
顾况愣了一下：“公主府？”
“是啊。”虞停鸢点头，“论养面首，整个京城有谁能比得过长公主呢？”
婚期定在下个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她再找合心意的面首显然并不容易，还不如直接走条捷径——求教长公主。
郡主神情坦荡，顾况却是心尖一抖，他嘴唇翕动，咽下了到嘴边的劝阻，尽量告诫自己：不要多言，照办就是，郡主的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
……
天还没完全黑，公主府就已灯火通明。
清音阁里，隐隐传出丝竹声。
几个风格各异的美貌郎君或抚琴、或吹箫，另有两个红衣少年相对起舞。行动之间，他们脚踝上系着的铃铛相互碰撞，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长公主斜靠在软榻上，正在闭目养神，任由那个叫文彦的清俊男子按捏肩头。听闻清平郡主来访，长公主有些意外地挑一挑眉：“那就请她进来吧。”
说着她一抬手，下方的美貌男子们齐齐停下动作，规规矩矩，侍立一旁，偌大的清音阁内顿时半点杂音也无。
虞停鸢还未近前，就听长公主笑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公主。”虞停鸢施了一礼，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请自来，公主莫怪。实在是有事请教公主。”
长公主闻言坐直了身体，乌发间的步摇微微晃动，神情慵懒：“请教我？这倒新鲜。说吧，什么事？”
虞停鸢的视线在阁里侍立的几个美貌男子身上略过，诚恳请教：“我想知道，公主这些面首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公主怔了一瞬，忍不住笑出声：“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为这个。”她似是有些不信，略略收敛了笑意：“你不是在同我说笑吧？”
“当然不是，我真心实意的请教。”虞停鸢一本正经。
“这也用特意请教我吗？你身边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对了，上次跟你来的那个呢？”
“他在外面等我呢。”虞停鸢不好说太多细节，干脆另编个理由，“我是觉得一个不太够，想多养两个。”
长公主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好心建议：“一个就够了，也没必要养太多。多了容易争风吃醋。”
说着她指一指身侧的文彦：“实话告诉你，自从他来我身边，其余诸人都成了摆设，平日里只饱一饱眼福。不过你难得开口一次，这样吧，我也不说是从哪里找的了，直接送你几个好了。”
虞停鸢一惊，连忙摆手：“不不不，君子不夺人所爱……”
她只是来请教而已，真没别的心思。
而长公主身侧的文彦却是一脸喜色：“公主说话算话，可不能反悔！”
长公主笑着轻拧一把他的脸颊，转头看向虞停鸢：“你听听，这还是当着我的面呢，背后还不知道怎么霸道呢。阿鸢，你把人领回去，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这……”虞停鸢目瞪口呆。
文彦更是朝她长长一揖：“多谢郡主成全。”
长公主抬手向旁边侍立的美貌男子，慷慨极了：“那是我前两天生辰别人送的，背景干净，能歌善舞，都还没伺候过人。你若看得上，就都领走吧。”
虞停鸢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她虽有养面首的心思，但从没想过养这么多，而且还是被人转赠。
这感觉太奇怪了！
她连连摆手拒绝，诚恳表示：“公主，我真没有夺人所爱的心思……”
“我知道，是我非要送你的。”
先帝儿子不少，却只有这一个女儿长到了成年。长公主从小受尽宠爱，性格难免强势一些。婚事不顺后，更是随心所以。她如今心念一起，兴致勃勃要赠美男，根本不容拒绝。
因此，虞停鸢离开公主府时，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五个俊美男子。最大的约莫弱冠之年，最小的双胞胎两兄弟看上去也才十四五岁。
顾况原本在公主府外等着，看见郡主出来，他眼睛一亮，大步迎了上去。一抬眼，看见郡主身后的五个人，他脚步一滞，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郡主，这是……”
“公主送给我的。”虞停鸢叹一口气，也不多解释，“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不去梨花巷了。”
一下子塞给她五个人，她总得先安置好。
“不，不回去了吗？”顾况脸上有错愕一闪而过，他唇线紧抿，好一会儿才故作平静地转回视线，心内却惊疑不定。
郡主此次去公主府是为了面首一事，出来时竟然直接带了五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这五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消细想，就能猜出来。
顾况嘴角绷得发紧，只觉莫名的酸楚在胸口泛滥。
尽管他早就知道郡主要另养面首，但真当他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慌，他清楚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正在逐渐失控。
“对，不过去了。”虞停鸢没留意他的细微心思，带着新得的五个“面首”坐上了回郡主府的马车。
——因为人多，长公主甚至还特意派人送他们回去。
虞停鸢惯会调整心情，初时面对这五人觉得头大，然而才不一会儿光景，她就渐渐看开了。
反正她今天求教长公主，就是为了请教怎么找面首。如今长公主直接送给她五个，虽说奇怪了一些，可也算是方便快捷，也省得她再慢慢寻找。
她就不信了，这五个人里还挑不出一个合她心意又心甘情愿的。
……
夜幕降临，顾况神思不属回到梨花巷。
看见他，王婶惊讶地问：“顾公子，郡主呢？没回来吗？”
顾况目光一闪，无声地张了张嘴，随即又有些僵硬地点一点头。
是的，郡主没回来。
也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到这里来。
这个猜测让他心里无端端地一沉，压抑了许久的某种异样情绪突然在他心间滑过。
他猛地转过身，朝郡主府的方向奔去。